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绿蚁焙酒

2、第 2 章

　　一辆黑色的吉普停在车道上，下来一个顷长的身影，我走几步迎上去院长那张表情永远丰富而又倍具亲和力的脸变得清晰，她留着中长的卷发，穿得很知性，高中时模糊性别的脸完全张开有了女人的一些气色。她张开手一把搂住我说：“来，妞，跟爷回家吧。”我当场黑线，果然是不能以貌取人啊，我忘记了刚才电话里雄浑男人味十足的声音差点就被她蒙骗了。
　　院长家在市闹区，开进去车道完全被摆出来的夜宵小吃摊霸占，行人自顾自走在马路中间看到车还不能理解它为什么能开进来。西蒙打电话催了好几次，每次院长都说五分钟，但五十分钟过去了我们也没到。折腾一两个小时总算到屋了，一开门盘子就拉开了彩带准备扑上来结果一看是院长就收了手绕过她迎向我，她果然还是那么大力气，拥抱像是要箍死人一样用力。西蒙还是很漂亮，头发很长染成了褐色软软的搭在肩上，雪白的皮肤因为屋里的暖气晕开了红色，黑色的淑女短裙把她衬得很性感。我被盘子放开后又被西蒙环上，头发上的彩带和圣诞雪还没有拂去。
　　盘子神秘兮兮过来拉住我：“快，趁院长还没缓过神来。” 说完就奔向沙发后面找她要拿给我看的东西，无果，回头院长已经脱了外套单穿一件高领黑色毛衣拿着一副装好的大幅相片挑着眉毛问：“你要找这个么？”
　　盘子“敖”了一声痛苦地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初米啊，你早点啊。”
　　我无奈：“丫你别这样，你的速度是永远赶不上刘翔奔跑的速度的，而刘翔奔跑的速度是永远赶不上咱院长感觉受威胁而马上采取措施的速度的。”
　　西蒙也坐过来：“太可惜了，这是最后一张了，你没见过院长装小女人的时候吧，婚纱照啊丫，仅此一张啊，其他的我跟盘子保不住全被她毁了。”
　　我笑着看院长：“我可不知道你要结婚啊。” 院长表情隐有一丝沉郁但语气仍旧轻松：“一辈子受不了结婚，太他妈的能折腾了我就掰了。盘子你死定了。”
　　说完就扔了照片跳上沙发摁住叫救命的盘子在他腰上挠，还不忘抬头问我俩说：“你俩忘记高二这厮把你的内衣内裤拍下来发到校园网上害你们被猥琐男用一种看裸体的眼光看到毕业的事儿了么？”
　　我和西蒙对望一眼，立马加入院长，盘子声音夹着被迫的笑上气不接下气求饶，双手双脚被钳制住似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我们四个筋疲力尽瘫软在沙发上，盘子躺在我们仨屁股底下眼角还亮着。我们看了看对方，默契的同声笑了。晚餐是西蒙和盘子忙的，盘子是西餐厅的厨师，西蒙太贤惠，而我跟院长就是重心在职场的人，家务事一概不问全交给了钟点阿姨。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西蒙在厨房大声说：“现在就差林跃了，那丫太不仗义了，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看看。”
　　我没有回话，院长看了我一眼也没有做声。这时西蒙就捂着手机很高兴的走出来，边说话边往这边坐下。
　　西蒙：“你还记得要问一声啊，我们还都以为你忘记了我们了呢。”抬眼对我们说：“是林跃。”
　　西蒙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林跃如大太阳底下草地的声音就流出来：“呵呵，那哪能呢。再怎么也不能忘怀你这样的大美女啊。”
　　院长佯怒道：“合着是美女你才记是吧。” 朗笑：“啊呀院长大人啊，小的不敢，我是时时刻刻秉承着咱院的理念啊，走哪就宣传我们的宗旨——不神经不成人。你看，我现在都真成了神外的医生了，为咱院努力了吧。”
　　院长也笑道：“好好，副院长，好好干，回来给你升职。你现在在哪儿？初米今天也回来了，咱院可就差你在外面漂着了。”
　　“我啊，我现在在藏区这边做志愿者，这边基本医疗保险都没有。这是最后一站了，差不多还要一个星期我就回了。初米在么？”
　　我愣了一下，西蒙叫了我一声我才笑着应声：“嘿，林跃，在呢。你还好撒。”
　　嬉皮笑脸的腔调：“不好，没你怎么好啊。哈哈哈哈。”
　　我的心猛沉了一下似从悬崖坠落般无措，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我这么重要啊，呵呵。”
　　好在她们都没有看出来什么，我才慢慢平复下来。
　　这是这十年里我们第一次通话，这十年我们就像两个从未相遇的陌生人一样毫无干系各自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只偶尔在一次从来没有碰到过她的宿舍或班级聚会上听闻到她的消息。她考上了一所很有名的医科大学，大三去了澳洲，两年后回来在A市一家大医院上班，工作四年正要升主治医师就辞职了满世界跑做志愿者一直到现在。只有这些，大家谈论起来也无关紧要，不连她的生活一丝一毫。只如多年未见在一起吃过几顿饭交情不深的朋友一样，坦然问好道别，西蒙挂了电话我去了洗手间，脸上没有染上过多的情感。
　　这样很好，我觉得。
　　夜深，我们都在院长家歇了，我和西蒙睡一间，盘子在沙发上看碟看到很晚就在上面睡着了。凌晨天还是灰色的我职业习惯的醒来，出来看到院长裹着睡衣一头乱发地在阳台上抽烟，背影寂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单薄清寂的背影。我无声走过去，她没有回头，看着渐渐苏醒有了动静的城市。
　　“当你看着一个你曾经熟识记录你少年点滴的城市变得越来越繁华以致磨掉了那些记忆时你有没有感觉到过害怕，觉得自己将无法在这个城市立足，感觉自己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回头找又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说。
　　“时常有。只是生活奔忙没有时间感慨，加上我们又不是文艺青年能把那种感觉准确的表达出来变成实体。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的。”
　　她点了点头，手指间的烟掉下一大段灰烬，转头笑笑：“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紧了紧衣领说：“没办法，职业习惯。”
　　她丢了烟裂开嘴一只手环过我脖子，手指有淡淡的烟草味，“啊，我们都是悲催的孩子啊。”
　　十年能让当初那个什么事儿都没心没肺的院长变得成熟有了悲伤，那还有什么人是不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