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岔的承诺》安之无物

4、第四章 Promise Piano Bar

　　韩杰大学毕业后，开了是一家钢琴酒吧。
　　虽然安小雅对酒吧这种地方不是太感兴趣，但是她也不好对韩杰的兴致勃勃进行太大的打击。那个时候韩杰对安小雅说，
　　“我之所以要给这个酒吧起名叫做“Promise”，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有人愿意承诺，也很少人能够给得起一个承诺了。我想让你记得我给你的承诺。”
　　很多年以后，当安小雅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记不得那个场景了，记不得韩杰的表情，记不得之后她回答了些什么。毕竟太多太多的诺言，已经随风而逝了，唯一值得缅怀的，是曾经，有人对她许过诺。

　　按照安小雅留学申请上描述的计划来说，去语言学校念两个月英语，是一件必做无疑的事儿，安小雅也丝毫没有挣扎的乖乖照办。
　　10月底的多伦多已经相当寒冷，好在屋子里有暖气，所以对安小雅这种起床困难户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Promise Bar每天晚上六点开门，凌晨三点关门，所以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韩杰的睡觉时间，但这不影响他早晨开车送安小雅去学校上课。
　　安小雅绝对是一只麋鹿，麋鹿=迷路。多伦多是个不小的城市，对安小雅来说，陌生的街道，写满了鹰文的路牌，来来往往的车辆，足以让她分不清东西南北。很长一段时间，安小雅都不会坐公交车，对于这点，她从来就没觉得不好意思过。安小雅想，我有韩杰的嘛，韩杰有车啊，所以干嘛要认路呢？
　　Julia对安小雅的白痴行径表示特别无奈，但由于她对安小雅深深的热爱，所以麋鹿就麋鹿吧，跟着不是麋鹿的人就成了。安小雅一直不知道为啥Julia那么热爱她，不过安小雅觉得，有人依靠就好了么，管那么多为什么干嘛呢？
　　Julia是北京来的，Julia是安小雅的语言学校同学，Julia是个拉拉。
　　没错，Julia是个名符其实的拉拉。
　　在认识Julia之前，安小雅一直以为同性恋么就是Gay。认识了Julia之后，安小雅才知道原来同性恋中，男同叫做Gay，女同叫做Lesbian，简称拉拉。加拿大是个同性恋可以合法结婚的地方，在这个国度里，关于同性恋的文化也是博大精深。比如随处可见的同性恋酒吧，比如一年一度的同性恋游行，比如你随便哗啦哗啦就会发现身边不少的朋友是男同，或者女同。这些文化颠覆了安小雅的少女情怀，给了她极其强有力的冲击和教化。但很久以后，安小雅觉得，那个时候感受到G&L文化，绝对不是现在国人口中的基友、基腐那种猥琐的调调，人家那是春节且光明正大的爱情。那是爱情，懂不！
　　语言学校每个学期都有个分班考试，根据大家的语言水平重新分班。安小雅不像Julia她们，是从一年级一级一级升上来的，安小雅是直接插班进来的。不过她是个喜欢呼朋引伴的姑娘，不多久就和同班的同学混熟了，然后就欣欣然邀请大家去韩杰的酒吧集体活动。
　　当安小雅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杀回Promise Bar的时候，十七八个人拼了两三张桌子。同学们哪里来的都有，首尔、东京、台湾、北京、广州、深圳、上海……安小雅也挺喜欢这种五湖四海的聚会，可以听故事，可以学方言。
　　B-52是Tony最喜欢调的一种酒。Tony是Promise Bar的bartender，每次有客人点B-52的时候他都异常的兴奋，还常常撺掇安小雅去试试味道。咖啡酒打底，中间是爱尔兰百利甜、最上面是一层橙皮白兰地，每一层都必须小心的分层，一定要颜色分明，那就是所谓的射手（Shooter），B-52。喝它的时候，要用打火机把酒点燃，趁着火还未灭的时候用吸管一口气喝完。那其实是在PUB里流行的酒，很久以后，安小雅点过一次，那滋味记忆犹新，先冷后热，一下子冲到头顶，冰火两重天的体验，只有试过才知道。
　　在安小雅心目中，Promise Bar 是一个有木地板、玻璃水墙、可口的甜点和甜蜜的鸡尾酒的地方，那种太刺激的东西不太适合Promise的氛围。不过那天，Tony兴冲冲端着盘子走过来的时候，安小雅并不知道，直到喝酒的人醉的不省人事。
　　那天大家都喝得很开心，Julia、Eve还有Mike三个人一直斗酒都到最后，三个人大约开了两瓶红酒、三杯B-52和若干啤酒，掷骰子、lucky、大话，喝到安小雅困得趴在桌子上。当韩杰叫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的时候，Promise里已经是空荡荡的了。韩杰心疼的说，“宝贝，快回家吧。”
　　安小雅陪韩杰收了店，开车回家，洗漱完毕准备睡觉的时候，韩杰却接到了一个电话，神色慌张起来。
