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广场的阳光有点美》陈修篱

4、早班车

　　【蓝和】
　　我每天都坐15路车去学校。高三的学习气氛紧张，每天7:00早自习，我必须乘6:30的第一班车然后在6:50分的时候到达学校。
　　车厢里空荡荡，早春的清晨寒气比较重，我坐在左手边靠窗的第三排，双手习惯性放在口袋里盯着窗外出神。到松翠路时，程明一背着大大的双肩包上车了，他照例挂着耳机低着头带起一股凉风，然后落座在我后面一排。
　　程明一和我一样每天坐15路车去学校，只不过他是在我后面一站上车。我们一样的学习气氛紧张，我读高三，他读初三。
　　之所以知道程明一这个人，实在源于他小小年纪太过不寻常。品学兼优，年级永远的第一，每年都参加全国各种比赛，大大小小的奖项拿了不计其数。连我们那严肃的班主任也经常说，初中部的程明一实在是很不错。

　　今天雾气比较浓，车窗外模糊一片，我什么也看不清。程明一很少见的没有挂耳机，他在车厢内扫视了一圈，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坐到我旁边。我想他皱眉头大概是属于他的第四排被人占领了不高兴吧。
　　他把双肩包取下来搁在腿上，然后拿出英语题册做习题。真是个用功的好孩子，我想我在高三这么关键的时期也没有他努力。
　　窗外的雾气渐渐散去，依稀可以看见路上卖早点的摊位和匆匆路过的行人。我看着他认真答题的表情，出声打断，“嗨，小鬼”，我说，“你这个语法错了。”
　　然后我指着习题册上的句子重新用正确的语法翻译了一遍。
　　“听明白了吗？”
　　“嗯。谢谢”他朝我点点头，把错误修改过来。

　　车停在学校门口，我和程明一一起下车。他走在我左边，15岁的孩子略微比我高出一点。走到分叉路口时，他继续向左，我向右。高中部和初中部是正对面。

　　“嗨，蓝和。”程明一带着微笑和我打招呼，声音潮湿，依稀把树枝上挂的白露带进了车厢。他径自坐到我旁边，然后拿出昨天的习题册翻开，指着一大段对白说，“这段我不会，你能帮我翻译吗？”
　　我微微诧异，看向他，他的眼睛晶亮，带着求知者的渴求。
　　于是我开始细细的翻译，声音和缓。

　　以后的每个清晨，程明一都坐在我旁边，他会找各种不同的问题问我，少年眨着长长睫毛的眼睛看着我，令我也变得很有耐心。他真的很聪明，大多数我只要稍微点拨下他都能明白。在问题解答后的时间里，我们也聊天，他说蓝和你英语学的很不错，而我会笑着说小鬼你读初三比我这个高三的姐姐还用功。他生气，说，不许叫我小鬼。

　　礼拜天的下午太后带我参加表姐的婚礼。回来后我就开始不舒服，肚子一阵阵的绞痛，太后说该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送到医院后，医生说是盲肠炎，要住院。
　　太后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在医院里挂点滴，太后很开明，说生病了就要好好休养，也不强迫我学习。于是我在医院里用一整个星期读完了厚厚的一本推理小说。

　　周一是个好天气，出院后的我神清气爽。
　　程明一上车后脸色很难看，他低低的说，“蓝和你这一个星期跑哪里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我生病了，向学校请假了。”
　　他拉起我的手仔细看我，一脸急色，“严不严重，现在好了吗？”
　　我看着他笑，“没好的话就不会去学校了。”
　　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放开我的手，局促不安。
　　沉默了一下，然后他问我索要联系方式，说怕以后我又像这次一样一声不吭的消失掉。
　　真是个可爱的小鬼！我的心仿佛被太阳温暖了一下，有不知名的感动。

　　“滴滴……”企鹅闪动着。
　　程明一：“蓝和，你想报哪个大学？”
　　蓝和：“不知道，看发挥的怎样了。”
　　程明一：“我觉得本市的几所大学都还不错。”
　　蓝和：“嗯……其实心里也打算报本市的，这样回家方便。”
　　程明一：“这样很不错……”

　　学习说紧张也不紧张，我依旧这样不急不缓的努力着，日子也如流水般划过。高考后在家里等成绩的时间里没有害怕发挥失常的惴惴不安，也没有终于解放的大喜大悲。
　　程明一也考完了，那小鬼无需担心，全国重点高中肯定没问题。

　　这天，太后破天荒的和我聊人生，聊追求。
　　她说，蓝和我觉得你应该锻炼自己，去远一点的学校吧。
　　我看着桌上的志愿表，晃了下神，然后我缓缓的在第一志愿栏里写下S大。

　　“滴滴……”
　　程明一：“蓝和，在家里干嘛？”
　　蓝和：“睡觉，上网，看闲书。”
　　程明一：“很闷吧？”
　　蓝和：“嗯……”
　　程明一：“那出来吧，到学校篮球场来，看我比赛。”

　　七月的太阳很毒辣。程明一汗流浃背的在球场上奔跑，像精灵一样窜动着。我微举手向他打招呼，他跑过来接过我手中的矿泉水，笑着问，“分数出来了吧？报的哪所大学？”
　　我沉默了一下，“S大”，我说。
　　他愣愣的看着我，“S大？不是说好考本市的吗？”
　　“我想锻炼自己，所以就报的离家较远的学校。”
　　气氛突地一下冷下来，他浑身散发着怒气把篮球砸向我，“你这个骗子。”
　　我低着头，不做声。
　　他说：“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暑假接下来的日子里，过的很充实，每天忙着聚会，和同学离别。我再也没有见到过程明一，我们也没有在□□上聊天。

　　8月30号这天，父母送我到火车站，我笑着说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父母离开后，我在想，要不要告诉程明一我要走了。然后我看到他冲过来，他抱住我说，“蓝和你要在那边好好学习，不要做跟学习无关的事，更不许谈恋爱，你等着我，三年后我就去S市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