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女摸夫》乐鸿

28、第28章 观音失窃

　　晚间，我跟在六爷身后打转转，走之前，可得把心芽的事办妥，现在我去了集善堂，她便能顶替我的空缺，只是要找个好时机说，所以六爷去哪，我便跟他到哪，他去看喂鸽子，我便跟着钻鸽棚，他回卧房，我给他打水净面洗脚，还给他捏脚心祛乏，如今当起谄媚的奴才越发的得心应手，瞧他舒服的闭上眼皮，我温温开口道：“六爷，阿羽明要去集善堂了，有件事放心不下，望请六爷成全。”

　　他弯了弯嘴角，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就你开口呢，每每有事要我办，你必会献殷勤，说吧，什么事？”

　　哎呀，既然被他瞧破了，我便直言不讳，呵呵笑道：“我去了夫人那，六爷身边就少了一个侍婢，所以，我想向你保举一位又美丽又端正又贤淑又可人的好姑娘。”

　　他蓦的睁开了眼：“心芽？”

　　“正是，正是。”我忙不迭点头，看情形他对心芽多少还是有些上心的，“只有心芽来伺服六爷，我才能安心，我对她是知根知底，放心。”

　　“就按你说的吧。”想来我今晚忠心表现多少有些打动他，六爷爽快地应允了，算是不辱使命办成当初承诺的事，隔了一会，他轻声问我：“去娘那边，你怕不怕？”

　　随及苦下脸，重重点了点下巴。

　　“不怕，娘是修佛之人，待人是好的。”他抚了抚我的头发，“倒是得注意娘身旁的几位管事姑姑，李姑姑处事严苛，你尽量避远些，红姑为人和善，要是有了难处，你大可托她给我捎带消息，不用怕，有我呢。”随后，他细细交待我许多，比如玉夫人的喜好，该注意的规矩，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么多的话。

　　只是他的神态扭扭捏捏，我晓得他是关心我却羞于表露，但是他的心意我不能接受，却也推拒不得，所以只能保持沉默，或许他不是一个好男人，还是一个称职的公子爷，有这样那的毛病缺点，心地却还是良善的，我思想交战了一番，决定要把担忧已久的事情告诉他，只是，得换个方式，犹豫吞吐道：“六爷，我有一事压在心底不敢告诉别人，我做一个不祥的梦，梦里见血光，梦见你被一匹红鬃烈马……所踏，若以后碰到额间有巴掌大的白印的红鬃骏马，千万要小心，远远避开。”

　　六爷先是一愣，继而失笑，毫不在意的傲然道：“我驭马无数，其中不乏烈性野马，未有失手，更别说会被马儿所踏。”

　　他就是这样麻木的自信满满，不正好成了别人锅的菜，我沉目反问：“倘若是被人动过手脚的马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六爷，小心驶得万事船。”

　　桃花目蓦得收紧，肃目沉吟道：“是不是闻到风声？难道是五哥他……”

　　一拍脑门，怪我没说清楚，他肯定是想歪了，我着急忙释道：“六爷想左了，什么都没有听到，真是梦境而已，从我刚进到清泉居那日，便发此梦，与五爷无关，那时五爷还在旧屋子避灾呢，真与他不相干，我不过是提醒六爷留个神，自古小心无大错，若害你们兄弟疑心，我的罪过就大发了。”

　　依我和娃娃脸的相处经验，直觉告诉我，他不是那样的无耻小人，但是不敢替他说好话，怕好意没达到，却起反效果，这也不是我该搀合的。

　　六爷想了想，了然顿悟哦了一声，“回回我骑马或是去马场，你便乱说糊话，只因梦境？”

　　我装作诚实地额首应道：“是的，起初没太放心上，只是接二连三梦到相同的梦境，不由得不生疑，我猜想必是老天有所警世，不过，也可能只是梦。”

　　他沉默半晌，凝视我的眼底波光流动，“难为你了。”

