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岔的承诺》安之无物

6、第六章 不该发生却正在发生的事

　　阿峰是小雅和韩杰的Roommate，算起来也是两人的半个老乡，因为老家的城市离得不是很远，所以感觉上要亲切不少。

　　安小雅和韩杰住的是个两室一厅的Apartment，有阳台有厨房有洗手间，只是没有洗衣机。刚来的时候安小雅挺不习惯，要搬着一大筐脏衣服到楼下的洗衣房，先投几个硬币洗衣服，四十分钟后再下来把洗好的衣服抱到烘干机里烘干，再搬回楼上。小雅不喜欢烘干机，因为总是会把她本来有型的衣服烘的松松垮垮的，但是韩杰说，多伦多这边没有人会把衣服晾在外面的，实在有，也应该是那些新移民过去的老阿姨之类的，实在是很土的做法。安小雅更不喜欢和不认识的共用洗衣机，但是她的衣服还好，韩杰的衣服可真是手洗不来的。

　　每到Laundry Day，安小雅抱着一大堆衣服跑上跑下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自己刚上大学时候，在洗衣房里洗被单几乎洗到哭的样子。其实大学里也有洗衣机，只是安小雅从小受到当医生的爷爷奶奶和素来以洁癖著称的老爹的影响，她习惯贴身的东西都用手洗，只是现在安小雅的底线也只能降低到保持手洗内衣的程度了，毕竟是两个人的衣服啊。

　　而Roommate阿峰，安小雅从来没在洗衣房遇到过他，所以总是在想，这人到底洗不洗衣服啊……这一点上，小雅心里对阿峰有点排斥，对照一下每天都要换衣服的韩杰来说，真的是邋遢太多了，虽然，韩杰换下来的衣服都不是他自己洗。

　　阿峰有两个女朋友，这点大家都知道，只是这两个姑娘互相不知道。

　　安小雅不懂，两个姑娘，长相清秀，学校也不错，怎么就能看上看起来挺邋遢挺不靠谱的阿峰呢。脚踩两只船，这也是安小雅最为鄙视的一种人。其实作为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姑娘，她很想告诉这两个姑娘真相。但是，韩杰警告过她：

　　“我们都是成年人，在多伦多，你所做的事情，都是由你自己负责。不要去干涉别人的私生活，不要去指责别人，因为你没有资格。”

　　想想也是，虽然算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两个姑娘都是隔三差五的来，话也没和小雅说过几句，谈不上什么交情，就算要说什么，也轮不到她来说吧？就这么纠结了几次，安小雅还是忍住了，她不想给韩杰添麻烦，尤其是因为阿峰是韩杰的哥们儿。

　　在这点上，安小雅总觉得韩杰对哥们真的是足够仗义，自己的马自达四借给阿峰开，有时候还要帮忙垫一下房租，如果她不懂事的多了嘴，以后大家要怎么见面呢？
　　只是，这一次，安小雅真有点火了。

　　阿峰是个话挺多的人，有时在家会跟小雅闲聊，据他自己说安娜才是他老婆，另外那个叫小静的女孩子，他不过是玩玩而已，而且他已经想好了，准备把话讲清楚了就和小静断掉。

　　印象中，小静是个很文弱的女孩子，不怎么说话，整个人很安静。每次来的时候都躲在房里，很少出来走动。安小雅就是想不通，他不是老早就说要和小静断掉么，怎么就闹到了要堕胎呢？

　　安小雅的奶奶是个有名的妇产科医生，忙忙碌碌大半生，接生过也引产过很多孩子，退休以后，还和人合伙开过一个诊所，有项主要业务，就是帮人堕胎。她记得，那时候自己不过十几岁，有次去诊所找奶奶，接待大厅里没人，小雅便寻着人声找了过去，只见石板地上一小滩一小滩的血迹，有的还被踩踏过，留下几个清晰地鞋印。透过帘子隐约看过去，床上躺着个年轻女人，二十几岁模样，面色很苍白。老妈从后面拉住小雅，带她离开。

