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公子》华山云

29、旧日痕迹

　　凭窗看去，层层密布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只隐隐约约透露出些许模糊不成轮廓的光辉。

　　刘宇莫名地叹了口气，拿起床头的那支令箭，就着月光细细查看起来。也亏得他此刻有着这般的耐心，在微弱不堪的光下将令箭从头到尾一分一毫不差地检查个遍，再用手指细细摩挲着，不放过每一毫地方。突然，他的小手指触到了箭尾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感觉到那里有着一点儿异样的突起，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把令箭翻了过来，隐约可见那里刻着一块小小的印记。刘宇一时新鲜，索性没了睡意，点起床头的油灯，对着箭尾仔仔细细照着。这一看不打紧，他发现那块小小的印记竟然是一片树叶。树叶自然没有什么新奇，可是，可是，这树叶如此精细地被刻在如此精密的令箭上，不由人不浮想联翩。

　　因为，天朝开国之前，统治天下的，是叶国。

　　一阵强烈的北风从敞开着的窗户里灌进来，吹熄了床头油灯。

　　刘宇感到阵阵寒意袭来，一时间寂寞无话，不知所措。

　　一道身影兀地从窗外跃进来，立于床前，吓得刘宇打了个机灵，猛地一缩。

　　“小屁孩，还以为你应该已经习惯了呢。”调笑的声音本来应该使人觉得轻松，而此时却令刘宇浑身一颤。

　　黑暗里的刘宇，似乎竟对于冯思齐的玩笑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小屁孩？”冯思齐疑惑着伸手去摸刘宇的额头，不妨刘宇嗖地一声窜起，从翻身从床头摘下宝剑对着冯思齐的手腕就是一划，整个动作干净利落地瞬间完成，以至于冯思齐竟没有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如此，但那滴下的鲜血已经渲染了被褥。

　　冯思齐皱了下眉头并未生气，只是话语里带上了些许关切：“怎么了？”

　　刘宇怒视着冯思齐，只是顾自高度警惕地盯着她，急促地呼吸着，良久没有说话。冯思齐眼珠一转，目光便落在了刘宇身边刚才由于慌乱而遗落在旁边的令箭，眼神一凛，说话猛然间就变得生硬了些：“哦，你把我当成了前朝余孽。”

　　居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刘宇抬起手，用剑尖指着冯思齐的喉咙，手腕微微抖着发不了力。刘宇轻仰下巴，尽量以一种倨傲的神态看着冯思齐。周围的一切仿佛在瞬间凝滞了一般，沉默得可怕。

　　“小屁孩？”见刘宇精神高度紧张，冯思齐有些担心地轻声问道，声音柔和得好像生怕惊醒了一个熟睡的孩童一般。

　　“我说过，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刘宇剑尖向前一推，在冯思齐的喉咙处凹了一个小坑，冯思齐一动不动，刘宇握剑的手从微颤渐渐变得剧烈，突然无力地一松。冯思齐眼疾手快，一刹间迅速抓住了刘宇的手，并向着自己的喉咙处又送进了略略一分。刘宇挣扎两下居然没有挣脱，只大睁着双眼惊疑不定：“你！”

　　冯思齐轻笑一声拿开了刘宇的手：“小屁孩，你舍不得我。”

　　“你，我，你，……”刘宇语无伦次地低吼着。

　　冯思齐继续微笑着说：“否则你不会将我遗留下来的这支令箭拿到床头翻来覆去地查看抚摸，这几天我没来，你一定失落了。”

　　“你，自……”

　　“如果你不是看得如此仔细，又怎么会发现这支令箭的秘密？”冯思齐不容刘宇说话便连声按着自己的推理说下去。刘宇乍一被人说中心事，顿时面红耳赤不能自已，低头不知该如何应对，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转念又想到那支令箭的来历，顿生警惕，猛一抬头望着冯思齐，刚刚张口却又被打断：

　　“你现在对我是又爱又怕吧？因为，你觉得我和前朝有着莫大的联系？”

　　刘宇沉默，然而那股不由自主从身体四周散发出的气息分明代表了默认。

　　“哈哈！”冯思齐准备解释的。

　　可是她的云淡风轻与不经意却灼伤了刘宇的眼睛和每一根神经

　　刘宇，一瞬间的恍然，一瞬间的失落，一瞬间的寂寞，一瞬间的苦涩，不可遏制地从周身散发出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冲击到了头脑里，脚下有些不稳，踉跄两下，几欲摔倒。

　　一个闪身，冯思齐毫不犹豫地上前扶住了他，继而感觉到怀中人剧烈颤抖着试图逃脱，便又松开手后退两步，低头躬身一抱拳说：“得罪了。”

　　刘宇蹒跚着重新举起宝剑：“你怎么还不走？以为我真的下不了手吗？你以为你是谁？你……”急速地说完几句话之后，刘宇的声音突然哽咽。

　　冯思齐愕然抬头，看到刘宇那刹那间溢满泪痕的脸，不禁有些后悔起自己刚才的无理。冯思齐缓缓开口：“你受伤了。”

　　刘宇扬起下巴，一如一贯的骄傲，闪着泪光的眼斜视着冯思齐，持起宝剑的手紧了紧，又将宝剑抬高一寸。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猛烈冲击而来，刘宇来不及反应，就在这种强烈的刺激下他失控了，可也不过仅仅是瞬间而已。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傲模样。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见刘宇恢复了常态，冯思齐不禁失笑，留下一句话之后向旁边跨两步推开一扇窗接着就消失不见。如果刘宇在她面前始终要逞强，那么所有安抚的话就都成为对这个要强孩子的讽刺与挖苦，就如同将他最不愿公开的伤疤赫然揭开。与其在这里无所作为，倒不如留给他自己一些空间去独自舔舐伤口，说不定还能愈合得快一些。

　　刘宇恨恨地将宝剑向地上一扔拍了拍手重重地坐下，沉默片刻，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始四处翻找。不一会儿就拿出了那只胭脂盒和那只簪子，仔细检查之后发现，簪子的针尖处也刻有一片叶子，而胭脂盒里却赫然印着一个能够挑动刘宇每一分恼恨神经的那个字：“段”。

　　你到底是谁？给我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刘宇望着由于被云层重叠遮挡而变得漆黑的夜空，在心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