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寂》暖溪

1、第 1 章(1)

　　窗外的夜来香又一次绽放开花蕊，那些丛灌中芬芳的花朵在这个微凉的夜晚仍旧不减热情，以一种极为娇艳的姿态睥睨着这个世界。剪瞳是极爱这些花朵的，那些夜晚里的绚烂总是能够那么轻易的撩动她的心扉，她想，人的一生只要能够这样极尽灿烂的绽放一次，就该算是不虚此行了吧。
　　她又想起那个负心的男人。
　　曾经，她以为她会是他这一生都会去在乎的人，朋友们说他靠不住的，她不信，还和说他坏话的人吵了一架又一架，可是等到看着他挽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大摇大摆的走到她面前时，她的心却在瞬间石化，世界仿佛是静止的——心若停止了跳动，这个世界怎么还会存在呢？
　　不知不觉的，眼角又流出了一行清泪，把她浓妆的眸子染得更加黑亮，竟连那泪水也都变成了黑色的。看着身旁的这个男人，心里厌恶的很。其实他长得并不难看，甚至是有一些帅气的，这只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可是如今他却躺在自己的床上，成为了她的第二个男人……呵呵，也不过只是一个男人罢了，凭什么值得自己那么的牵动心肠？
　　午夜12点的钟声猛然间敲响，床上的男人打了个激灵，瞬间坐起，冷汗流了下来。眉峰紧紧地聚起，一团火气正藏在里面等待着爆发，其实，这样的一副表情在他这样帅气的脸上呈现出来时，总是有些英气的，可是剪瞳却并不觉得如此，相反地，一丝厌恶又迸发出来。男人看着床边这个眉眼里边都含了笑的女人，一下子消减了刚才的火气，双手抓住了剪瞳的手，唇边挂上了肆意的笑，那笑声里边全是傲气。
　　女人又有什么呢？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不还是最终躺在了他的怀里？他心里边忽然陡升了无限的骄傲，高傲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和他共度了一晚的人。
　　“宇升，这些钟声是想告诉我们，我们是已经做了一夜夫妻的人，而我想告诉你，你，已经是我一生都不会改变的心意。只要你需要我，哪怕是这样黑洞洞的日子，我也愿意立即奔赴到你身边，陪着你。”剪瞳极其流畅地说了这一段话，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含情脉脉的样子更一步的抓紧了陈宇升的心。
　　陈宇升笑了一笑，“好啊，那你就做我永远的女人吧！”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说这种话，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说出“永远”这种字眼。这些年，他的身边何尝缺少过陪伴的人？可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多少个女人不是冲着他的钱来的？又有多少个女人是对他动过那么一丝真情的？他总是觉得，没有的，从来都没有的……
　　揽过剪瞳的肩膀，心里倒真的像是有一头小鹿在撞似的，难道这样一个见了三次面就把他往家里领的轻浮女子，竟会真的让他动了感情？宇升的心中升起无限的迷惑，一个个的疑问让他陷入沉思。
　　清晨，阳光从小窗斜射进来，透过浅色的门帘隐隐约约的照在地面上，风加紧了脚步，吹得窗帘轻轻地起伏，令这个初夏的早上带了丝丝的清爽。
　　宇升这才开始注意到屋内的摆设。浅色的木质地板与窗帘的颜色遥相辉映着，墙壁被刷成了粉色，不远处一个小巧的沙发精致的坐落着，桌旁被放置了一大捧花，一切都显得那样温馨浪漫、安然美好。
　　剪瞳看到宇升陷入沉思，极为关切的问他怎么了，宇升从静思中回过神来，浅浅的笑着说，这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眼角竟已都是湿润的了。剪瞳有些震惊，她以为这样的纨绔子弟是不会有泪水的，因为什么事都不会放在他心上，况且因景思情这样的事发生在陈宇升的身上，除了让她觉得可笑外，再无其他。
　　剪瞳没再多问，宇升也没再说话，静静的坐在床上看着剪瞳忙碌着准备早餐，一股温暖的感觉浮上心头。
　　饭后，宇升带着剪瞳去兜风，飙车的速度其实是极让人害怕的，剪瞳坐在车上，耳旁的风呼啸而过，她紧紧地抓紧扶手，像是一个不经意，风就会把她带走似的。但剪瞳表现得却很镇定，内心再怎样的害怕也不表露于脸上，却还在一旁夸赞着宇升的高技术。