　　“怎么了？”安小雅不解的问到。
　　“Eve的男朋友打电话说，Eve刚摔了一跤，因为醉得太厉害了，他一个人处理不来，我得去看看。”
　　Eve是Promise Bar的Waitress,一个热情漂亮，又爱喝酒的女孩子。安小雅一直认为她的酒量很好，属于怎么都喝不醉的人，明明大家散场的时候还清醒挥手道别的，怎么一会功夫就能醉倒在地呢？
　　这时，已经是多伦多的深秋，夜风卷起落叶，飞舞的有些凄凉。凌晨的大街上空荡荡的，没有路人，偶尔经过一辆车，韩杰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牵着安小雅，攥得紧紧的，让安小雅满心温暖，似乎外面的凄凉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了。
　　到了Eve家，安小雅看到Eve家的车亮着大灯，停在门口，应该是还开着暖气。韩杰跑过去副驾驶的位置上敲敲窗户，只见Eve的男朋友乔乐抱着她坐在副驾上，Eve闭着眼，似乎睡的正香，只是嘴唇上渗出来淡淡的血迹。
　　原来，喝醉了的Eve在副驾上睡着了，大约没系好安全带，乔乐停好车开门要扶她的时候一时脱了手，不防间让Eve跌了下去，再扶起来的时候，Eve已是满嘴鲜血，门牙磕落了。也不知道睡梦中的她是否觉得出疼痛，总之她继续紧紧闭着眼不省人事。Eve是个一米七的大个儿，酒醉的人格外的沉，乔乐一个人实在没法把她弄到二楼的卧室去，只好打电话给了韩杰。
　　安小雅望望脸色酡红沉睡不醒的Eve，再望望满眼心疼乔安，突然觉得有点心酸。她明白，Eve之所以多喝那几杯也是为了客人多给些小费，只是，一下子变得现实异常的生活让安小雅觉得很不是滋味。Eve和乔乐一样，都是在校念本科的大学生，虽然家境在国内也算不错，但是，在留学生中，完全不打工的人还是少数的，但凡想自己能过的稍微不那么拮据的，总要做一两份工赚些零用钱的。
　　还记得韩杰说过，有次，一个暴风雪天，他为了买到便宜两块钱的面包徒步一个小时，走到离家更远的超市去，在那次以后，他就发誓，一定要赚很多的钱，可以养活自己，可以不用比价格买东西。安小雅也知道，刚过来的那段日子，韩杰曾托Eve带自己去买衣服，在商场里转来转去，看看标签，再心算一下折合人民币是多少钱，她就实在不舍得买了，最后挑了几件最便宜的，也不管样子是否好看了。安小雅安慰自己，我是个美人，不折不扣的美人，虽然在老外眼里不见得，但是华人圈子里，肯定是个走到哪里都百分之百回头率的姑娘，所以，甭管穿几块钱的衣服在身上，都好看。
　　安顿好了Eve，安小雅心里觉得有点甜蜜，觉得自己的男朋友还是个仗义的人，这么冷的天还大半夜跑过来帮忙，真是个好老板了。只是韩杰的脸色有些阴沉，安小雅想问，却忍住了，她不想自己显得太幼稚太简单，对什么都一肚子疑问，那样涉世未深。
　　很久以后，当安小雅参加了SMART SERVICE考试以后，她才明白，那天晚上韩杰的阴沉是为了什么，他的热心是为了什么，其实，那是因为他为他的失职而担忧。
　　在加拿大，酒的售卖异常严格，没有酒牌的场所，是绝对不能售卖酒的。不像中国，随便个小店小超市就一瓶瓶酒精饮品摆在那里，你付钱就可以拿走。
　　加拿大有专门的卖酒的Store，人们买酒的时候必须要出示自己ID，表明自己已经可以合法饮酒了。如果你一次性采购很多酒，则要出示自己具有经营酒类业务的资格证才可以，否则，一般人不可以一个人一次性采购超量的酒精饮品。
　　买回来的酒还必须用袋子装好，因为在公众场合，比如户外之类的，是不可以给人看到，尤其是给小孩子做不好的示范。更重要的是，在户外饮酒的，是会被警察罚款的，人们只能在自己家里，或者是有酒牌的地方才可以饮酒。
　　SMART SERVICE的考试，是一个针对在有酒牌的营业场所工作的人员一职业考试。考试通过的人，才能在酒吧工作，也就是说韩杰、Eve都是有SMART SERVICE证的人，可是韩杰和Eve却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有SMART SERVICE证的人在自己服务的酒类营业场所是有很大权力的，他们必须控制整个场所中人们饮酒的量。比如酒吧服务生要根据客人的年龄、性别、体型等情况来决定提供酒精饮品的量，如果服务生没按照规定 OVER SERVE 了客人，一旦客人因为酒醉出了任何事故，（即便不在这个饮酒场所回到家中）这个酒吧和服务生都是要负责的，会根据所造成的后果进行罚款、吊销执照、停牌等惩罚，而且酒服务人员工作时间是不可以喝酒的。
　　像Eve这样因为喝多了摔伤，其实韩杰是要给支付医药费和赔款的。也许当时Eve不知道，也许她因为自己有过错也没有再说什么，总之，Eve没有再追究什么，只是哭了一场，然后自己花了几千块补了缺了一截的门牙。
　　只是后来的后来，安小雅终于明白，她只是犯了恋爱中女孩的通病，把韩杰想得太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