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星楼》尧晓

4、卷四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月。
　　月圆的日子。
　　我坐在湖底，等待翎绮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她没有来。
　　我低眉思索，忽然想到残星，我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跃出水面，直奔翎绮的房间方向跑。
　　忽然，我听见了翎绮银铃般的笑声。
　　往百步花廊望去，翎绮和茗君坐在花廊下，茗君手上拿着一只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翎绮笑得很开心。
　　我竟有伤心。
　　慢慢的往回走，她不需要我了。
　　“孤尧？！”文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边。
　　“文璐，帮我个忙。”我低眉冲文璐说。
　　文璐点头。
　　“帮我换掉翎绮，叫青流来照顾我。”
　　“好的。”她点头，往远处望了望，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
　　次日夜晚，青流便来照顾我了。
　　“孤尧少爷。”青流是个伶俐的丫头，翎绮来之前，文璐就有意让她照顾我。
　　“冷茶么？”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是我喜欢的那种茶叶。
　　算了，适应一个人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退下吧！”我轻声说。
　　清流很听话的退下了。
　　我转身，打算回去休息。
　　忽然我感觉到有人在我的身后。
　　她站在我的身后，轻轻地叫我的名字。
　　“孤尧！”
　　“有事么？”我没有回身，留一个清冷的背影给她。
　　“为什么不要我再照顾你？”她的声音里有哭腔，很可怜。
　　“我不需要你照顾了。”我说，声音里充满了冷酷。
　　“孤尧。”她从背后抱住我的腰，我冰冷的身体冻得全身一阵颤抖。
　　“松开我。”我甩开她，她摔倒在地上。
　　“我喜欢你啊，孤尧。”她咬着下唇，眼泪从脸颊上滴落。
　　“你不明白么，我已经没有那副身体了，你喜欢的笑容我已经没有了！！！”我冲她喊，吓得她一愣，随即站起来，扑到了我的怀里。
　　“我不管，我喜欢的是你，这个温柔的你，会不会笑，我一点也不在乎。”她一边哭一边冲我叫，在夜空之中，这叫声是那样的明显。
　　我低头，含住了她温热的嘴唇，尽管嘴唇因为她的温热而火辣辣的痛，但就是如此的留恋她的嘴唇，留恋她的爱。
　　可是，下一刻，我清醒过来，她的幸福，我给不了的。
　　推开她，闭着双目，不去看她的眼睛，不去看她纯洁的模样。
　　“你还是去照顾茗君吧！”
　　“孤尧，我……”
　　“别说了，你走吧。”
　　翎绮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转身跑开了。
　　此后，我有五天没有见过她。
　　“孤尧！”夜晚，茗君很有精神的走到湖边，看来，爱情的力量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茗君就是例子。
　　“孤尧少爷，喝茶。”青流端着两杯茶走过来，放在桌子上。
　　“咦？翎绮呢？”茗君看着青流奇怪的问。
　　“她不是去照顾你了么？”我喝了一口茶，便不再喝了，永远没有那种味道，那种只有翎绮可以泡出来的味道。
　　“我早就叫她回来了啊，那天，她还跟我说，要帮你做件衣服，问我你的尺寸呢。”茗君慢慢的念叨。
　　“她不在你那？”我站起来，用力的一拍石桌，“她已经五天没有来我这里了。”
　　“啊？！”茗君站起来，抓住我的肩膀，“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我甩开他的手，朝外面跑。
　　翎绮，你在哪，等我，等我啊！
　　万花楼。
　　“呦！大爷，您是头一次来这里吧！”老鸨子上前拉我的手，被我的冰冷吓倒一边。
　　“不要！！”
　　翎绮的声音。
　　踏着桌沿，飞身跳上二楼，踢开房门。
　　一个胖胖的老头正在慢慢靠近翎绮。
　　“滚！！”我一拳打在老头的脸上，将他整个人打到了楼下。
　　“孤尧！！”翎绮哭着扑到我的怀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烂了，我脱下自己白色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走下楼。
　　“小子，想从我万花楼带人走，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老鸨子一声轻笑，几个打手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我们。