　　“六爷，都说是你救了我的性命，却不知是如何相救的？”鬼使神差的，藏在心底的疑问便吱吱唔唔脱口而出了。

　　显然我的问题跳的太远，他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甚不自在道：“不就是大夫和汤药，我乏了，要歇了。”

　　言毕，随及掉脸上床，面朝内，湿漉漉的脚丫印湿了席面，我忙拧干脚布把他的脚擦了擦，把席子的水抹干，不经意督见他的耳根子染上了层淡淡的绯红，他这是在害羞？只是为何？我不明白，也不敢多嘴，拉下帐幔，吹了宫灯，端起脚盆退出内室，只是掩门时，他又喊了一句，“你是清泉居的人，以后离朝露庭的人远些！”

　　“哦，记住了。”

　　以为到了集善堂会受气，等着穿小鞋，事前盘算着对策，谁知竟是想错了，无人发难，因为压根见不到就什么人，平素就是独自坐在屋里抄习经文，清晨有仆妇来打扫，一日三餐准点有饭婆子送饭，菜饭虽不如清泉居丰盛，还算是清淡可口，成天到晚只有院外的花花草草和蜂蝶陪着我，还有一点最不好，没有玉夫人口谕，不能随意出门，清寡的日子和尼姑庵差不多。

　　起先还挺认真，抓紧时间抄录，只是抄了许多也无人来取，全堆在桌角，厚厚的一叠，几天下来，便慢下速度，或是在院子里四去走走逛逛，或是作画解乏，到了她们送饭的时辰，便伏案随意写上几笔充充样子，我是喜欢热闹的，半月下来，日子比坐牢还难受，至此，我算琢磨过味了，玉夫人该不会是打算关我一辈子，让我老死在这里吧，不行，可要想法子，塞银子给送饭的婆子，让她给红姑捎个口信，谁知她却不收，也不给我捎口信，这可急坏了我。

　　这日晌午正吃着饭，冲进几位面色不善的仆婆，不由分说强行把我架进了正厅堂，玉夫人端坐主位，她神情焦虑，几位年长的姑姑严阵以待，我一头雾水不知出了何事，只知大事不妙。

　　从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盘问中，大概明白过七八分，原来集善堂供奉的玉观音不见了，那玉观音大有名堂，半尺高，是用整块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剔透润泽，边角含有翠色和赤色，巧手的工匠把翠色的一角雕成了观音手中净瓶的杨柳枝，把赤色的一角雕成了观音额心的珠砂，这尊玉观音是六爷出生那年，封主爷赏给夫人的礼物，是夫人的心爱之物，前次要交修建寺院的款项，是唯数几件没被充公抵款的宝贝，它摆在那二十年好好的，偏我住进去半月多便没了踪影，明摆着我的嫌疑最大，膝盖被冷硬的地砖硌的生疼，她们不停地厉词逼问玉观音的去向，心里登时透亮，随及感到四肢发寒，这是玉夫人布下的一个局，从她开口把我从清泉居讨过来，再到玉观音失窃，专等着套我，难怪昨晚眼皮直跳，心发慌，她是想永远的除掉我，但是表面摆得挺公道，不仅是我，连同送饭的四位婆子和打扫的两个仆妇一并被押来审问，粗粗过问她们，便把矛头对向我。

　　虽知百口莫辩，终不坐以待毙，暗暗使劲掐了大腿定神，理了理思路，颤抖的嗓子辩驳道：“玉夫人，我是冤枉的，首先，事前我不知那观音是玉做的，不知它的珍贵，偷它何用；其次我连门都出不去，如何能把玉观音带出院门；再说了，我是这里的新来的，而且天天与它相处，它若是丢了，我是头一个受牵连的，我再笨却还没笨到做这自守自盗的蠢事，这里大有文章。”说完，抬眼委屈分外可怜瞄了瞄红姑，示意她快给六爷报个信，说来可笑，最避不及的人，如今只能依靠他，只是红姑面色不动，眼皮都没眨一下，也不知她看没看懂我的意思。

