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女摸夫》乐鸿

8、第8章

　　不想打扫，想塞钱了事，没想到还有嫌银子烫手的，管事姑姑碍着翠姑，不敢收，逃脱不过，只得乖乖到任，待我扛着扫帚走到东院，看着偌大的花园，少说也有七八百来方米，要扫到何时才能打干净，真想哭。

　　埋头认真扫着，汗透衣裳，手臂发酸，想着早些了事，便早些归屋就寝，说不准翠姑派人在哪个角落正盯梢，不敢大意，不知不觉已是玉免东升，宫灯亮起，觉得脖子僵硬，腰发沉，单羽的身子被养娇贵了，搁下扫帚，稍做休息，趁着四下无人，伸手伸腿，做了几个舒展动作，不想身后有个娇柔含笑的声音响起：“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蓦然转过身，看到一位螓首蛾眉的少妇，六爷扶着她的手臂，身旁站着两排掌宫灯的侍婢，我看了看她的脸，复看了看六爷的脸，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六爷的那双桃花眼，来着她的遗传，想必她应该就是六爷的母亲，现任封主桑襄公的妻子——玉夫人，忙欠身屈腿，恭敬问安：“夫人金安、六爷金安，我是扫累了，伸伸腿。”

　　夫人对我笑问：“你是新来的娣女吧，你叫什么名字？”

　　“是的，我姓单，单名一个羽字，夫人唤我阿羽便可。”

　　“天色已晚，怎么你还在这里？”

　　“犯了小错，被罚在此扫地。”正说着，肚子甚是应景的叽咕叫了起来，抚了抚肚子，羞赧笑了笑，还是早些扫完睡觉去，天音说会偷偷给我留吃的，六爷却笑出声，他还好意思笑，我见他两次，次次都是发饿时，他真是我命里的饿星，“娘，瞧这清风明月，夜色正好，不如孩儿陪娘在亭子吹风纳凉，顺便吃些宵点，如何？”

　　“也好。”夫人点头道。

　　就知他不是好人，明知我饿，还拿美食诱惑我，人穷志短，肚饿皮厚，我甚没志气，扫着扫着总会扫到凉亭附近，吃不到，闻闻香也好，谁知不闻还好，越闻越饿，看着桌上的美食，一个劲的吞口水，馋虫挠得胃越发的空荡，只是菜没上多会，夫人就封主爷叫过去说事，一下子，热热闹闹的院子只剩下了六爷和他的两名贴身待读，他对旁边一位吩咐道：“玉峰，把这些都撤了吧。”起身便要走。

　　盯着还在散着热气的菜肴，在脑子反应前，我已然伸出手，高声喝道：“且慢！”

　　待且慢二字掷地有声，不仅他们三人皆诧异转头望着我，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饿昏了头，竟然对六爷大呼小叫，六爷挑了挑眉宇，我怕他发怒怪责我，呵呵谄媚道：“六爷日间处理冗繁的公务，晚上还要在爹娘跟前进孝道，更要多多保重身子，夜渐深沉，想来爷必是累了，该歇息了，跟前离不了两位大哥，这些就让我来收拾，翠姑命我打扫花园，这亭子在花园内，是我的应当份内。”

　　他看了看我，“也好。”

　　正儿八经的端着菜，抬脚慢慢往外走，虚虚走了七八步，悄悄扭头瞅了瞅，嘿嘿，全走了，我迅速撤回来，寻了假山泉池旁隐蔽处坐定，把盘子搁在池台上，把竹箸用泉水冲了冲，夹起我方才瞅得老久的水晶猪蹄狠狠咬了下去，只怪我嘴急咬得太快，竹箸没握紧，滑溜的猪蹄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缓缓沉了下去，心疼啊，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糟蹋，真是糟蹋，多好的菜，只怕以后想吃都难，索性弃了竹箸，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直接用手又抓起了一块，美滋糍的啃了起来，以为张家的菜肴算是顶好的，原来菜可以做到这般精细，不愧是土皇帝家。

　　“好吃吗？”

　　“好吃，真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猪蹄子。”我鼓着满满的腮帮子，边嚼边答边点首。

　　“分我一块。”

　　“拿去。”我向来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信手拿起一块递出去，待看清来人的脸，生生吓得我一大跳，差点把猪蹄扔到他的鼻子，六爷去而复返，却不知何时立在我旁边，一面稳稳的接住飞来的猪蹄，一面饶有兴致的盯着我，桃花眼里满是戏谑。

　　高大强壮的体格让我深感压力，囫囵的吞咽嘴里的肉，心虚缩了缩脑袋，道：“六爷怎么又回来了？”

　　他转了转手中的折扇，“落在花园，回来取，没想到你吃得津津有味，老远都听得见声响，回回见你，总是食欲大好。”