　　“你们想和我打。”我看着怀中翎绮，然后闭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两只眼睛的颜色都不同了，一只蓝色，一只碧色，本来白色的头发就引人注目，异色的双眼，更加让他们胆寒。
　　“上！！”一个好似是带头的人，一声大喊，几个人扑了上来。
　　“啊！！！！！”我咬破嘴唇，青色的血流了出来，发出万丈光芒。
　　“受死吧！”我一口喷出血去，凡是沾到的人，都面露痛苦之色。
　　“孤尧！！”茗君这时候带着人冲了进来。
　　“照顾……好……翎绮。”我将翎绮交到他手上。
　　“孤尧~！”翎绮的声音。
　　眼前一黑，没有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孤尧为了你，牺牲了好多，你看他的魂石，又碎了一颗。”茗君的声音。
　　“孤尧少爷。”翎绮的声音。
　　“翎绮~！”我伸出一只手，微微抬起，抬起沉重的眼睑，看到了她的脸，苍白，没有血色。
　　“我没事的。”勉强的给了她一个微笑。
　　“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孤尧。”茗君看了翎绮一眼，转身出门了，关上门，整个屋子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孤尧~！”
　　“不要再离开我了，你这个笨丫头，一不注意，就会很危险。”
　　“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就算你赶我走，我都不会走了。”
　　“那你不介意我这个样子么？”
　　“孤尧就是孤尧，没有任何可以代替，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那……”
　　“孤尧，我爱你。”
　　我轻轻的将翎绮拦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不要让她再受伤害了。
　　我会保护你的，翎绮。
　　永远保护你。
　　平平静静的过了些日子……
　　“你说送什么礼物给翎绮比较好。”夜里,我浮出水面，茗君坐在那里，望着月亮，月光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分外妖娆。
　　“尧，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们呢？”
　　“怎么忽然这么问？”手不由的抚上了他的颊，食指来回滑动，感觉着他皮肤的细腻的纹理。
　　“只是你从来都不会老，也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让我有些疑惑。”
　　“我不老不死，是因为我非人，至于会不会离开，冥冥中自有定数。”
　　狐伊，你的话常在我耳边回荡，在脑中盘旋，我的不老不死，我的身份，我的去往，都成了未知的谜。
　　还有，爹爹与娘亲，他们的去向，或者说，他们是否还生存。
　　久久的思索，换来了茗君的疑惑。
　　“尧，你在想什么？”
　　看着茗君日渐成熟的脸孔，有些呆滞，他长大了，是可以支持起残星楼的时候了，我是不是应该让他接下楼主的大任呢。
　　茗君，牧歌，文璐，吟雪
　　这些我精心挑选的孩子们，你们都在长大，慢慢褪下稚气的外衣，显示出你们真正的光华，那些，任谁也遮不住的光华。
　　或者，山林的生活更加的适合我也说不定。
　　“尧，你想过要回自己的身体么？”
　　身体么？
　　“为什么呢？要回，或者不要，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么？”
　　“我记得，你是可以回到身体里的不是么？那么，如果要回你的身体，你不就能够在白天也出现在我们面前了么？”
　　“君，有些事，我想我们应该要好好谈谈。”
　　“恩？”
　　“我和楼里的诸位，培养你们，让你们能够成为旷世的奇才，然而，你也要为楼里出力，我想，让你成为楼主，真正主持楼中大事。”
　　“尧，你的意思是？”
　　“茗君，我要把你推上楼主的大位，让你拥有楼中的一切。”
　　他有些微微呆滞，星辰一样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我，夜风缓缓的吹动了他的头发和衣角，他的眉头轻轻的跳动，说不出的可怜。
　　接任楼主大位，对他来说，还早么？
　　他早就应该有些心理准备么，不是么？
　　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不是么？
　　“尧，这种事不是应该由长老院各位长□□同商议么？”
　　微微颤抖的声音，是他的不安。
　　“这些年，长老院形同虚设，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君儿。”
　　“可是……”