　　转眼间日子过去了半月，这些天里宇升除了每天下午去一次公司外，其余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剪瞳呆在一起，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逛街，一起去吃昂贵的西餐，恍惚间，剪瞳倒真的像是有了恋爱的感觉，可是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在表演而已，这样的人她是永远不会喜欢的。她用尽一切力气去让宇升依赖她，尽管她知道宇升的女友并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可是这又有什么呢？反正她是不喜欢他的，就像自己于他来说也不过只是一时的玩偶罢了。她想，男男女女之间，哪有什么真感情呢？不过是一场一场的利用罢了。你喜爱的是我的姿色，而你于我，亦不过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她还是画着极其浓艳的妆容，幸好她的肤质是极其好的，否则这样折磨自己早该是人老珠黄了。30岁的女人，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本该是更要好好护理自己的时候，剪瞳的生活却过得颠三倒四、极不规律。

　　酒吧里，动感的音乐横扫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尽情的晃动着他们的身体，用极尽轻松的姿态踩踏着音乐的节拍。剪瞳一杯一杯的喝着高档的红酒，细长的手指夹着吸了一半的香烟，吐出的眼圈渐渐地弥漫了她的眼睛，是啊，被烟熏的流泪了呢……剪瞳告诉自己，我被烟熏得流眼泪了呢……可是眼泪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奔涌着，红红的指甲上一滴清泪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一颗宝石，闪闪发亮。
　　陆乘风，你这个混蛋……剪瞳一遍遍的嘟囔着，眼泪不知不觉间浸湿了衣袖。
　　一个男人走过来，不怀好意的邀请剪瞳去跳舞。剪瞳无心搭理他，没想到那个男人却像是个无头苍蝇一般，死皮赖脸的不肯离去。剪瞳极不耐烦的说了句“滚”，那个男人反倒动手动脚起来。酒吧的酒保一看情况不好，暗暗地给宇升打了一个电话。
　　宇升正在和他的一个情人丽莎亲热，接到酒保的电话后毫不耽搁的开车就往酒吧跑，甚至都没有和丽莎告别，丽莎很吃惊，因为她没想到平常这样百般温柔万般温情的陈宇升会这样不顾一切的离去，她想，给他打电话的一定是一个对他来说极其珍贵的人吧……一丝痛楚掠过心头。
　　丽莎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她懂得察言观色，也懂得体贴人心。每次看到宇升高兴了，她也一定是极为娇艳的，看到宇升不来找她的时候，她也必定不会去烦他。望着桌上的红葡萄酒，丽莎一杯杯的喝着，眼泪一颗颗的顺着脸颊滑下。那是一个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啊！可是就这样匆匆的因为另一个人而去，丢下自己独自品尝这种寂寞和痛苦，她问自己，心碎就是这种感觉吧？
　　宇升飞快的开着车，祈祷着剪瞳不要有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着急，可是仍忍不住冒出了一身冷汗。
　　很快几个人围了上来，他们肆意的笑着，看来一定是一起的。舞池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胆大的在看着热闹，他们不动声色的想要看看这场美女与野兽的战争究竟谁会赢，当然他们知道这个小丫头今天是吃定了亏的，胆小的闭上了眼睛，祈祷着一定不要打起来，否则自己也是会遭殃的，也有几个混在中间玩的，因想占小便宜，没有付费便趁着杂乱离开了酒吧。
　　到达酒吧的时候，刚好看到剪瞳给了那个男人一巴掌，梨花带雨的脸上满是不屑，大大的眼睛坚定地看着那个男人，厌恶在脸上明显的呈现着。
　　男人这时候翻了脸，嘴里臭骂着，伸手就要去打剪瞳。这时一只有力的臂膀抓住了男人即将落下的手，疼的瘦弱的男人尖叫起来。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的对手，那个男人心里的恨越发的膨胀。
　　剪瞳看着英气逼人的宇升，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种暖暖的感动——这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安全感吗？
　　“陈宇升，可真是冤家路窄啊！”那个男人狠狠的说道。
　　“李英凡，我不想与你有任何的瓜葛。”宇升平静却又不乏英气的说道。
