《将军公子》华山云

33、你是我的人了

　　刘宇跌跌撞撞地跑出很远很远，期间不知道撞倒过多少人，也不知道身上究竟有几处的擦伤，他脑海中仅仅剩下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地往前奔跑，挥霍着身上的所有力量，直至最后的枯竭才好。

　　如果抽干了身上的所有力气，用尽了生命力的最后一口呼吸，是不是可以把一切该忘记的都忘得彻底？

　　猛地，刘宇头顶撞上了一块感觉起来很结实却又似乎很柔韧的东西，于是他整个人顺势趴在前面的物体上，然后无力地向下滑。他不想再做任何挣扎，心口和脑海中排山倒海一般的绞痛撕扯着。这些日子以来，他在那么不堪重负的年龄，却背负上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坠入地狱之时，一双手托起他的双臂把他拉了起来。

　　刘宇浑身颤抖着不能自已。陌生的感觉却有着极为熟悉的温暖。他抬头只略略看了一眼，朦胧中仿佛见到了满面微笑的娘站在自己面前，幼年时的快乐记忆一发不可收拾地汹涌而来，虽然生逢乱世聚少离多，可是那个温暖的怀抱总是能够等来……于是刘宇一下子扑进眼前人的怀中，双手抓紧了那人背后的衣衫。他把脑袋伏在来者肩膀下，抽噎着说：“娘，孩儿为您报仇了……”

　　被刘宇拥住的那具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伸出双手将他紧紧按进怀中，轻轻拍打着后背，一下又一下，温柔而略带力度，使得那舒服的感觉却带来莫名的安全感。

　　在被潮水一般的温暖包围的情况下，刘宇渐渐放松了身体中的每一根神经，渐渐舒缓下来。绷紧了的弦一旦放松就太容易蜷曲，这些日子里搅扰不去的那些愁绪一下子飞散开去，刘宇双眼一闭，脑袋一歪，竟自睡了过去。

　　感觉到刘宇身体的下滑趋势，冯思齐低头看上一眼，忙用一只手将他固定在某个状态，空出另一只手来下滑直到刘宇的腿弯处一下子将他横空抱起，向着刘府的方向走去。

　　来到刘府，下人们看到冯思齐怀中熟睡了的刘宇之后就没再阻拦，还为她指明了去卧房的路。冯思齐来到刘宇的房间之后准备把他放下来。或许是感觉到了将要离去的温暖，刘宇双手拼命扯住冯思齐肩膀上的衣衫。冯思齐试着想要挣脱，结果却差点把自己的衣服给扯坏，于是只好放弃。其实彼此间这样的姿势并不算坏，冯思齐倒也乐得可以大吃小屁孩的豆腐，只不过，如果没有刘宇在熟睡时口中时不时呢喃出的“娘”这个称呼来煞风景的话那就好了。

　　冯思齐轻轻拍打着刘宇的脊背，那样子就像是在哄一个受伤脆弱的小孩。

　　渐渐地，刘宇嘴角处极为难得地向上弯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虽然极其微小，但冯思齐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她禁不住拍了拍刘宇的脸颊，叹口气笑着小声说道：“小屁孩，难得地感觉到一点儿安心了吧？”

　　刘宇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接着松开紧抓冯思齐衣衫的双手，翻了个身面朝里睡着。冯思齐对着他的背影面带着微笑发了会儿呆，随即整理一下衣裳就准备站起来。

　　“娘，你不要走。”睡梦中的刘宇极其敏感地又迅速转过身来，一手扯着冯思齐的胳膊不满地鼓起双颊，像极了一个对着娘撒娇的孩子：“你狠心丢下了爹爹和我，爹爹又狠心丢下了我，你们让我自己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娘，孩儿好孤单啊……”

　　“傻孩子，人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不是为了……”冯思齐话说了一半顿在这里。她抚了抚自己的额头，随即挣开刘宇的手站起来面对着床的方向后退几步用稍大一点儿的声音以及非常明显的不满语气说道：“什么娘，娘的，还真当我是你娘了？我有那么老吗？充其量……”她伸出几个指头相互戳着算了一会儿说：“充其量也不过比你大个十来岁吧？我就算再厉害，十岁的时候能生孩子吗？笑话！都被你叫老了！”

　　刘宇猛地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双手还保持着向冯思齐伸出的姿势，顿时吓了一跳，警觉地坐起来双眼炯炯瞪视着冯思齐喝问：“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冯思齐无奈地问了一句之后，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奇怪的想法，非常想要逗弄一下眼前的孩子。想及此，她嘴角浮现出一抹邪魅至极的笑容，使得刘宇不知不觉就打了个寒战并且爬行着后退几步，瞪圆了眼睛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冯思齐叹了口气：“唉，真是的。难怪，也只有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才能流露自己的本性。”

　　听及此话，刘宇略略显得有些恐慌。他试探着问：“我，到底，怎么了？”

　　“你不记得你扑向我……哎呀真是的，像你这样的人，恐怕是做了也不会愿意承认的了吧？”冯思齐满意地欣赏着刘宇那骤然间变得通红外加疑惑的面庞，笑嘻嘻地用故作深沉的语气神秘兮兮地说：“哎呀小屁孩，不用害臊，或许你只是对人事略为开窍了罢了。话说回来，也不能因为偶然的行为就否定掉一个人是不是？毕竟圣人还说过，食色，性也……”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刘宇急切万分，目光一刻也不离冯思齐的嘴巴，生怕从哪里吐出什么让自己无法接受的话来。

　　而冯思齐显然只觉得逗弄眼前这个懵懂的小屁孩无疑为天下第一乐事，看着他那副像是下一刻马上就要见鬼的样子，感到不再添点油加点儿醋就实在太浪费了眼前小家伙难得的情感流露。于是她笑得更加放肆：“真的要我说出来吗？”

　　“不要！”刘宇捂上双耳大喊之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放下双手故作平静地说：“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反……反正我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那你记不记得你娘？”冯思齐挑眉问道。

　　“记，记得……不记得！”印象中，刘宇感觉刚才隐隐约约是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在娘的温暖怀抱中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所有痛苦，于是他在第一时间承认了下来。可随机他便又想到，自己确实不知道后来都又发生了些什么，万一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眼前这个家伙一下下地抖出来那可就完了，与其如此，自己宁愿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便又矢口否认。

　　“小屁孩，看来你说自己不记得是装出来的。”冯思齐明显心情很好，她上前两步非常自然地拍了拍刘宇的脑袋：“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认命吧。”

　　刘宇猛地抬头，看到冯思齐咧着嘴耸了耸肩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开，他自己惊在那里，半晌竟不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