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音》夏宁影

13、十三章

　　解雨臣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
　　吴邪倚在窗旁看着对方坐上车，不一会儿便没了影子。
　　门口的酒瓶碎片被女佣安静的收拾干净，但屋子里还残留着清淡的酒香。
　　吴邪就这么站着发愣，不知不觉便入了夜。房间里渐渐暗了，他也懒得去开灯。
　　直到房门再次被敲开。
　　房门象征性的敲了两声，接着门把手拧了开，走廊的灯光和来人一同涌了进来。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吴邪有些无所适从，他只能先别过脸，一言不发的等待着对方开口。
　　房间吊灯的开关被打开，一时间屋里亮如白昼。
　　“阿邪。”吴二白第一次沉着脸，就连声音也压得极低，“我想要一个解释。”
　　吴邪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半垂着头问：“解释什么？”
　　“今天，老秦和我说，海婷从你这里回去后就提出了取消婚约，谁劝都不顶用，问什么她也不说。”吴二白向着吴邪的方向走了两步，“不过我想，能解释这一切的只有你了，不是么？”
　　吴邪沉默了半响，最后他抬起头，直视二叔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能娶她。”
　　吴二白没有接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皱的更紧了。
　　“对不起，二叔，我不能娶她。”吴邪又重复了一遍，顿了顿，苦笑道，“况且秦小姐也一定不愿意嫁给我了。”
　　“是因为解雨臣么？”吴二白紧紧盯着他，双目如同利刃一般。
　　吴邪迎着他的目光，轻轻笑了笑：“是的。”

　　那一晚过得似乎过于平静，吴二白只是说了句下来吃饭，便再没有说什么。吴邪却更加忐忑起来。二叔可以如此平静，就说明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在坐立不安了几日后，吴二白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并且放宽了对吴邪的管制，没再让人盯着他不放。
　　这日，吴邪小心的和二叔打过招呼，一溜烟跑到解雨臣家中，哀哀的叹着气。
　　“你说二叔打得什么主意啊，再这么下去我都快得疑心病了。”
　　解雨臣给他倒了杯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别想太多，二爷只是面冷，心里还是很在意你的，你好好和他谈一谈，总比什么事儿都窝在心里好。”
　　吴邪脑海中闪过二叔无表情的脸，不由得抖了抖，赶忙摇摇头，心说二叔和三叔不一样，可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发。
　　看着吴邪有些沮丧的脸，解雨臣一伸手勾着他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兵来将挡嘛，不是还有我么？”
　　脖子上湿热的气息让吴邪颤抖了一下，红着脸回应了他的亲吻。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见二爷。”

　　隔天一大早吴邪被二叔从被窝里揪了出来。
　　天刚刚透亮，晨光显得有些暗淡。吴邪困得睁不开眼睛，摇摇晃晃的任由女佣拉着洗漱穿衣。
　　等全部收拾妥当，吴邪也清醒了。他看着手边整理好的皮箱，一脸困惑。
　　吴二白站在吴邪旁边，一边帮他整理衣领一边说道：“你三叔在广州出了点问题，你赶紧过去找他，就坐今天头一班的轮渡，一会儿就上车吧。”
　　“唉？三叔怎么跑到广州去了？出什么事儿了？”吴邪吓了一跳，二叔这么急急忙忙的让他走，莫不是三叔那边出了什么大事，让他去接应？
　　“这个你到了广州就知道了，我让潘子跟着你，你们两个一起走，到了广州给我拍份电报。”吴二白拍拍吴邪的肩膀，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那我什么时候回来？”吴邪不太情愿的被推着走，不时回头问二叔，“我今天约了小花……”
　　吴二白瞥了他一眼，顿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也不会很久，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吴二白将吴邪塞进了汽车后座，将门关上。转过头对旁边等候的潘子道：“好好看着小三爷，别出什么差错。”
　　“我明白。”潘子点点头，向吴二白行了一礼，拉开副驾驶座坐了进去。
　　汽车立刻开往浦江码头。

