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潮》叶海

5、靠山

　　我原定的便是头等舱，正巧与林姨的座位相邻。

　　“我是林梓涵的母亲。”林姨顿了顿，微笑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梓涵十二岁的时候，他奶奶去世，被送去H市陪伴他爷爷，在那里读了初中。后来他上了初三的时候，我跟他的话题里总是围绕着一个人，我问那是谁呀，他说只是一位女同学。”

　　“他回到北京，便将跟你唯一的一张照片放在了书桌上，一放就是到现在。”林姨说着说着，似乎已经沉浸在那段回忆里。记忆里的林梓涵在那个时候充满了别扭，很想和妈妈谈起那名女孩，又很怕被人询问。

　　“如果后来他没有回到北京，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在一起？”

　　这句问话，在我的心中，却没有激荡出什么。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或者说在我十八岁以前，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何捷文。我的世界里围绕着他，展开生活。而林梓涵，只是一名同学。

　　林姨似乎明白我的答案，瞅瞅我，转移了话题。

　　“然而让我印象深刻，却不是作为梓涵初恋小对象的时候。而是你发表的那一篇散文，一下子抓住了人心，看过那篇文章的人都被你扯回了曾经的青春年少。”

　　那篇散文，我想起来了，那是我高中毕业时，为捷文的离开而不快，我将我所有的感情注入那篇散文，又抱着留恋的心态发表了那篇散文。同时，也是那一篇散文，让我从此走上了写手的路。

　　她还是继续了话题，“我是个很喜欢看言情的女生，从小我的时间大多都花在看小说上，在那个年代因为小说的缘故，我比大多数人早熟，对于爱情永远充满了美好的幻想。我一直很感谢我的先生，因为他维护了我对爱情向往，没有泯灭了它，我一直都很感激。言情小说中，尽管那些情节被人翻来覆去的写，桥段大多相似，性格大多雷同，但是爱情是个多么美好的话题，永远都不使我厌倦。”

　　爱情是一个永恒的话题。

　　而我写言情小说，第一是我渴望，第二是我缺失。然，愿所有的读者们都能在言情小说中找到共鸣。

　　林姨在我旁边轻声交谈，她是一个欢乐幸福的女子。我能够通过她，看见记忆里的妈妈。妈妈总是很欢乐，常常带着幸福的笑意，温柔目光缱绻。她总是喜欢抱我在膝盖上，用她的双臂紧紧的抱着我，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能让我得到最大的松弛。而爸爸则会坐在旁边，将我与妈妈圈在他的怀抱里，脸上带着沉静的笑容。

　　飞机在十点的时刻降落在H市，我与林姨下了飞机，领取托运行李。

　　“我已经到了，在拿行李。好，你过来吧。”林姨在一下飞机后便打了一个电话，通完话后，她狡黠的对我一笑，“梓涵等下过来接我，顺便送你。”

　　“不用了，机场大巴很方便的，直到我家。”我摇摇手面对一脸玩笑的她。

　　行李陆续通过运输带传来，不少旅客担心会有人拿错，慌张的在边上拥挤起来。场面混乱，原本在边上站着的我们，被推挤到外围。

　　林梓涵快步的跑到我们身边，扶住了被人推挤到的林姨。

　　“妈，你到另一边站着，我帮你拿。”

　　林梓涵挨在我的旁边，身上的体息扑面而来，我侧过脸，避开挨在一起的身体。

　　“好，你帮一下辛扉。”

　　林梓涵看了一眼我后，答道，“我知道了。”

　　林梓涵护着我挤到前面，他的双手隔住了周围的旅客，避免碰撞。我们彼此没有交谈，只是看着一件件的行李出现在运输带上。

　　可是即使我没有去看着他，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注视在我的身上。目光灼灼，被长发遮住的耳朵，红到了耳朵尖。我有点着急的希望行李快点出来，内心变得忐忑。

　　“唉！”他发出一声轻叹。

　　我终于看见我的绿色行李箱出现，在它的旁边还有林姨的行李箱。

　　我指了指，没有说话的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快步的将两件行李拿下，然后走出人群。

　　我伸手我握住了把柄，林梓涵再次看了我一眼，无声的松手。

　　林姨笑意盈盈的在我们身上飞扫，“辛扉，你家住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我正想摇头说不用时，林梓涵已经径直往外走，他穿着灰色有领衬衫，笔挺修长，走路姿势像一名军人。

　　林姨站在我身边，挽起我的手，“走吧。”

　　我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林梓涵打开后车厢，将林姨的行李放到里面。然后走到我的身边，皱起眉头的将我的行李也放到里面。

