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难舍与绝望（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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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伤口裂成一道深渊，我跳了下去，然后粉身碎骨。”
夜色已深，微微有些醉酒的魏东城离开了，刚刚的疯狂像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我依旧没有开灯，独自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色，心里的感觉是说不出口的悸动。
幼年时的孤独，是我心底里的伤疤。
我曾奢望着娘亲的疼爱，却只有师父的宠溺。我曾希冀在魏家的日子会不再寂寞，却看到了魏延骋的奸猾和澜姨的虚情。
我的心里空空荡荡的，那心底里的旧日伤疤总是在寂寞里撕扯，叫嚣成凶猛的野兽，将我吞噬。那时候的我只能躲在角落里，等待那阵抽搐慢慢离去。
但魏东城，总能将我从悲伤的世界里拉出来。
他常对着我笑，温柔的笑，迷恋的笑，开心的笑……好像他的世界里除了对我笑，再也没了别的事情，而他的笑容又总是能安抚我的情绪，让我安心，让我只想和他一起笑。
我不知道他能否看到我的孤独，或是能否看懂我的寂寞。可他的手总是那么温暖，拉着我的时候，心底里的伤疤像是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开始流动着暖意，不再死寂。
我是个从来都无法抗拒温暖的人，师父如是，澜姨如是，魏东城……亦如是。
我爱上了魏东城。
因为，我实在没有不爱的理由。
今日与何麟儒跳舞的时候，我突然就想到了魏东城昨晚告诉我的话，他说我见到何麟儒的时候会很惊讶，他说对了，我的确很惊讶。我从未见过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就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他们的气质到底是不同，所以还是两个人。
其实我本来想在宴会上找魏东城问问，毕竟我所了解的魏东城除了刚刚接我来魏家的时候，远远的在后视镜里看见过一次我师父的身影外，并没有再看见过我的师父，不过很可惜，宴会上我再没见过魏东城，倒是何麟儒一直陪在我身边和我聊天，但说的也不过是他在日本留学时遇到的趣事。
所以今晚看见魏东城竟在我的房间里等我时，我真的很惊讶，但更令我难以置信的是他的疯狂。他把心里所有说不出口的话，都变成了唇齿间的缠绵，我抵挡不住他的诱惑，只能和他一同沦陷。
其实我很害怕，我根本不想让魏东城知道我的心意，我不是怕他不爱我，而是怕这个世界不容许我们相爱，所以我总是极力隐藏。可我又舍不得和他在一起时的快乐，那是我在这个魏家唯一可以拥有的眷恋。
我一直明白，我们之间的鸿沟，是身份，是地位。我们在人前假装着表兄妹的亲密，又在人后小心翼翼的遮掩着彼此的爱意。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可以跟随在师父身边一辈子，而如今我也以为我可以假装成表妹，和魏东城纠缠一辈子。
可我错了。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今日看到何麟儒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只是魏延骋和澜姨找来的一把利器，他们对我好，是为了让我成为他们称霸天下的致命棋子。而我和魏东城，是不在他们计划之中的。
其实我们都早已知道了结局，也真的不该放纵彼此贪婪的爱慕。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像个真正的表兄妹一样，不给彼此任何的机会，也许今时的今日，我还是那个有着伤疤的孤女，他还是那个骄傲着的魏参谋。我不会害怕，他更不会像今日这般。
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第二日一早，魏东城叫俏儿送了个信，约我到后院的湖中亭品茗。
我依约而至。
湖中亭的二楼，烟雾缭绕，轻纱飞舞，好似仙境。
魏东城独自坐在石桌边煮着茶，我走到桌前，不打招呼的随意坐下，拿过他刚刚倒出的第一道茶汤，轻轻闻了闻。
“可是安溪的铁观音？”
“珞珞果然是行家，一闻便知。”
“安溪应属北平何军的地界，你怎会有？”
“何军的地界便不许我魏东城买茶了吗？”
“……”
看来魏东城还是很介意何麟儒的事情，连我随口一提，他都要反驳。
他大概也觉得尴尬，又解释说：“这茶是严老板送的。”
魏东城又倒出了第二道茶汤，递给我，我接过浅浅尝了一口，我不禁皱眉。
“茶花香浓烈，滋味鲜甜，倒是好茶。只是这水……”
只是这水的味道，太过于熟悉了。
魏东城笑了笑，依旧侍弄着手里的茶具：“这水，是我早上特意差人去福山寺取来的山泉水。”
我轻轻放下了茶杯。
魏东城诧异的看着我：“我本以为你会高兴，倒像是我弄巧成拙了。”
我摇了摇头：“好茶自该配好水，福山寺的山泉最是配得起好茶的。”
魏东城不再说什么，又给我倒了一杯茶。
一时间，湖中亭里多了许多的沉默。
过了好久，魏东城才开口。
“珞珞，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我点点头。
魏东城讲了起来，眼神里带着笑意。
“我曾见过一个牡丹仙子，她跌落在牡丹花丛中，和牡丹一样娇艳，却有着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好似不沾染尘世的烦乱。
不过很可惜，那只是一幅画。”
他收拾了茶具，看着轻纱飞舞，眉宇间的神色是回忆过去时的安详。
“那时我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偶尔经过父亲的书房，看见一幅美人图展开着放在书桌上，一时好奇，就凑上前去看。看到的，就是这个牡丹仙子，可从此以后我却失了心。
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子，更从未见过能与牡丹如此相衬的女子。
我痴痴地站在那里看着画中的女子，甚至当父亲站在我的身后时我都没有察觉。我本想问父亲那女子是谁，父亲却扯过画像怒气冲冲的收了起来，丢在了一旁的画架里。
父亲说，这是我不该向往的。
可是我根本忘不了，我日里心不在焉，夜里辗转难眠。还是母亲问我怎么了，才得知，那画中的女子……是珞珞。”
魏东城望着我，眼里的深情再没有了醉时的炽热，却更加浓郁，像一杯陈酿的美酒，还未入口，便已醉人。
