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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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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你在三哥处滞留了三日?”慕容仲思挑眉。
楚清如实奉告了一番,想来又怕慕容仲思日后知晓自己在名讳上框他之事,便又斟酌着将此事说了一番。
“听闻,你这三日受三哥悉心照料?”慕容仲思再挑眉。他且只揪着一事不放,对其他事一概随意处之,倒也让楚清略松了口气。
楚清又斟酌了一番,如果把每日吩咐丫鬟多做一份饭菜,每日嘱咐丫鬟定时熬药送来这些也归入悉心照料的话,那勉强便算是了罢。
“听闻,你此番颇受小胖喜欢?”慕容仲思再再挑眉。
自己陪着小胖嬉闹,煞费苦心地帮它一解肥胖烦恼,它应当很是欢喜才对,慕容惜也曾道它喜欢我的。想到此处,楚清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听闻,你此次很得三哥欢心?”慕容仲思再再再挑眉。
楚清担忧地看着他,这眉再挑下去,眼睛都该瞪出来了。何况这话真是无稽之谈,自己与慕容惜认识不过几日,何来欢喜之说?再者慕容惜脸上终日没个神态,偶有笑意也是星点微末,实在瞧不出甚么欢喜不欢喜的。
慕容仲思未再问下去,倒不是慕容家素有恋兄癖的四公子顿时豁然撇除了恶习,只因丫鬟轻云道了一句大公子朝墨思院过来,又翘了夫子一日课程的仲思惶恐大哥是遵夫子意来逮自己,便飞快地脚底抹油,遁了。
对付慕容晖我的烂摊子,自然丢给了楚清。若不与大公子打交道,这慕容晖我为人倒是不错,虽各方面的资质皆是平庸,待人却和善得很,素来寡淡没甚野心。但此人一大缺点,便是板正啰嗦,实在是可远观不可近谈。尤以四弟翘课之后,慕容晖我啰嗦最甚,能循循然自四书说至佛法,又能从佛法讲至五经。故而楚清甫一见慕容大公子悠悠然走近,头便疼得厉害。
“四弟今日,又去了何处厮混?”慕容晖我蹙眉问道。
楚清恭恭敬敬道一声不知。
慕容晖我又一蹙眉:“你怎的也不看他紧些。”
楚清心里大喊无辜,又不是他老婆做甚么把人看紧了,脸上却十分的愧疚状,微微伏下脑袋沉声不语。
慕容晖我此番倒没啰嗦,只沉思状自言自语道:“任凭他如此顽闹下去也不是办法,真如父亲所言,尽快为四弟定门亲事,找个贤良女子管管他,倒是不错。”说罢便兀自心事重重地出了墨思院。
想不到慕容家家教如此宽松,这姻缘之事成的却是颇为迅速。不出三天,慕容仲思一张嫩白的小脸就气得通红地闯进楚清的房来,气势汹汹地一拍桌道:“那狗屁劳什子的柳家小姐,都是比本公子大上个四五岁的老太婆了,爹和大哥居然还要本公子娶她?!!”
不巧恰恰好好比慕容仲思年长四岁的“老太公”楚清按按额,本着不予孩子计较的心态宽慰道:“老爷和大少爷做此番划算,必有其道理。兴许,这柳家小姐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呢?总归不会亏待你。”
慕容仲思不屑道:“好看?再好看能好看得过三哥么?”
完了,这孩子真要断袖了,还是一条兄弟□□的不归路。楚清甚忧心,斟酌一番,循循善诱道:“三公子美则美矣,到底是个男人,各方面——这个手感到底不若女子。你想,这柳家小姐乃四大世家柳家的后人,必定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厨艺药理亦当略懂一二,多么的难得多么的划算。再按长远目光来看,柳家小姐能添香火旺世族,可谓买一赠多,更是十分的划算。至于三公子,毕竟是男人,又身处慕容本家,横竖算来是亏的。”
慕容仲思斩钉截铁地反驳道:“且不论此事与三哥有何干系。我坚信三哥也必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厨艺药理亦不会差,哪是那区区柳家小姐能相比?”
提起琴棋书画,再乍一想起那幅猫扑蝴蝶的意趣图,楚清瞬间默了。
这四公子恋兄成癖,实在恋得盲目。
慕容仲思继续道:“总之,要本公子娶那老女人,一点门儿都没有!你快快收拾整顿行李,随我出趟远门罢!!”
楚清愣愣:“去哪?”