　　“我泡个妞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这么多管闲事？你是不是存心的你？”李英凡愤愤的说道，一边用手去拉剪瞳的胳膊。
　　“李英凡我告诉你，你不要惹烦了我，你再碰我女人一下试试！我废了你！”这时候宇升的气也被激起来，眼看就要动手打起来。幸好，李英凡身后的人附在他耳边说，凡哥，这是在他的地盘，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保安，养你们干什么吃的？拉出去！”宇升高声的吩咐道。听到老板发话，保安们立刻将李英凡一伙连拉带拽赶了出去。李英凡说，陈宇升，你等着，老子早晚有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宇升赶忙问剪瞳受伤了没有，眼神里面是满满的疼爱、着急与在乎。其实，剪瞳看到了，可是她却不愿意承认。她告诉自己，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陈宇升只是工具！只是工具！
　　宇升把她背入一间房里，给她泡了一杯安神的茶，拿来毛巾给剪瞳轻轻的擦着脸，那么温柔、那么小心。
　　刚擦完，剪瞳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宇升问怎么了，他在，不要怕。剪瞳忽然抱紧了宇升，说现在我是你的人了，不允许任何人对我不敬，哪怕挨打，也不行。剪瞳的话说的斩铁截钉，樱桃细口里说出的哝哝软语让宇升忽然有了爱的感觉。
　　其实，他何尝知道，这不过是剪瞳飞快想出的桥段罢了，因为他只不过是剪瞳的工具啊，剪瞳怎么会对他动真感情？即使这些话里真的掺了剪瞳的一些真情，可是剪瞳却不愿承认，因为她真的不想承认这个她用尽了心机哄骗来的男人会真的成为她喜爱的人。
　　那晚，他们静静的抱在一起，那段时光，其实彼此的心里都很温暖，就像从来都没有经过人情冷暖般的温暖。
　　宇升说，不要那么晚了还一个人呆在酒吧，这样很危险；宇升说，不要熬夜，熬夜对女孩子不好；宇升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陪着她、照顾她……
　　宇升是极会人情世故的，也是极会笼络人心的。一早抽空他就和保安们说，兄弟，昨天晚上对不住，脾气发的太大了，我知道不怪你们，谁让我早和你们说，要少招惹李英凡呢？算是哥对不住你们，今天我们放一天假，这个月每人的工资涨一倍！
　　不胜枚举的类似事件，早已让宇升积累了大量的人脉资源，不管是上层社会的，还是一般的市民，宇升都能够很好的与他们相处。其实，这些剪瞳早就看出来了，相处了那么多天，她也渐渐的发现，其实宇升并不像外表上看起来那么的狂放不羁、一副纨绔子弟的作风，他有思想，有能力，只是不那么轻易的显现罢了。
　　以后的日子，剪瞳倒真的听了宇升的话，不再画浓艳的妆，不再去酒吧，不再熬夜，每天逛逛街，写写字，看看书，日子过得很是悠闲，也极具情趣。看着她和宇升照的照片，有时候她会浅浅的微笑，甚至于忘了自己当初这样不顾一切的接近宇升究竟是为了什么。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又像过回了以前的生活，日子单纯美好，温和从容，身旁有一个深爱的人，每天都能拥有温馨的笑容，只是如今，身旁却早已不再是他……
　　想到这些，剪瞳的心又觉得疼了起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是当初你说过的话啊，可是为什么在我还没察觉的时候，你却又采撷了那样一朵娇艳的花朵儿？
　　“人间哪个女子不渴望一份爱？哪怕付出全部也不觉得受伤害。纵有渺渺如水暴雨袭来，也愿与君激流澎湃。若君不离，我定不负情谊，奈何你消失在人海之外……”剪瞳写下了这些伤心的句子，这些年她过得很好，虽然日子清贫些，可总还有一个相爱的人在守候着，那时候她想，不管是怎样的风雨，乘风，我一定会和你共同去面对，可是到最后，陆乘风却背叛了自己，那么决绝的，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心与绝望，这难道就是青梅竹马的他吗？这一些变故，剪瞳曾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就像现在一样，想想那段放荡不羁的日子，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般的，恍如隔世，而梦醒之后，又回到了当初的生活状态，即使并不是相同的人、并不是相同的故事、并不是当初的原点，可是某个时刻，倒真的又似乎像是有了当初有过的安然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