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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河道案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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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钱塘府不久,就发生了一件事故。
巡视塘堤、海防是立国安民的一件要务,也是考核南方官员政绩的重要一项。很快钱塘府尹及本省众多府、道台陪着皇上和各位皇子上堤一一巡视。
那天晴空万里,走了数里堤坝,望去犹如白色石龙,泰卧江海之边,轻涛拍岸,一派风调雨顺,祥和之气。龙颜遂大悦,即刻封赏各级官员。
回去的路上,胤禩在前开道,胤禛、胤祥于后。我跟着轿走,不多时也拉到了后头。
天子的鸾驾即将过去的时候,隐隐走出了被驱散的民众。远远的,隔着内湖的对岸,突然出现了一小群跪着的人,几乎同时冲出的一队兵丁企图将他们赶走,那些先前还沉默的人哭搡着,推拉着,很快被赶到了我们的视线以外。
回身时,刚好看见胤禛对着胤祥私语,只见十三点了点头,几匹马,三五个人,匆匆离去。
不过几日,江南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之前的晴朗早已不见痕迹,已经连着三天,大雨连绵,蓄满了院中四个镇火大缸。
夜雨滴答,搅得人睡意全无。
清晨起来,雨非但未停,不一会儿更是瓢泼而来……
“皇上,四阿哥有要事禀报。”李德全匆匆进来回话。
“宣他进来。”
我正要拿了茶盅回避,胤禛已急急进了厅堂,他一使眼色李德全即关了门。
外面的人还没来得及揣测发生了什么,就听得翻了东西的声音。
“你怎么早不来报?!”话音未落,皇上已从屋子里出来了,奴才们打伞还来不及,李德全更是跟在后头只叫:“皇上,龙体要紧!龙体要紧!”
“备车!去大堤!”
大雨中,所有人慌忙上了路,胤禛和侍卫们更是骑马冒雨而行。
天地一片昏暗,我看了看李德全,面色亦是愁云密布。
暴雨中,眼前的情景触目惊心,暴涨的潮水席卷了堤坝,白色的巨石四散急流,毁去的坝上露出底下碎石茅草的狼狈。
洪水正冲过所有可以钻入的河口,倒灌农田,四处一片汪洋,不见一点生机。
“胤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皇上正极力控制自己的怒火。
“是今早的事,三日大雨,终于撑不住了。”此刻的胤禛已是满身湿透,脸色极差。
皇上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过头才道:“好!好极了!人呢?”
胤禛起身应着,雨太大,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见他突然用手指了指。
远处,一队人马正快速行来,至近了一看,才知时胤祥拿了一干人等,个个缚了来,往皇上跟前一押。
“朕在宫里,你们骗着,哄着,朕多少也明白。如今,朕就在你们跟前,你们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们都给我好好看看,这是多少庄稼收成完了,日后又有多少饥荒流民,你们怎么对得起黎民百姓,天地良心!”
“皇阿玛息怒!皇上息怒!”黑压压地所有人都跪倒泥地恳奏。
只觉得四处风雨丝毫无减,夹风盖脸而来。
“胤禛,胤祥,去把老八也叫来,先疏河赈灾!”
“嗻。”
“皇阿玛,保重龙体,这儿有我和四哥他们就行了。”胤祥担心地去扶皇上。
我也正要赶去扶皇上下来,却见一人向我倒来,忙伸手去接,竟抵不住,一起摔在了泥里。
“四阿哥!”
“四哥!”