慕容仲思高深莫测道:“两年一次的武林盛会不日后举行,十溪必然热闹非常,实乃结交江湖才俊风尘美人的大好时机。此番也正好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免得让天下人耻笑本慕容家四公子的贴身跟班,居然连武林大会都未曾见过。”
想必公子您也没见过吧。楚清内心默默地翻个白眼,脸上却甚是狗腿地笑道:“公子真是深明大义。”
晚上听轻云丫头八卦,楚清才知晓为何慕容仲思此番出门会如此仓促。原以为慕容老爷为四公子定下婚事,也不过是两家人通通气提前知会一番,不成想这四大世族两家要联姻之事却搞得极轰动,定亲宴都已选好良辰只待八方来贺。这般被赶鸭子上架,也难怪慕容仲思急匆匆要逃出家门,只不知那柳家小姐是如何的洪水猛兽,凶残骇人至此。此外,楚清又听得一个八卦。据说武林盛会四大家族必定会派遣一位后辈前去赴战,不求取胜只为摆一摆名门的场面架子,但四大家族中独独慕容世家乃世代习文为主,亦亲朝廷胜过武林门派,是以以往每年慕容家只送去一份厚礼以表关慰,并未遣人参与。
轻云道,今年不同以往,武林盛会似有要事,要求各门派各世族务必齐聚十溪,慕容家不得以必得派一人前往。慕容大少爷慕容晖我半分功夫不会,为人又老实宽厚,定然难以前去。慕容红裳一介闺秀,自然也不能指望。这奔赴武林盛会的担子,便落到了慕容惜头上。
言至此,轻云很是愤愤:“三公子平日亦只会唱几句词儿,那单薄的身姿一看便扛不住旅途的奔波,何况还要上台同那些莽夫粗人打斗,老爷怎的便放心让三公子前去?依我看,其中定然有夫人的唆使,这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一去不复返,夫人当是愉快的很罢!”说完,轻云一个捂嘴,四下小心环顾一番,见无人过来方才松口气,又添补一句,“不过这些,你我说说便罢,切莫到四公子跟前说去。”
楚清颔首,又一阵唏嘘感慨,慕容仲思此番坚定要往十溪走,定然是因为三公子也去,这慕容四公子恋兄,果真恋得甚是执着。
打更声起,月黑风高杀人夜。楚清挟带鼓鼓囊囊一大个包袱,跟随慕容仲思偷偷摸摸爬上墙头翻出慕容府,坐上马车直奔十溪。
慕容仲思不满道:“你租的这是甚么马车,破烂不堪,两个人便挤得要命还没个软垫子给本公子坐!”
楚清道:“外头租用的马车自然比不得慕容家,公子你且将就将就。”嘴上安慰着慕容仲思,楚清自己也苦着脸不大好受。电视里看别人坐马车很是闲适舒服,亲身体会才发现完全不是演的那回事。哎哟,这一路颠簸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还有屁股硌得疼啊……
正心里默默哀嚎,马车缓缓减速,吱呀一声停了。
不可能这么快便到了罢?楚清疑惑,挑开车帘,只望见外面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再一抬头,方才见几缕月光幽幽自枝桠间洒落,模模糊糊显出树木的轮廓。
“车夫,不知道本公子赶路么你磨磨蹭蹭停甚么停——”慕容仲思不耐烦的话蓦地消音在明晃晃的刀尖下。
“老子爱停就停,你小子且乖乖了,否则——老子手上这把刀可不长眼。”车夫的脸隐没在一团黑雾里,说话间又把刀尖往前挪了几分,“老子求财不害命,你们两个留下所有东西然后麻利些给老子滚下马车,就苟且让你们活命,否则——这林子里可没人给你们收尸!!”
慕容仲思哪是受过这门子气的人,青筋一跳额角一突便要骂回去,被楚清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嘴拖下马车。
车轮滚动声逐渐远去,待四周恢复了死寂,楚清才放开手,松口气道:“还好还好,没让我们连衣服也搁下。”
“你是觉得,我们能够不吃不喝徒步走到十溪?”就算林子里一片漆黑,楚清也能感受到慕容四公子滔天的怒气,似大漠孤烟笔直地汹涌而上,“还是说,你觉得以本公子的武功,连一介车夫都打不过?”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儿里蹦出来的,落在杳无人烟的树林子里,掷地有声。
寒意唰唰唰直窜上脑门,楚清讪讪笑道:“仲思少爷的功夫出类拔萃登峰造极出神入化所向披靡,上穷碧落下黄泉难逢敌手,对付一个区区车夫实在浪费至极。再者说,我们出逃在外,能少一事是一事,何必和区区马车夫过不去呢?”
“你认为——让本公子身无分文徒步行至十溪,乃区区小事?”寒意愈发重了。
楚清打了个哆嗦,在慕容仲思发作前飞快地从衣服隔层里拿出一沓银票,谄媚道:“钱财虽乃身外之物,但贴着心脏到底安心些——那马车上不过换洗衣裳而已。公子宽心。”古人不时尚抢劫搜身,真是一大公德,需要好好发扬光大代代传承。
钱没丢,慕容仲思略安心,语气也缓了缓:“那今晚夜深露重,作何打算?”
楚清上下左右看了一圈,确定远远近近没有半分灯光,遂盯着一棵树的树脚道:“不如树下将就一夜?”
“本公子畏寒。”
“唔,小人这就去钻木取火。”
天快蒙蒙亮,楚清磨红手掌也没能弄出一点火花来,最后只能作罢,两个人将将就就抱作一团,缩在树下睡了。
天色大亮,滚动的车轮吱呀一声顿住。一人跳下马车,沐着日光走近树脚。楚清甫一睁眼,蓦地便看见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墨发黑眸,眉眼如画。
那人一袭月白长衫,右手持一管玉笛轻轻敲打左手手心,临风而立出尘脱俗,宛如刚从丹墨画中化形而出,仙味甚浓。谪仙般的美人垂首沉思片刻,一敲玉笛,轻描淡写道:“原来……你们竟好此种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