　　“现在，楼里几乎是我在做主，可是，你也知道，一个不能面对世人的楼主是不能让人信服的，君儿，我相信你的能力，你能行的。”苍白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像小时候一样，一样让他安心。
　　天的尽头已经慢慢露出鱼肚白，月亮的光华即将被掩盖，我想，属于我的时代也即将过去了，即将到来的，是君儿的时代，是真正的光明。
　　“小师弟~”
　　白日里，湖边一个妖媚的声音突兀的出现。
　　“修竹，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什么事。”
　　“哎呦，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啊。”
　　“踞我所知，教里离这里的路程可不近，你没事来找我聊天？”
　　“好啦，我知道我不说出真相，你是不会罢休的。”她伸手进水中，玩弄我的长发，眉宇间弥漫出一种失落。
　　“怎么了？”
　　“是仙儿啦，她被人掳走了，我不知道她在哪。”
　　“仙儿师妹？”
　　“恩。”
　　“我记得，她早些年就不在了。”
　　“我……”
　　“师姐，你做了什么？”
　　“好啦，我说，我用禁术保存了她的尸身，然后……”
　　“然后你养尸，对么？”
　　“什么也瞒不过我冰雪聪明如花似玉的小师弟。”
　　“你想要我做什么？你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养尸术。”
　　“你帮我找到她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能的。”
　　“我现在这副样子，也不能离开这湖水，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可以把身体还给你，而且，告诉你一个办法，让你可以长久的待在身体里。”
　　“你会这么好心？”
　　“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姐啊，你尊重我一点好不好。”
　　抚摸额头的青筋，有些无奈。
　　“那你下次进来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打伤我那么多侍卫啊！”
　　“呦，小师弟发彪了。”
　　哎，我的师姐，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付样子。
　　“孤尧，我帮你新做了衣服……”翎绮抱着一个包裹，欢快的跑过来，看见修竹吓了一跳，急忙停了下来。
　　“翎绮，这是修竹，你见过的。”
　　“啊，好可爱的女孩子，就是上次和你来教里的那个吧，都没仔细看过，师弟，你好福气哦~”修竹夸张的挥动的手臂，搅动了湖水，让我很不舒服。
　　翎绮的脸颊慢慢的透出了粉红色，抿了抿嘴角，有些羞涩。
　　“师弟啊，你要好好想想我的建议，如果你能长久的回到身体里，那么也不会让人家女孩子独守空闺了哦。”
　　“修竹，我看你是命太长了。”
　　“啊，师弟，我等你的好消息哦。”
　　说完便风一般的离开，没有一丝踪影。
　　“翎绮，我不能在白日里出现，是不是给你很多困扰。”望着她湖水一般清澈的眼睛，我轻轻的说。
　　“哪里会，只要你每天晚上陪我那么一会，我就很开心了啊。”
　　“说谎。”
　　“没有，是真的。”
　　嘴角慢慢的弯起，这个可爱的丫头。
　　入夜，文璐和牧歌出现在我的湖边。
　　“璐，帮我找个人好不好。”
　　“什么人让你这么挂心，我会尽全力找到的。”
　　“骊仙儿。”
　　“尧，是那位医术高明，堪称神医的骊仙儿么？”
　　“恩。”
　　“可是她不是早就死了么？”
　　“有人用盗取了她的尸身，我想，一定有什么阴谋。”
　　“这样啊，我放消息出去帮你找。”
　　孤尧啊孤尧，你真是个烂好人，只要求你你就会帮忙的吧。
　　连师姐那种老妖精的要求你都会这样尽心尽力的……笨蛋。
　　骊仙儿……仙儿……
　　她的肉身能有什么作用呢。
　　说实话，我也有些好奇了呢。
　　要师姐那么费心费力的养了这么多年的尸身。
　　据我所知，养尸术可是极耗阳气的邪门异术。
　　“尧，你又要开始忙了么？”翎绮有些小小失落的语气，赌气一般撅起的小嘴，皓白的贝齿微微的咬着下唇。
　　“我想，大概是的。”把她傻傻的小脑袋搂进臂弯中，在她的额头轻轻的留下一个吻。
　　“啊……”她挣开我的臂弯，用小手用力的绞着衣角，脸颊上浮起的红晕显的那么美好。
　　“翎绮，想要我带你出去走走么？我们可以一起在名山丽水间游玩，可以在炎日骄阳下和你一起在花间游走。”我那样说着，随手用幻境给了她一个美好的景象。
　　翎绮呆呆的望着画面，脸上淡淡的红晕更加明显的露了出来。
　　“我有温热的体温。有你喜欢的笑容。”
　　“尧……”
　　“所以……”挥手间收了幻境，又是冷清清的碧湖。“我真的要忙一阵子了。”
　　“哦……”淡淡的失落，和小小的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