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苏长乙

6、Action6 改变

　　“还有，知道了人会变的。我原来是不希望变的。那么，希望变的话，就不会变了吧。”青山七惠的文字精准的毫无偏移地击中了我的心脏。希望变的话，一切都还会变吗？我想，我现在是希望改变的吧。

　　交流活动结束后何潇潇就走了，但近些日子总能看见她出现在我校美院的教学楼那块。现在就算在路上碰见了，我们也是形同陌路。美院的戴教授却是逐渐与我熟悉起来，经常有事没事就让我给他跑跑腿，再十分“顺便”的教一下我绘画的基本功。

　　说实话，我向来都是抽象派的跟随者，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但我画出来的东西根本就看不出原型。戴教授嘴上虽是将我的作品贬得一文不值，却是不嫌弃我的愚钝，即使是细小琐碎的地方他都会跟我讲得很慢，让我这笨学生有时间领悟其中奥妙。

　　知道自己的能耐所以就算我从小喜欢画画也不会付诸行动，但现在有戴教授亲自教导，我自然是不会马虎的。

　　每每戴教授要我干些什么，我都会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就算他没有叫我，有时候我也会不请自去。

　　“你最近忙得很呀！”语甜与我是同系同班，最清楚我作息安排的就是她。女生语调古怪，“美院有什么东西吸引你每日往哪跑的？也给大伙介绍介绍呀！”

　　语甜贼笑着调侃我。娇娇和尤菲听完都来劲了，“夏晴，你是不是看上美院的哪位帅哥了？还是都已经修成正果啦？”

　　尤菲也挤了进来，“跟你男朋友说说，也给姐妹几个牵一下线搭一下桥。咱们学校美院的帅哥可多了，随便介绍几个我们也是不介意滴！”

　　我翻了翻白眼，合着她们已经认定我是勾搭上哪个美院哥哥了。陡然想起前些日子一连给她们当了一个星期的跑腿，我就没有解释，反而是故意愈抹愈黑。

　　我得意地挑挑眉，“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哟，变大方了嘛！”娇娇嫣然一笑，冲我抛了个媚眼说，“那什么时候跟我们介绍呀？”

　　语甜，尤菲也跟着眨巴着大眼睛凑了过来等我答案。

　　“嗯，”我卖了个关子，顿了很久才说，“明天就没问题呀！”

　　“真的？”几乎是异口同声，我面前几个期盼爱情到来的女生眼里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我心虚地突破重围站起来，边往门外走边装出一副恋爱中的小女生的模样甜蜜地说：“我出去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安排安排。”

　　“哎呦喂，还要出去打电话呀？”

　　“啧啧瞧她那娇羞的小模样。”

　　我关上门把蒙在鼓里还乐呵地打趣我的室友的调戏声挡在身后，“喂，师公吗？......我室友听说我在您这学画画，她们羡慕不已个个都争着想要我带她们来呢！......不打扰吧？.......嗯，真是麻烦您了！......恩，师公明天见！”

　　明天星期天，门里的那群家伙还满心欢喜的期待着明天压根就不存在的联谊活动，我暗地偷笑，按她们与我相差无几的画画水平来看，明天不挨到下午她们是铁定回不来的。

　　以往早上起来都要磨叽半天的三人，一大早闹钟没叫她们就起来梳妆打扮了。

　　我坐在床上窃笑，装模作样地给着建议，“都别把妆画得太浓了，听‘我家那位’说他们美院的男生都比较喜欢清淡点的。”这当然是我胡诌的，但她们还都信了。

　　“我是说美院的帅哥哥怎么就瞧上你这张素颜朝天的脸了，原来是歪打正着呀！”娇娇刚抹完口红，但听我这样一说后立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擦掉了。

　　“我怎么听出酸味来了？”我面上笑得好不得意，心下也是乐开了花，完全被我骗在掌心里了。

　　尤菲抿抿刚涂完唇膏的朱唇，坏笑着望着镜子里的我调侃道：“不愧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说话都气势见长呀！”

　　“怎样？你嫉妒呀？”
　　我与尤菲一句接一句，语甜却急了起来，“都别斗嘴皮子了，快点打扮好快点去见人呀！”

　　“哟，小妮子等不急了呢！”我古怪地笑着站起身，“那我也赶快打扮打扮吧。”

　　说是打扮其实很简单，穿见厚外套配条长裤子，洗好口脸，穿好鞋袜就算完事。我打理好后，语甜她们几个也是整装待发。

　　戴教授与我约在画室里见面，说是想测测我几个室友的实力。一出门我自然是按照师公的吩咐，直接把懵懂无知的小羔羊们往画室里引。

　　走到美院教学楼门口就有人起疑心了，一人一句地问我为什么要来教学楼，我只有打哈哈说，男生都喜欢给女生展示自己拿手的事物，这样就可以表现出自己帅气的一面，而且可以手把手的教她们画画，增进关系.......