　　玉夫人还未开口，有位花白头发的姑姑说：“夫人，就是她了，集善堂可从来没出过这种事，怎么她一来，就出了塌天的纰漏。”

　　我气结，高声反驳：“若我偷了东西，不早就跑路了，我既能将东西运出去，自然是有本事逃出去，何苦等着你们来抓。”

　　“你这是故布疑症，以为越是装傻越能逃脱罪责，夫人，别让被唬了，她可有心机了，仗着自己模样好，处处讨巧，对六爷迎奸卖俏，从书院迁升到了六爷的近身侍婢，没几天，便把六爷收拾的服服帖帖，六爷对她是言听计从，您是不知，人人都说，她是清泉居的二当家。”又有一位年长的姑姑对我发责难。

　　二当家？

　　别说玉夫人本就难看的面色越发阴沉，我更是气极，她这是暗示我和六爷之间有不干不净，奋力辩解：“姑姑，你编排我不要紧，可别往六爷的身上泼脏水，你哪只眼看到六爷被我收拾的服服帖帖，六爷精明干练、识人无数，治理偌大的桑邑如烹小鲜，又岂会对我言听计从！”

　　“甭想抵赖，那我且问你，青莲可是因为你被六爷责骂、禁足，你在书院的好姐妹心芽可是因为的关系进了清泉居，如今又可是因你，当上了六爷的近身侍婢？”

　　我回道：“青莲的事我不知情，心芽能进清泉居是她有一手针丝本事，而且学问好，年初六爷就为玉夫人的生辰礼物烦忧，我见主子愁得饭吃不好，觉睡不着，便帮着出主意，难道竟是我错了，心芽做事稳妥，待人和顺，六爷便让她近身待伺，如此而已。再说了，一事归一事，你是讯问玉观音失窃之事，还是借机无中生有，混淆视听。”

　　那位姑姑待要再说，玉夫人却伸手制止她，冷若冰霜道：“好一张伶牙俐齿，应答流利，这么多张嘴都说你不过，看来传闻多少是有影的，我看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先关起来，饿两天自然便会开口了。”

　　就这样，她们不问青红皂白把我关进了一间堆放杂物的阁楼，不给水喝，更不给饭吃，还跟老鼠蟑螂做邻居，仔细想了想过堂对质的情景，反思自己用的策略不对，在主子面前，应当示弱，道理可以一点一点分析给她们听，关键语气语态要拿捏得当，不过也不对，这是玉夫人下的死套，无论我如何分辩，结果没两样，我便躺在地上，尽量保持不动，保存体力。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银月东升，待睁开眼皮，天色早已放亮，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肚皮空空倒还好撑，只是没水喝太难受，嘴唇已起皮，可是心里总是存着一个念想，肯定会有人来救我的，饿得昏头昏脑，时睡时醒，忽然听得门外一阵争执喧哗，随后门板被重重踹开，我搓了搓眼皮，从地上爬起来，是六爷，脸色吓人，似乌云罩面，他的衣摆、鞋面皆沾了点点黄泥，肯定刚从马场归来，看见他，如见亲人，委曲的红了眼眶，哽咽自辩：“六爷，我没偷那玉观音，我是被冤枉的。”

　　他抬手从我的发鬓拈下脏物，握住我的手腕，“我们回去。”

　　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是红姑，挡死门口，“六爷，阿羽偷窃玉观音，夫人命我看守，我不敢挡爷的道，你好歹向玉夫人吱个声，别让我们做下的为难。”

　　六爷桃花目一眯，不屑冷声道：“那观音是我拿去玩了，我是贼首，怎的，你且拿我去见官，还能讨赏钱。”

　　“六儿，不许信嘴胡说。”玉夫人来了，看看了六爷的手，皱了皱眉，“事情还未查清楚，她不能走。”