　　居然记得我？甚感意外。

　　“六爷果然是体贴下人，连这种小事都亲力亲为。”我溜须拍马，看着他盯着我油花花的手，等着我的说法，我讪讪干笑道：“方才走到半道，看着这些菜肴几乎没有动过，这样倒了未免太可惜，谁知盘中餐，乃是粒粒皆辛苦，多少穷苦人家连饭都吃不上，恰好我腹中饥饿，便就近解决了。”

　　他鼻腔哦了一句，唇尾挑了挑，似笑非笑，明显不信，但也不拆穿我，随意挨着我坐了下来，也学着我的样子吃起来，我见他无异议，不像是爱计较的，传言他从不端主子架，甚为体恤底下，想来此言不虚，便放心大胆继续啃起来。

　　只是同样是用手啃猪蹄，他明显比我优雅太多，让我小小的愤慨一下，贵族就是贵族，优雅的气质是与生俱来与后天教养共同育成的，待细细打量他后，心里更是愤慨，瞳仁潋滟，狭长的细目微微上挑，任何时候、任何角度看过去，当他望向你时，都像对你含情调笑，无怪乎一个个错付芳心，原来是这桃花眼惹的祸，睫毛少见的浓密，在我所见过的男子中，能与之相较的只有娃娃脸，皓齿如贝，菱型红唇，亦是从了封主夫人，竟然比我的还红润一分，丰泽两分，隆鼻是整张脸的点睛之笔，高挺、笔直，充满阳刚正气，调和过于阴柔的眉眼与丰唇，长得实在太妖孽，太作孽了。

　　六爷吃完一块，似意犹未尽，竟伸手还要取，我连忙把盘子护在胸前，软语商量：“求六爷行个好，最后一块留给天音吧，我们有些日子不沾荤腥，可苦了她。”

　　他哦了一声，不与我相抢，拿起酒壶自斟自饮，我在他面前故意提起天音，有试探之意，他却没有丝毫问候关怀，与我想得不差，他对天音没意思。

　　倒不是桑府的吃食太差，而是翠姑的管教太过严厉，老归老了，却是眼利耳灵，但凡我们说错一个字，做错一丁点小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犯错便不许沾荤，我和天音天性自由惯了的，一下子要行莫回头、语莫掀唇、笑不露齿、行不摆裙、呵气如兰，真是比登天还难了，再加上帮天音打遮挡，自从来了之后，顿顿是青菜配白馍或是白米饭，五脏庙受尽委屈，反正我对六爷没企图，也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

　　祭好五脏庙，撷来池里的荷叶，把预留出的菜包好，等会带给天音，摸摸圆滚滚的肚皮，舒服的打了个响当当的饱嗝，其实我是可以强忍住，之所以堂而皇之打出来，是有目的的，给他留下坏印象，我可不想和他扯出任何干系。

　　“你是我见过最能吃，且吃相最粗野的姑娘。”六爷皱了皱眉头，扇了扇折扇，道：“还最臭，姑娘家不都是香脂水粉味，你却是一身酸味。”

　　尽管对他没有非份之想，可到底是女人，女人天生的虚荣和自尊让我挂不住面子，在肚子里把他骂了一通，还不解气，故意甩了甩袖摆，把汗味传得更远，只恨我没有狐臭，要不醺死他，若我是娇贵的千金，不用做这些粗活，当然整天是香香的，打扮美美的，换作别人我掉头就走，可是他可是我的主子爷，扯了嘴角还得赔着笑脸，“污了六爷的贵眼，是我的过错。”说毕，提起扫帚，继续扫。

　　六爷笑道：“你有点意思，不用扫，且回去歇吧。”

　　心中大喜过望，只是想着翠姑，还是要讨他一句话，到时万一她问起来，怪不到我头上，我为难的扭捏道：“奴婢不敢，翠姑发了话，没扫干净不许回。”

　　他潇洒的一甩折扇，淡声道：“爷要在院里赏月，闲杂人等一律退下，谁都不许扰了爷的雅兴。”

　　如此，就怨不得我，翠姑再大，也高不过六爷，遂提起荷叶包，端端正正对他打揖施过礼，乐呵乐呵的打道回房，天音已然在回廊处迎我，见到我，快步跑上前，红通着眼圈，“我偷偷藏了馒头给羽姐姐，但是被姑姑发现了，被收走了，音儿没用。”

　　我知她心里因累我受罚而自责，笑着摸摸她的头，“没事，我是吉人自有天佑，不但吃饱还吃得好，还给你留了。”

　　虽然夜阑人静，四下无声，娣女们已入梦乡，我依旧不敢大意，要是被瞅见偷吃别食，传到姑姑那里，又生麻烦，于是挽着天音去浴房，那里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