　　“里面是不是塞满了书。”

　　是的，里面的确放满了书，其中有一版绝迹的《红楼梦》，是淘到的心头宝。

　　我也皱着眉头的回望他，他却突然对我灿然一笑，露出史诺比式的笑容。

　　“好久不见，辛扉。”他如是说，平静的语气中带有着丝丝欣喜。

　　我连连点头，应付他。

　　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才回过头告诉他地址。

　　我坐在后座，头靠在后面，望着窗外。车窗中投影着我的脸，光洁的额头，修长的眉，还有遗传自父亲的眼睛。

　　“辛扉，你父母跟你一起住吗？”林姨沉静很久后，小心翼翼忐忑试探的问道。

　　我稍稍坐直了，“没有，他们去世了。”

　　林姨听完我的话后，用尽全力去克制不停颤抖的身体，低垂下头，掩盖脸上的神情。

　　林梓涵早已知道辛扉的父母去世良久，所以没什么反应，反而疑惑的看了一眼他母亲。

　　林姨双手捂住脸，尽量正常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然话尾不自禁的带着颤音。

　　“在我十岁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我看向后视镜，想看着林姨。

　　林姨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大的连我也听到。我想，这消息难道闻着动容。

　　“那么谁来照顾你。”林姨的眼泪还是不可抑制的滑了下来。

　　“妈，你怎么了。”林梓涵深觉得母亲不对劲，减慢车速，扭头看母亲。

　　林姨回过头，直直的看着我，我看着林姨满脸泪容，神色悲痛。我连忙翻找我的纸巾，轻擦她不断流下的泪水。

　　“我一直被照顾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林姨深深忍住了，即将出口的话。再好，能好过亲人。不，现在还不能说，还不知道那位的态度，等问了才能说。

　　林姨将探过身的身子转回去，“没事，只是觉得……”却没有再说下去。

　　车平稳的开到我的楼下，梓涵随着我走下车，直送我到家门。

　　我站在门外，“我到了。”我对他笑笑，颇有点勉强。

　　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光洁的大理石砖，竟觉得林梓涵像个希腊史诗中走出的人。

　　他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可是看着她的神情，分明是希望他快快离开。他对她微微笑笑，抚了抚她的长发。

　　他愉悦的离开，回过头看见她睁大着眼睛。

　　那一晚回到久违的家中，辛扉很快入睡。而住在老宅的林姨，疲惫的坐在床上，打着电话。

　　“我找到她了，我找到他了。在宗，我找到她了。”林姨说到这里，大哭起来。

　　远在万里的林在宗，林梓涵的爸爸对林姨颇有些无奈，将近五十的人了，还动不动的像个孩子大哭。可是这件事却让他很理解，付雅辛唯。他们样子此次此刻清晰的在他脑前浮现，消失了多年的他们，终于得到消息了。

　　“你别哭，我过来，我过来再说。”

　　林姨点点头，才想起他不在眼前，连忙说：“好，你马上过来。”

　　在H市的日子，不同于北京四合院里的悠闲，而是完全的无所事事。身为写手的我，打开文档，面对一片有待我填满的空白，打不出一行字。放弃重新写文的想法，便呆在我的书房里。我的书房由两个卧室打通，每一面墙壁上都是我的红木书柜，上面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中间有一个可移动的楼梯，方便我上下取书。书房里摆着一张白色的沙发，非常柔软。每一天日落日出都在书房中度过。

　　手机屏幕闪烁，是信息来了，我拿起查看，是银行短信。今天是20号，每一个月的这个时候，是捷文汇款给我的日子，到账二万。我就是凭借这个逃避社会的爬滚打拼，成为都市闲人，又或可以冠以都市废人。

　　大学的时候也曾为就业担心，将来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小白领，在公司里点头哈腰，勤勤恳恳，拿着微薄的工资，不管愉快是否，永不用哭脸迎人。

　　然而我这样的忧虑没有多久，就如室友曾冷嘲我说的话：“我们宿舍四人大概就辛扉这么好命吧，有这么一个后台，整个人就像一张白纸一样。”

　　我是庆幸的，我有父母留下给我的一笔小小遗产，有捷文这么倾力的照顾我。我无忧又无虑，不用在社会中打滚，看尽颜色，做我想做的。同时它也打消了我上进心，我从未想过成为人上人，从未想过穷奢极欲。我只想如这样一般，呆在自己的小房子里，拿这一笔小钱，过着小小生活，偶尔去外面看看，是否有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