　　很长一段时间，安小雅都不能从那天的情境中释怀，她总觉得这种血淋淋的事实打破了她对孕育一个孩子的美好幻想。再后来，安小雅的表姐彻底给安小雅补了一堂课，让她更加心有余悸。表姐也是个妇产科医生，她曾经坚定的跟安小雅说自己将来一定不要小孩，因为她觉得生孩子是一件万分恐怖的事情，比如说生孩子就是到鬼门关走一通，有可能会生残废的，有可能落下一身病的……还有其实被堕掉的孩子，是医生用专门的手术剪刀在母亲的子宫中给剪碎的，然后在随着血水排除体外……

　　安小雅听着像恐怖小说一样的绘声绘色，再想想当时亲眼目睹的场景，不禁悲从中来，好在自己是家里的第一胎，不然要是因为计划生育给计划没了，那将是多么的惨绝人寰啊。

　　奶奶去世的时候，安小雅的姑姑曾在守灵的时候发过感慨，也许之所以母亲会生病，在床上瘫了十几年，只怕是因为当医生的关系。如果不是当年因为计划生育，被迫引产了那么多无辜的尚未来到人间的小生命，也不会造下那么多孽吧，本该是救人性命的高尚职业却因为某些人的思念而落得那么悲惨的下场。安小雅听得满眼泪，只是想，奶奶心里也是极难受的吧？自己也是个母亲，却日日看着另外的母亲选择或者被迫选择不让自己的小孩降生。
　　人命原来是这么轻贱么？安小雅不懂了。

　　“韩杰，你就不能说说阿峰么？他做的都是什么事啊？还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么？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家小姑娘，谁不都是爹妈生的……”安小雅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只好冲韩杰发作道。

　　“这个事情，我怎么管的来？我说他会听么？”韩杰撇了撇嘴。

　　“你们不是哥们儿么？怎么就不听呢？”安小雅就是不明白，使劲的白了韩杰一眼。

　　“哎，你还是太小了，这种事，多了去的，你管不过来的。”韩杰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

　　“那你还借他钱，你不要管他啊，要他自己想办法去，做得出就自己负责啊！”安小雅头一次觉得韩杰怎么这么冷漠，把本来应该是令人发指的事情却处理得如此轻描淡写。

　　“我不借给他怎么办？他俩都没钱，又不能去走保险做手术，难道生下来？你给养这么？”韩杰瞪了安小雅一眼，有点生气了。

　　安小雅后面的话给生生噎了回去，她就觉得纳闷，韩杰怎么就交到这种不靠谱的朋友，她转过身望着车窗外，不再说话。

　　第一次，安小雅和韩杰闹了别扭，一夜无语。

　　就这样，万圣节，这个本应该充满新奇欢乐的日子就以两个人的不欢而散匆匆收尾了。韩杰到底还是把钱给了阿峰，那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本想落地开花的小生命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消逝了。

　　小静在家休养的那些日子，安小雅一直忍着没敢过去看望她。她怕自己看到一张苍白的脸，然后终于忍不住说些不该说的话。她只是默默地收拾好家里，打扫好卫生，希望大家的公共生活区能够相对舒适点，好让那个承受着身体和心灵疼痛的女孩子过得稍微舒服点。安小雅觉得，这是她唯一能为这个姑娘做的事了，虽然这么做真的是挺没骨气的。

　　还好，自己的没摊上个这种不上道的男朋友，安小雅心里默默地想，低头看看脚边默默趴着的小开，轻轻说道：“我说开开呀，你老爸不会这么对人的，对吧？”

　　小开歪着的头摆了摆正，定定的看着安小雅的眼睛，低低的“唔”了一声。

　　小开不会说话，小开是一只狗，一只品种优良具有贵族血统的喜乐蒂，一个略带忧伤的、举止优雅的贵公子。

　　大名Captain，花名小开，外号，开开、噗噗、腾腾。

　　没错，安小雅一天当中，能给小开起无数个外号来，只是，对于这些不上道的名字，小开鄙视绝对的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