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殇》呦呦

1、第 1 章

　　冰冽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闲闲看着手中的奏折：“竟然有好事人等为我演奏琴曲跳艳舞？”
　　“皇兄所言即是，臣兄们都是为了哥好，也望哥妄自委屈有此雅兴，接受各位臣子的要求吧。”冰极说道，心里确是空空没有底，“冰面王”性格乖戾孤僻，作为弟弟的他也猜不透——观赏戏班子演奏？如此纸醉金迷的兴致对于皇兄，怕是不行的……
　　记得百年前的梦泽乡大战时，战丞霍恩一举囊获胜利。他大量搜刮土地金银，然并没有独吞一许，而是以此呈上冰冽，让身为王的他享用，众人都为王有此忠臣欣喜，然而性格乖戾的冰冽毫不领情，还以“恣睢”之恶名为由，诛杀霍恩，且要受九族的连坐之罪！一个忠实的官府世家，在他手中被白白地湮灭。
　　他的行事古怪，甚至有些恐怖和残忍。冰极想到，忽然的想法使他摧垮了最后筑起的侥幸。然而——
　　冰动了动眉毛，秀美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微笑。
　　“来了，就让她们来罢。”他说道，脸上是极易抹去的笑意，他笑，其实很漂亮，宛如天宇的紫宸洒下的光。
　　冰极显示怔住，然后呐呐地答道“这就为哥哥准备”。
　　成，成功了……？

　　皇宫大殿金碧辉煌，此时正值冰冽上殿时候，皇宫之中更是热闹已极。
　　待所有准备完毕，臣子们纷纷入座，皆议论纷纷，所言都是冰冽王何以对戏班子感兴趣，说返璞归真有之，说中邪了的有之，还有的说贪好女色有之。总之，连试寝的户内运动都不屑的王来观赏唱戏，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
　　大殿最上座就是冰冽的王座，此刻纱帐低垂，众人只是缥缈然看见轻纱织就的白雾后是王端坐的身影，而他脸上的迷茫却无人看见……
　　俊美的脸有瞬间的出神，瞳孔是深邃的，修长是指头轻磕玉桌，端起龙凤雕花杯喟了一口清酒。他不懂，不懂自己的决定为何，只是心底的冰块得到了等待已久的焦燎的火光，慢慢稀释，直至变成一滩水泽。茫茫的水泽。
　　议论交杂的大殿中，这时，戏班子来到了大殿。
　　一众歌女盈盈踏着冉冉府中趋步入宫殿，皆凤冠霞帔，俏丽可人，他们一来，四下变得安静起来，众人皆被她们身上散发的辉耀得眼花缭乱。
　　徐徐地请安，徐徐地排阵，气质高雅，全不如是在民间的戏班，而是天宫之中的胡笳仙女。
　　众人窒息：这……是多么美妙的组合啊！
　　在王座旁的冰极笑了笑。演奏的女子一上都能引起白热反应，也不知那舞女上来，会是怎样的？听人说的是舞女美若女神胜三分，整个戏班子都没有她一个醒目，他听就也想不出会是怎样，美丽会是怎样，只知道，这次定会让憎恶嫂子的皇兄高兴的。
　　冰极展颜，然而冰冽只是摩挲着龙凤雕花杯沿，显出睥睨的神色。
　　俄顷，摩挲杯沿的手指顿住了动作，随着一顿，四下一片惊叹。
　　她……来了。
　　颠倒的众生是那么邋遢，是那么卑贱。
　　素净的装束不是阻挡华美的桎梏，而是为她的华丽度上了银河，墨色的长发不是玷污，而是为她的光耀抹上天壁，日星隐耀，山岳潜行，珠光宝气在这里，在她的四周，都是那么肮脏龌龊。
　　微微鞠了一礼，那如星辰的眼睛开了又阖，这些动作虽显忧伤，却不是为尘世的罪恶与烦躁，而是因在那浩如烟海般的哲思中无尽止的思辨而忧伤，那是万物都糜烂的美啊。
　　再没有人说话，再没有世间的尘嚣，你沉醉了没有？
　　那份熟稔……是什么？隔着轻纱织就的屏风，他的眉头蹙了起来。长日冰冷他蹙眉，就表示痛楚是痛彻心扉的，是那种，在心里揉了碎玻璃的倾扎的痛。他的痛是什么？她是什么？他又是什么？一个个疑虑焦躁把他的身体折磨得焦热。
　　音乐响起了，演奏的女子摆好了乐器，优雅地动作，优雅的人，优雅的乐曲，那声音如盘绕在耳边，却没有入耳，缥缈得让人欲罢不能。随着乐曲的悠扬响起，她也开始舞蹈了。
　　那舞姿像精灵族的摩登舞，又似人族的戏舞，妙曼不可方物的身子令人窒息，她的一颦一笑，抑或掩去眉目，都是颠倒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