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音》夏宁影

12、十二章

　　吴邪回到家中，三叔并没有在家，坐在客厅的吴二白只是抬眼看了看他，吩咐了医生为他包扎好伤口便没再说些什么。
　　鉴于冷淡的二叔和神出鬼没的三叔，吴邪只能私下偷偷询问王盟。
　　那天交货的情况与吴邪的猜测差不多相一致，然而令吴邪没有想到的是，在船货失踪的同时，位于十六铺的吴家仓库中，被查处有大量违禁的烟土。巡捕房的人当场便将负责存货的人扣留，并且将仓库封上封条。
　　这一变故是吴邪想都未曾想过的，当初以为仅仅得罪的是日本人，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而如今，就连当局政府也没能落下好话。巧合多了，那便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一切。
　　吴邪曾试探的去询问二叔，但得到的回应却只是让他好好养伤，别的不用上心什么的。
　　就这么过了几日，伤势好了不少，但心理的疑惑是却一分都没有减少。吴邪琢磨着二叔这边是讨不出什么话来，可以去从小花那里试一试。
　　这么想着，这日清晨，吴邪起了个大早，匆匆收拾一番便准备出门。
　　走过客厅时，却被从书房走出的二叔叫住拦了下来。
　　“大清早的这是去哪儿？”
　　“二叔，这不闲着也是闲着，我去找朋友散散心。”吴邪没敢坦白是去找小花，随便扯了个理由。
　　吴二白看了他一会儿，缓声道：“阿邪，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吴邪坐在吴二白对面，心里有些忐忑。二叔面上的神色依旧没有多大变化，可这种平静又于往日不同，这令吴邪更加紧张了。
　　喝过一杯茶后，吴二白才开了口。
　　“阿邪，你今年二十有四，要说和你一般年龄的都成家立业，孩子都有了，你父母过世早，我也没能及早帮你定下门亲事，这才让你到处乱跑闲不下来，近日我和你三叔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该给你定门亲事让你定定性子。
　　“那姑娘你也见过，是秦家的小女儿。秦家家世好，姑娘长的也标致，她对你也很喜欢，你看个日子，我做主，就娶了她做媳妇吧。”
　　吴二白的这番话让吴邪越听越惊诧，不知为何，他一下子便想起还在北平时，秀秀哭着来找他时的模样。
　　“不，不行的二叔，我不……”
　　“不什么？还是说你另有喜欢的姑娘？这样也好，你喜欢哪家的姑娘二叔替你上门提亲就是，如果没有，那就定下这个了。”听到吴邪拒绝的话，吴二白匆匆打断，“阿邪，你也老大不小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趁着我还在，有些事情能帮你就帮着你，但之后的路你得自己走。我不喜欢你和解家的人走的太近，虽然名义上吴解两家是亲戚，但上一次的事情你自己都不明不白的栽进去了，还不长教训么？”

　　吴二白这一次下了狠心，差人盯着吴邪，不许他出门，订亲的日子也已经订好，距离订亲没剩多少天了。
　　吴邪被变相软禁，几乎到了下楼都有人看管的地步。这几日吴邪也乖的很，在房里练练字，看看书什么的，也没有再提出出门散心的要求。
　　吴二白瞧着他，渐渐也松了心。
　　这日，吴二白出了门，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吴邪站在窗口看着二叔的车渐渐开远了，他立刻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打开窗户探出头左右瞧了瞧，看到守卫的人有些松懈，吴邪便觉得时机到了，撑着窗台要往下跳。
　　“小三爷，小三爷？”
　　房门突然被敲响，吴邪低咒了一声，把腿从窗台上跨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门口开了门，没好气的问道：“不是说过了小爷要睡觉，没事儿别来打搅我吗！”
　　那人陪着笑脸，轻声道：“小三爷，解少爷来了。”
　　说罢便往旁边让了让，站在他身后的解雨臣冲着吴邪笑了笑，抬脚走了进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都没有说话。
　　吴邪一见到解雨臣，便想到之前萦绕在心头的那些疑惑，他立刻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解雨臣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不知是不是解家出了什么事情，便识相的保持沉默，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解雨臣坐在圆椅上，自顾自的倒了杯凉掉的茶，抿了一口将杯子放回桌上。他既不说话，也不去瞧吴邪，只是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邪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道：“小花你今天……”
　　“我收到喜帖了。”解雨臣突然出声打断了吴邪的话，他抬起头看着吴邪，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却是一副淡然的神情，“那天我有些事情不能出席，今天过来先给你道个喜，记得给我留杯喜酒，好歹也沾沾喜气。”
　　喜帖。
　　这两个字如同魔咒一般，顿时令吴邪换了失语症，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解雨臣将杯中的茶水喝完，站起身拍拍吴邪的肩膀道：“这喜我道过了，我约了人先走一步。”
　　这一次身体先于思维，吴邪一把抓住解雨臣的手臂，将人拉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么？”解雨臣也不见着恼，客气的问道。
　　“小花……”
　　不知为何，吴邪想起北平离别时的午后，还是戏子身份的男人缓慢却坚定的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脸上也带着这般疏远的笑意。

　　吴邪看着他，沉默了好一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解雨臣也不说话，站在那里等着。
　　时间过了似乎很久，但也好像没有很久。
　　屋外有些吵闹，似乎是来了人，吴邪也不去理会，他抿了抿嘴唇，心一横，手有些颤抖的向上抬着，直到轻抚上对方的后脑，紧紧闭着眼睛，将嘴唇贴上对方的，只是轻轻一触，便向后退去。解雨臣看到吴邪突然涨红的脸，紧闭的眼睛一脸英勇就义的神情，接着嘴唇上落下一个温暖柔软的亲吻，只是短短的一瞬间这种感觉便消失了。
　　这种触感过于短暂，解雨臣皱了皱眉，抢在那人离开之前重新贴上对方的唇角，气息交叠间生出了些许缠绵的眷恋。
　　解雨臣眯着眼睛，视线越过吴邪捕捉到了拧开门把手走进来的人影，他不动声色的将吴邪拉的更近，唇齿间的动作变得有些粗暴。
　　初次与人亲近的吴邪本是凭着一时的热血，本想着一触即离，却被对方反过来紧贴着亲吻，清浅的吻不知何时变得激烈起来，吴邪被搅得全身发热，索性也跟着不管不顾的乱吻一气。
　　正自沉迷其中，身后清脆的响声将吴邪从情欲中拉回到现实，他向后退了一步，红着脸抬手蹭了蹭唇上的痕迹，哑着声音边骂边转身：“哪个不长眼的混蛋连敲门都省了直接……”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剩下的话硬生生被吴邪吞到了肚子里。
　　“……秦小姐。”
　　女孩子手里原本拿着精巧的青花瓷酒瓶，这时也躺在地上碎成了几片，带着梨花香的酒气弥漫了整间屋子。秦海婷红着眼睛，向后慢慢退了一步，两步，三步……最后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迅速的跑下楼，许是方才的场景令她脑子一片空白，跑出吴家大门时撞到了不少东西，一连串的碎裂声让吴邪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吴邪动了动，下意识的想要追过去，肩膀却被人抢先一步揽住。他回过头，看到解雨臣半垂着的眼睑，对方轻声问道：“要追么？”
　　解雨臣等了一会儿，吴邪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最终，吴邪缓慢的摇了摇头：“算了，随她去吧。”
　　解雨臣笑了笑，再次将唇贴上吴邪的，然而这次吴邪侧了侧脸，那个亲吻最终只落在了颈侧上，轻的仿佛没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