　　吴邪坐在后座上心神不定，他探过身抓住前方的座椅背，问道：“潘子，你知道三叔出了什么事儿么，怎么这样着急？”
　　潘子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吴邪更加不安了。

　　由于时间尚早，浦江码头并没有什么旅客。潘子拎着行李，引着吴邪走上油轮。清晨的海风吹在身上有几分冷意，吴邪站在甲板上向着江面望去，天光已经大亮，江面上却像是笼了一层薄雾，看不清晰。
　　不多时，来往的行人多了，不断有人提着行李登上油轮，周围也变得嘈杂起来。吴邪看着码头上互相道别的人群，不由得想起了小花。
　　昨日刚和小花约定好一起去见二叔，今天却连招呼也没有打便匆匆离开了，这可真是……
　　吴邪感慨到一半时，忽然觉察出有些不对劲，他猛地回过头，发现潘子就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盯着他，见吴邪看过来，才有些慌张的把视线移开。
　　不对！
　　按理说三叔那边若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可能只让他和潘子两个人去接应，况且吴邪还是个愣头青，去了能帮上什么忙？
　　吴邪低下头寻思着二叔今早的话语和表情，心里愈发感到怪异。
　　联想到之前二叔得知自己和小花关系的那晚复杂的神情和之后放任的态度，吴邪似乎想通了什么。他向着下船的出口处走了两步，身后的潘子立刻跟了过来，半挡住吴邪的道路冲着吴邪不自然的笑笑：“小三爷，船要开了，咱们去舱内吧。”
　　吴邪看了出口一眼，顺从的点了点头，跟着潘子往回走。
　　客舱内，潘子帮吴邪铺好床便坐在一旁，像门神一样动也不动的闭着眼睛。只要吴邪一起身，那双眼睛就立刻睁开，紧紧看了过来。
　　吴邪看在眼里，心里笑了一下，索性坐在床上翻看着柜子上的杂志。
　　轮船的汽笛声响起，船身跟着慢慢驶出了码头。吴邪放下手里的杂志，对潘子笑了笑：“我去趟厕所，要一起么？”
　　潘子看了眼船舱外移动的风景，明显的松了口气：“不用了。”
　　吴邪点点头，绕过潘子向着客舱外走去。

　　解雨臣来到吴家，正遇上等候的吴二白。
　　吴家二爷冲着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来。
　　“你要是找阿邪，今后也就不用来了。”注意到解雨臣的神情，吴二白轻轻摇了摇头，“他已经走了。”
　　解雨臣不自觉的站起身，看着吴二白冷淡的面容，立刻行礼告辞。
　　“你也别再去找他，你们……”吴二白叫住走到门口的解雨臣，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你们不合适。”
　　解雨臣停了脚步，转过头冲着吴二白笑了笑，眼里却是一片冷光：“承蒙二爷惦记，不过这也不是二爷能够决定的。”
　　说罢，解雨臣坐上车，想了想让司机向着码头的方向开去。

　　虽然加快了速度，但依旧是晚了。
　　巨大的轮船已经离开了码头，解雨臣站在渡口，良好的视力让他几乎能看清船上的人影。
　　终究是慢了一步。
　　解雨臣看着渐行渐远的轮船，心里竟有些茫然。不知道是喜是悲。毕竟如果吴邪就此离开，他也不用再……
　　“花爷！”身边的伙计惊呼了一声，解雨臣回过神，发现轮船旁边的江面上似乎有什么人落了水，惊得甲板上的人群纷纷跑到船边抻着身子向下看。
　　那落水的人在江上沉沉浮浮，慢慢的靠近了渡口的方向。
　　解雨臣僵了一下，几乎在对方落水的同时察觉出那人的身份。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两步，脑子有些混乱，差一点也跟着跳到江水中。身后的伙计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制止了解雨臣接下来的举动。
　　那人游的更近了，最终他抓住了渡口的木板，靠在上面疲惫的喘息着。下半身浸泡在江水里，衬衣湿淋淋的贴在身上，透出些皮肤的颜色，他缓了缓神，冲着慢慢蹲下来的青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花，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