皇上也急了: “快,把四阿哥送回府。传太医。”
胤祥一边帮我扶起胤禛,一边嘴里回道:“皇阿玛,四哥这几日为了修堤的事,日日冒雨查探,每日催我加紧看管,好不容易今日得了实证,即刻赶来禀报,不想仍是晚了。”
“月琦,你跟去侍侯着,他们出来带的人少,朕不放心。”
“嗻。奴婢遵旨。皇上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一时,胤祥留在堤上压阵。皇上护着昏迷了的胤禛急忙又赶了回去。
只等太医前来开了药,给皇上过了目,增添删减妥当,又叮嘱了我们好生侍侯,万岁爷才去歇了。
我转头便吩咐小太监看管好汤药,自个去厨房煮了姜汤喝,又让人给皇上送去。别没病的还没照顾人,先就倒下了。
一时忙里忙外,把胤禛屋里的火生的暖暖的,再用被子把病人儿捂紧,自去烧了开水备用。
回来又问药煎好了没,先闻了闻,自己才端进去,把胤禛扶起来。
他如今是风寒重症,来势凶猛,此刻牙关紧闭,烧得烫手。
我悉心做来,花了半天功夫,也不过灌进小半碗药,入夜了,胤禛仍是不省人事,身上止不住发抖。急得我一时没了主意。
想起太医的话,只要喝了药,发了汗包管没事。
得,算我前世欠你的,只把心一横,冒着染病的危险,以口含药,想让他服下。
此时,近看榻上那人,薄唇紧闭,微蹙着眉,唇刚刚碰到他的,就觉得身下人似乎略挣了挣,我一吓忙退开身,再去看他,依旧意识模糊得很,只把眉蹙得更紧些了。
我略定了定心神,寻思古人就是麻烦,这种时候吊个点滴,睡一觉自然好了。
无奈继续,俯下身,轻轻启开胤禛的口,小心得用手微抬起他的头,第一口药渡了过去,他似乎不再下意识抗拒,后面的也就好办多了。
屋子里和暖得紧,胤禛的整个人也是烫的,喂完了药,烧得我也不知怎么的出了一身汗。
又等了大半夜,见胤禛开始发汗,忙招呼小太监为他换了干净暖被,才算松了口气。
这世上再要强的人,生了病不都还是一个样?
迷迷糊糊中,自个儿枕着被脚睡去了。
第二日清早,摸摸胤禛的额头似是不那么烫手了,试着灌药,也不再难以吞咽,虽是有了将好的气象,可人还是迷糊的。我守了一阵,抵不住,又沉沉睡去。
突然猛得惊醒,听见胤禛虚弱的声音:“来人,水。”
我忙跳起来,试了开水,兑温了扶他起来。
胤禛双目微闭,不见半点往日的威厉之相,反倒有些可亲。
“嗯。”他出声示意了一下,我搁了水碗,又扶他躺好。依旧把被子的四角掖紧。
“这是第几天了?”胤禛刚躺下便问。
“回四爷的话,自那日爷昏倒之后,已经两天了。”
“外头还下雨吗?”
“昨还小雨,今儿个已经停了。”
他没顿片刻又道:“如今谁在堤上主事?皇阿玛他老人家好吗?”
“听说是八爷和十三爷共同主着事。皇上龙体安康。” 说完,我终于忍不住道:“四爷,您这是何苦呢?若先时能自个珍重些,如今也不必假手他人……这几日……着实让人担心。”忽觉得话多了,便不再言语。
胤禛听了,过了半晌方才出声:“这几日都是你在伺候?”
“嗯。皇上说怕四爷带来的人靠不住,让奴婢也来帮手。”
他先轻轻笑了笑,转而道:“皇上跟前的红人,就是不一样啊,什么话都敢说。”
我只一抬头,便见他眼内俱是厉色。
心内一惊,真是帝王心,不可猜,狠命一咬唇,恨不得昨夜那碗药只灌了墙脚的野草才好。
待到后日放晴,胤禛的病有了起色,烧也渐渐退去。午时,胤祥风尘仆仆地赶来看他。两人在屋里谈了好一回子。待他走后,胤禛的神情似是安心了不少。可知多半是那边堤上潮已退下,形势有所缓和。
此后天公作美,一连几日都是艳阳高挂。胤禛安了心,病也好了大半。
眼见他再无大碍,我才得回皇上身边侍侯,方得睡了一个饱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