　　我像个神婆一样把她们都糊弄得神魂颠倒，不停地说：“还是交了男朋友的人有见解。”
　　暗自抹了把汗，一场虚惊后我最终还是把她们带进了“阎王殿”。

　　“师公，我把我的室友都带来了。她们可仰慕您了，您瞧一个个都特地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戴教授年轻时就在欧洲名流画坛闯荡，在国外备受尊敬。回国后更是各家名校争相聘请的对象，但最终因为想念家乡的缘故，选择了了我们这个中不溜秋只有美院还拿得出手的，却运气好的建在戴教授家乡的大学。

　　自然我们大学里是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戴教授的名字的。

　　就算智商再怎么不好，看到这架势也应该明白过来了。语甜她们三个愣在门口好半天，回过神来后都是满脸的勉强，一副想走却不敢走的表情。

　　幸好师公现在还没戴眼镜，我心里暗叹。不一会儿，我又笑得灿烂地把小羔羊们往位子上赶，“来来来，都画几幅画让师公看看你们的水平。”

　　“嗯？......是是......”几人原本都是一脸不情愿，但看到戴教授“嗯”了一声后，已经拿好椅子坐在一旁，带上老花眼镜后十分有气场地看着她们，脸上都是等着看她们画画的表情后，小羔羊们都自觉地坐到了位子上。

　　我也跟在一起画了起来，虽然依旧是抽象派画风，但经过师公的苦心调教，我已经可以画出大概轮廓了。

　　可能真的是没有绘画天赋吧，到现在我也只能画出幼儿园的墙上常看到的那种“简朴”画，

　　一团红球再加几根面朝八方的黄线就是太阳，一个肉色的圆圆的东西再添上呈三角形摆放的三个黑点就是人脸，身体是五根线，头发是三根毛，花呀草呀，红红绿绿涂满地。天上有云有鸟，地上小朋友满处跑。

　　好吧，我承认自己是个画画白痴。原先我一直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五音不全的生物，但现在我明白了画痴其实也是一样的。真的是世界大了，什么痴都有。

　　我瞧了瞧自己的成品，发现已经都给画满了才打算收笔，在右下角写下“夏晴”两个字就拿着那副五彩缤纷的画给师公瞧。

　　路过娇娇她们时，几个人十分有默契地在瞥到我的杰作后捂紧嘴不出声地大笑起来，最可恶的是语甜居然还哈哈地笑出了声。

　　师公没有理会她们的异常，只是拿着我的画点了点头，“嗯，比原先画得好。”

　　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他的赞扬让我信心满满，但身后的笑声却是越发响亮了。

　　画画的时间过得很快，到中午我们才纷纷停笔。

　　我笑嘻嘻地看着戴教授，“师公今天幸苦您了，中午就由徒孙来请您吃餐饭吧。”

　　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戴教授是嘴严心软，教我这么个愚笨的学生也很是耐心，从没说过“不想教”三个字，看着他白发萧萧，我心中感动，怕贸然请他他不会答应，只有趁着现在了。

　　“不了，下午有外省的座谈会，我现在就要出发了。”戴教授边说边收拾自己身旁的画件，风一吹过，几张画纸掉落在地，我连忙去捡，整理好后就递给了师公。

　　他伸手接过时我突然发现师公毕竟还是上了年岁，苍老的手上泛着黄斑，干燥的皮肤下骨头的轮廓清晰可见。弯腰起身后的步伐有些踉跄。

　　我鼻尖一酸，但过了一会儿又扬起笑说：“那师公您路上小心。”

　　“夏晴你就把这些画拿到我办公室去吧，我回来之后再看。”

　　戴教授整理好准备离开，我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三人眼里放着绿光看着我，转眼又笑得甜美地看着戴教授说，“戴教授再见！”

　　心下警钟大响，我忙忙拿过她们手中的画，跟在戴教授身后出了画室。

　　“我去放画了，师公再见！”
　　话刚落我就提步跑远，像身后有恶鬼似的头也不敢回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

　　我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而去讨厌他身边的人，虽然厌恶若云但我却很喜欢戴教授。

　　戴教授身上有一种邻家老爷爷的亲切感，总能让我怀念起过去与外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虽然有想过会撞见那个我不想再见到的人，但我不知道那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他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衫，衣袖捋到胳膊肘上。细瘦光洁的臂膀露了出来。剪裁合身的直筒裤显示出他双腿的修长。腰上随意地系着一件纯白色的外套。他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午阳斜射进屋子，洒在站在窗边的他的刀削侧脸上。他鼻梁高挺挡下了一部分的阳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十分精妙的勾勒出他慵懒的身姿。

　　秋风撩起他的短发又拂过我的脸颊，将带有他身上淡淡馨香的空气吹到了我身旁，落在我的发梢间，吸进我的鼻腔里，黏在了我的衣服上，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