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改》大昕昕昕昕

5、出征

　　马车急急驶出宫门，我的手紧紧抓住延帧的衣袖，所有的力量已经在刚才的暴风骤雨中消耗殆尽，只剩下最后了这点力气。延帧安静地任由我抓着，黑暗中间我看不清他的脸。
　　“王爷。”我咬唇出声，“你知道我十三岁那年的事情吧？”
　　“略有所闻。”
　　我的眼睛望着鼻尖，静静道：“娘亲说那年家中出外打猎，到了晚上哥哥和爹爹都未曾回来，我便偷偷跑出去去寻他们，可是晚上深山之中也没有个火，所以一不小心便踩上了结着薄冰的湖，就那样冻在了里面。好在当时刑剑路过，便把我救了起来，可是脑袋磕在了石头上到底是坏了。刑剑于我有救命之恩，家中之人也对他礼遇有加，他还和哥哥成了知己，我还小，爹爹便任由我和他们混在一起玩。”
　　他捉住了我的手，那样紧紧握着，我的手被抓的麻木，甚至可以听见骨节“咯咯”作响的声音，可是依然感觉不到疼痛。
　　我见他并不接话，所以道：“王爷，刑剑对我......我也是才知道的，看在他救我一命的份上，恳请王爷不要再追究了。”
　　“呵呵”他轻笑，“看来今日之事还是没有把你给弄怕啊，说了这么多还是为了那个男人求情？”
　　他口气轻佻，我心中不悦，转过头便不再理他。
　　马车的空气凝结在了一起。
　　“馥儿，只要我在，你便不用去害怕那些。”
　　我乍一听这话，诧异回头，只见他目光灼灼，蕴结了这个昏暗马车的所有光源，恍若远古洪荒时荒凉大地的一丝阳光，灼热而明亮。我突然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在何处曾经见过，仿佛在某个下雪的中午，白莽莽的雪地，温柔舒展的梅花之间也有这样一束目光，那样温柔，那样美丽。
　　熟悉，很熟悉。
　　我心中呢喃，是否是旧相识，否则为何我对他是这样的熟悉，是否是旧相识，否则他为何会知道我会吹叶子？
　　“王爷，我十三岁之前和王爷......是否相识？”相知，甚至相爱？我思量出口。
　　那个目光突然充满了哀伤，他似乎早已想到了我会这样去问，也准备好了完全的答案。
　　“我们之前只有过一面之缘，恰好听见王妃在后院中吹叶，谈不上是相识。”
　　我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去说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们一定是认识的，那种熟悉感不是一面两面所能替代的。
　　“哒，哒，哒，哒”马车的车轱辘有节奏地顺着青石板的缝隙缓慢敲起了节奏。

　　“三皇子要去平西边之乱。”
　　“三皇子要去平西边之乱。”
　　我素来晚起，可是一起床便听见了这样的消息。
　　我手里握着牛角梳静静坐在铜镜前，镜子前的人前日才嫁进了这王府做了新妇，难道过几日就要与夫君分别了么？
　　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喜鹊这时候也安静了下来，取了东西为我梳洗。
　　我知道，我很难过。可是这样的难过并不全然是为了王爷的出征，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对王爷有情，但是仅仅是这两日的相处，知己之情居多，男女之情也只是刚刚萌芽。可是这战事惊险万分，万一，万一的话，我不就成了寡妇？我还这样年轻，我还只刚刚及笄。
　　是不是我就要在这样华丽的王府里孤独终老了？
　　我不甘心。
　　延帧推门进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个发呆的我。他站在我的身后，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身上，扶正了我的发簪道：“在想打仗的事情？”
　　我的嘴角微微翘起，可是笑意却不达眼眸：“不，臣妾是怕年纪轻轻的做了俏寡妇。”
　　他也笑了，弯下腰，把脸靠在了我的肩窝，冲着我的耳垂轻轻吹气。那气挠着我的脖颈，酥酥麻麻，我被他吹的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拍他，他别开脸一个闪身，来到了我的另一边，咬我的耳朵。
　　“嘶。”我有些吃痛。
　　“怎么，盼着去见你那小情人？”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意，语气中却满是戏谑。我不满于他总是小情人小情人地叫刑剑，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情，这样被他一说好像真的一样，便赌气道：“王爷若是魂归沙场，臣妾一定去见刑公子，不敢辜负王爷的一番美意。”
　　他的力道逐渐重了起来，还带着一丝情欲，他伸手卡住了我的脖子，手指的力道慢慢收紧，我猛吸一口气，只觉得大脑中的氧气渐渐开始不够用起来。
　　“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在我耳边轻轻呢喃，语气仿佛在说情人间最甜美的承诺。
　　我将头仰了起来，本能用手拽住他的手往外拉。惊恐地望着他，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舍，却如同流星划过，瞬间便暗淡于夜空之中。
　　我挣扎出声，一字一句：“王爷，臣妾不求成败，只是，您若敢死，我就敢走。”
　　他的手指微微松开，我急忙把他的手拉离了我的脖颈，伏在桌子上大口喘气。我怒瞪他，恨他刚才差点杀了我，他却好似无所谓一般，挑了挑眉毛便无声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无心省亲，父亲那里也知道我的意思，不曾派人来催，只遣人递来一张字条问我王爷出征之后我是否需要回去小住。
　　当喜鹊兴高采烈地将纸条拿给我看的时候，确实有了一霎那的欢腾，但是往长久想也不合规矩，便将纸条收在了梳妆台的小抽屉里。喜鹊见我没有归心，也就不说话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我见她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思考片刻便又写了一张字条，顺带盖上了我的小印。然后趁着喜鹊不在放在了她的枕头下面。喜鹊是家养的丫头，她的父母都是御家园里的下人，所以自小在院子里面长大，那里就是她的家。我怎么忍心让她不去看自己的姐妹亲人而陪我在这孤寂的王府里面磨时间？
　　这段时间王府上上下下都忙乱的很，其中大皇子来了几趟，看我们收拾的收拾，缝衣的缝衣，也不敢久坐，喝了杯茶便离开了，可是我坐在主位上分明看见了他眼角不留痕迹的得意。我的心里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
　　我知道这次大皇子一定会对延帧下手，可是，可是父亲在朝中与大皇子是站在同一阵营的，我这次不可能去投靠父亲，那还有谁会帮我，还有谁会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