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灯笼血红染 ...
-
板车上,褪去了稻草的掩盖,那是一口棺材,上好的阴沉木,复杂的纹理似乎在阐述着里面的人的身份尊贵。
是她!果然是她!
想她独勺儿什么时候有过被人羞辱的时候,但眼前所见让她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棺材盖被凌厉的剑气劈开,勺儿左手持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棺材中的美貌女子,神情高傲不屑。
有谁会想到,三年前因中毒而亡,后因生前为皇朝贡献极多,功绩显著而破例入葬太祖皇陵的护国公主临奉召,现在竟然静静地躺在板车上的棺材里,面色安详,仍是三年前倾国倾城之貌,似乎只是在沉睡罢了。
男子的目光触及棺材中人时,不由得浑身一震,终是不忍再看。
不料正是这一举动使独勺儿火上浇油,临奉召在他心中便是那么独一无二吗?竟然连“孤雪”也愿舍出保她尸体不腐!那自己究竟算什么呢?
怒火焚烧,独勺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恨意,脚尖一点便是举剑向棺材中的临奉召刺去!
男子终是明了她的本意,原本收敛起的煞气又开始渐渐散发,手中紧握的剑准确无误地挡开那凶险的一势,就着独勺儿那一刹那的身体微倾,他便已将一根泛着寒光的长针扎入那右肋骨下方三指处。
既然她心已成魔,自己再怎么护着也是没用的了。
男子轻叹一声,手中却毫不马虎,二指并起将银针刺入三分,而后又迅速拔起,仅是眨眼瞬间银针便已藏于衣袖之中。
那便是个致命伤处。
男子低头苦笑,当年他将家人皆亡颠沛流离的她从枉幽山下带回,那时她因多日的饥饿和逃亡,身体早已虚弱不堪,肋骨下方被山洪冲下的巨石砸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他五年时间潜心医药,却终是治不了根本。那也是她最脆弱最不为人知的死穴。
而那个他小心翼翼地悉心照料的人,如今却是由他来伤害,世事如此可笑。
独勺儿果然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一招,捂着那慢慢渗出血来的伤口踉跄了好几步。身后的黑袍男子却是已经上前扶住了她,继而又从黑袍中掏出一萧,低哑怪异的箫声穿透整个树林。
男子已知那萧声何意,只是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将身上的蓑衣脱下后盖在那棺材中人的身上。此刻就连脸上那狰狞的伤疤也显得分外柔情。
只是树叶从树尖飘落的时间,不少黑衣人已顺着箫声而来,目光阴森,手持双月刀,向犹站在棺材旁的男子杀气腾腾而来。
独勺儿由着黑袍人搀扶着最后恶狠狠地看了男子一眼,接着黑袍人便抱起她向树林外飞去。
身后,一片刀光剑影,血染枯叶
男子本就只余三成功力,就是仗着医术刺其死穴也难敌那数百黑衣人的围攻,不过顷刻便已血染白衣,伤痕道道。只是那棺材中的女子,仍是安稳地躺着,因为男子的竭力保护,白皙的脸上未染一丝的血腥。
男子寡不敌众,终是手撑着剑单膝跪地,嘴角蜿蜒着一丝鲜血。
“哧!”一柄刀自他身后从左肩穿过,刀身带着鲜血拔出,阴沉木染了血迹,很快消失不见。
男子终是无力倒下,身子碰撞在板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双眼却始终是看着身边棺材中的女子。
黑袍人却是在这时候回来了,手中拿着一柄似剑又似刀的酷似狼牙的利器,罩在黑袍下的眼深不可测。
黑衣人奉命退下,黑袍人拿着利器来到男子的面前徐徐蹲下,独独露出的一双眼如湖水般死寂,声音也是难以辨认的嘶哑低沉:“主人说过,得不到的都要毁去。”
男子恍若未闻,只是看着棺材中的女子无声地勾起嘴角,血肉模糊的手试图去触碰那冰冷的纤指。
血腥的手怜爱地抚过那如墨的发,小心翼翼地触摸那如玉的脸。
奉召,他的奉召
“雪欢。”黑袍人逼近,低低唤道。
男子闻言一震,目光迷离,不可置信地偏过头来,堪堪对上黑袍人的眼,似乎在那空洞的眼中寻找着什么。
“对不住你。”黑袍人幽幽一叹,话音刚落,便是手起刀落,狼牙状的利器狠狠向男子的左胸膛刺下。霎时鲜血四涌,血流成溪。
男子在血红一片的视线中终于确定心中的猜想,濒临死亡的无力疲乏感愈来愈甚,他努力保持着大脑最后的清明,口中断续说道:“长安梧桐”
黑袍人目光闪烁,几番明暗,终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男子放下心来,再无念想,血色的花在他眼前绽放,他仿佛看见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在花间流连,引得蝴蝶相随,回过头便是倾城一笑
奉召,他的奉召
长安子夜。
一个身影从一座简陋的院子中飞出,消失在夜幕之中。
仅是一炷香之后,大批江湖中人冲入院中,刀光血影,不放过任何活口。
那夜,门前血溅梧桐树,残破的纸灯笼血红染。
冷,极冷,就好像身子浸入万丈冰窖似的。
似乎还有什么打在身上,如细碎的寒针,从头到尾仿佛没有一处是自己的,感觉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痛。
男孩在疼痛中觉醒,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长安街的青石板地上,雨滴“啪嗒”一声坠落在坑坑洼洼的石缝中。
缓缓动了动手,却发现全身如散了架似的动弹不得,周围的寒意透过单薄湿透的衣服暗暗传递。
男孩半身倒在水坑中,四肢传来尖锐的疼痛,就仿佛被凌迟了一番,疼得他几乎又要晕去。
天色刚晓,雨幕连连,路上来往的行人寥寥无几。几个抱成一团缩在对面街上的铺头屋檐下的叫花子哆嗦着在梦乡中徘徊,偶尔醒来一个,看见横躺的男孩,也只是见怪不怪。
“咯吱。”一声嘶哑的开门声,一男一女佝偻着背从破旧残损的院子中走出。
见到倒在门前的男孩,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慢悠悠地走上前去。
男孩浑浑噩噩中只觉得有人在摆弄着自己,身体四肢更是疼痛不已,意识渐渐昏沉,只是那坚强的意志仍在顽强地抵抗着。
模糊中似乎听见一男一女在说着什么。
“看他的衣服,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贵人,如今沦落这个地步也是世事难料。”
“有权有势之人向来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咱们义枫院可从不收留这种人。”
似乎女子有些异议,与男子争论了几声。男子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皱着眉头不知应了什么。
男孩只觉得温暖随即包围了自己,意志再也撑不下去了,他眼睛一闭,随之黑暗悄然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