我心里的悸动慢慢的膨胀，我不敢再看他，起身走到了纱帐边，遥望着外面的山峦。
魏东城盯着手里的茶杯，自嘲的笑着，他说：“珞珞，我从未醉过，我始终……都是清醒的。”
我愕然。却咬着下唇，狠着心说：“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魏东城似乎被我的话伤到了，一时间湖中亭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我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定定的看着窗外的远山。
没有结局的故事，本就该早早扼制，我们不该一错再错。
突兀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我以为魏东城走了，却在要转身的刹那被一双手揽进了怀里，那怀里有我熟悉的茶花香气和令我沉醉的温温暖意。
他说，你何必骗我。
我一时无言。
原来我的伪装他早已看透。
他贴着我的耳廓，轻声喃呢，声音里有着浓到化不开深情：“我从把你接回来那刻起，就处心积虑的让你爱上我，你的每一次迷惑，每一次情动，我都看得仔仔细细。你早就爱上了我，你又……何必骗我。”
我陷在魏东城的怀里，他的手紧紧的抱着我的身体。他说的话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里，可是他紧握着我的力道还是出卖了他的恐慌。他怕他设计好了每一步，却无法让我沦陷，甚至没有力气去阻挡一个意外的发生。
我惊讶他的步步为营，却又被他的深爱感动。我陷入了迷情局，明明是触手可得的幸福，却有着万千的不能。我不知该怎么办，遥望着远方的山峦，默默出神。
泪水打到了魏东城抱着我的手臂上，冰冰凉凉。
魏东城把我转过来面对他，他疼惜的用手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
“珞珞，你若觉得为难，我……便不再逼你。别哭了，可好？”
我泪眼朦胧的凝视着眼前的魏东城，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刻意忽略着周身的一切，让悲伤缠绕住自己，毫不挣扎。只有魏东城敢把我解救出来，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舍不得我有一丁点的难过。他怕失去我，更怕我为难，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我痛苦。
可是我该怎么办……
“可是我该怎么办……魏东城，我爱上了你，我该怎么办……”
我哽咽着，却把心里的话全说出了口。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明明也爱上了他，为什么却那么害怕……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魏东城擦拭我眼泪的手停在了我的脸上，慢慢变成了轻轻地抚摸，很温柔的样子。忽然，他低头亲吻着我的侧脸，吸允着我脸上流不尽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毫不厌倦。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双手捧着我的脸颊，说：“爱上了便爱上了，其他的，都让我来承担。”
他的眼神很温柔，浓浓的柔情像是化不开的迷雾，我看着他，依旧哽咽着。他笑了，很温暖，是我此生都难舍的炽烈。
他偏过头，微微闭合着双眼，浅浅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慢慢的辗转，描绘着我唇上的纹理。我有些情动，轻轻闭上双眼，丝丝销魂涤荡着我的身心。
周身的轻纱随风轻舞，偶尔露出我们紧紧相拥的身影。
我的眼角还有残泪，他却笑的开心，好似得了最好的宝贝，是用整个天下都不愿换的珍惜。
可我心里的恐惧并没有减退，却变得愈加深沉。
好像佛祖的启示，预示着我悲戚的命运，让我惶惶不安。
我问魏东城，早上差人去福山寺的时候，可曾见到我的师父。
魏东城摇着头说，他特意让人问了下，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我心里难过起来，师父不常下山的，除非有什么急事，不然都该在福山寺里面，往日里是为了陪我，而如今……
我其实很想求魏东城带我去趟福山寺，我想看看我的师父是否还好，或是告诉他珞儿很好，让他不要担心。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毕竟澜姨很不喜欢我再回福山寺。
魏东城拍拍我的手，说：“若是珞珞想你师父了，不如我再陪你回去看看，或许就能找到你师父，也是说不准的。”
我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傻傻的问他：“可以吗？”
魏东城笑了，他拉着我的手说：“有何不可？”
我开心的点点头。
若是能见到师父，那便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我真的、真的很想念师父……
魏东城带我出门的时候，还是遇见了澜姨，我赶紧从他宽厚的手掌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躲在一边，不敢说话。
澜姨问我们要去做什么。
魏东城就笑着说，扬州城里来了一个说书的先生，我带珞珞去听听。
澜姨没有怀疑的点点头，还嘱咐我们早些回来。
魏东城答应着，就拽着我出门了，我赶忙跟澜姨道别。
出了门之后，我问魏东城，你这样不是在骗澜姨吗？
魏东城却说，难道你不想去见你师父了吗？
我赶紧闭嘴，再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
魏东城怕澜姨知道我们其实是去了福山寺，所以也没有叫人跟着，亲自开车载我。
一路上我都很激动。虽然没说出口，可我知道自己的情绪现在是完全不受控制的，我止不住的想要笑，总是看着外面的景色，盼着快点到，再快点到。
魏东城看我这么激动，都觉得好笑，逗我说：“珞珞，你再着急，这车也不能马上就到你师父面前。”
听懂了魏东城话里的笑意，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头绞着手指，却还是时不时的往外看。
又听魏东城说：“不过好久没见你这么开心过了。真好。”
我会意的笑了起来。
是啊，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难舍与绝望（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