　　完了，这下坐实了老婆子的话，我想松开，可是六爷硬是不让，我挣脱不开，反而弄痛了手。

　　六爷沉声道：“娘，从前清泉居的珍奇古玩不少，她若有心想偷拿一件两件，难道不比在集善堂容易下手，何苦费周折。”

　　玉夫人道：“她既是清白的，便无须担忧，等查实明白，自然还她公道。”

　　“不劳娘费心，这是儿子的应当份内，我已嘱咐东田和玉峰彻查此事，给娘一个说法。”他顿了顿，“阿羽我要带回去，好好的人，几天的工夫就成这样模样，再呆下去，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闻言，玉夫人立时变了颜色，颤抖的手指指着六爷，“为了一个小小侍婢，竟然这样跟娘说话，你当娘是黑心无德的恶妇？”她又是伤心又是气六爷，淌下眼泪，哽声泣道：“你哪里知道，那玉观音不是寻常物件，压着你的福寿呢。亏得它，要不只怕你也如安儿一般泡在药罐里了。”

　　自觉失言无状，六爷亦是后悔不已，低声道：“儿子错了，请母亲不要伤心。”

　　望着玉夫人的盈盈泪眼，打心眼的十万分佩服，做戏做得太逼真：对儿子的伤心失望，对寻回玉观音的急切，还有对我的厌恶，不由心里一凛，女人最小心眼，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开罪女人，以后只怕会打击报复，遂，我对六爷恳求道：“六爷，玉夫人说的有理，阿羽暂且不能走，也不想走，走了就有嘴说不清，玉夫人照规矩办事，处置得当，阿羽心服，只盼尽早寻回玉观音，一切便全清楚明白了。”

　　悄悄拿眼瞄了瞄玉夫人的脸色，貌似稍显好转，继续佯从容大义道：“六爷，阿羽敬重你，你虽然是主子，可是拿我们当人看，我想，这定然是从了玉夫人的菩萨心肠。可你身在福中，不懂有母亲的好处，阿羽从小无父无母，虽有姑奶奶疼爱，总是差一层，尤其是母亲，你病了，她守在你床前给你喂汤药，天冷了提点你要添衣裳，你不小心摔跤流血，她比你更痛，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孝敬父母要趁早，何苦为了无关紧要的侍婢让玉夫人伤心流泪……”想起妈妈，一时伤情，眼泪扑籁滑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举目无亲，吸了吸鼻子，面作云淡风轻笑了笑，却挺胸硬气道：“我没偷那玉观音，我是清白的，我不怕。”想折身回到屋里，却被六爷紧抓不放，软声哀求：“六爷，你放手，否则往后阿脸没脸自处了，上上下下该怎么编排议论我。”

　　六爷的手段自不必多说，小小的失窃公案不在话下，何况我亦是有本事的，能看穿过去未来，从进出集善堂六位仆妇下手查起，一天一夜不光是睡觉，我记得清楚，早起时观音还在，因为睡床正对佛龛，每日清醒后第一眼便能看见，然后我走院外洗漱，浇花，她们进屋打扫、摆饭，再接下来便出事了，除了她们再无人出入，定是她们其中一位顺手拿走了。

　　但是，目前我尚不能自由控制，所以被关的时日，静心把每次异禀发生的情况一样样列出来，排除不同点，把相同相似点列出来，果然有重大发现，每次发作的时间都是固定的，都是葵水期，天助我也，这月的葵水就这两天了，寻个由头，一个个试碰她们的手心，便能顺藤摸瓜，兴许就找出玉观音的下落。

　　“不走也不用呆在这。”六爷软下口气，对玉夫人道：“娘，你用不着关着饿着阿羽，何苦坏了自己的修行，儿子定然帮你把玉观音找回来，揪出胆大妄为的毛贼。”

　　玉夫人一脸疲惫，没有言语，转身退了出去，算是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