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阁系列：之一云漾寒自漠》江七

8、第 8 章

　　盛夏的傍晚，别竹小筑因为竹林密密，并没有显得很热，反倒有些凉意袭人，屋前的小水池里朵朵嫩红的睡莲含着羞怯，翘首迎着朝阳的出现，远远的从后园里飘来的香樟气息，使得这偶然的寂静更为的亲人。
　　韩紫依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身边并没有跟着谁——小芩去了厨房，说是要做在幽冥时常吃的清凉水饺，韩诺不知呆在哪个角落里，琢磨着什么。
　　昨天才发过病的身子并没有好的透彻，只是躺在床上，总是不自觉会想起那个据说还在昏迷中的人，昨天方晚泓和阿诺的话就会一遍遍在自己耳边回旋，惹得自己更为的心烦，不如出来走走。
　　韩紫依神情淡淡的漫步在竹林里那些远离青石板的路上，偶尔有几缕斜阳透着竹叶的细缝爬在身上，使得她的神色更为若隐若现。
　　其实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自己并不是一点也没有预料的，这也是自己当初始终不愿出谷的原因之一。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我们是无法预测它的力量的，它就是爱情。当初自己并没有想过云自扬会对自己有多么深的感情，自己与他，从相识到最后一起跳海只有大半年的时间，可是在他被义父逼得发疯的时候，在最后自己只有一跳的时候，还是他一直在自己身边。
　　韩紫依默默的握着手中的竹叶，菱角分明的竹叶，印的手心有些微微的疼意。
　　那一年，可以说是自己前半生最大的一个转弯，之后虽然更痛，更难，可是心里却有了一个人呆在那里默默支撑着自己，可以容自己不再生无可恋。
　　云七，云七，你这个傻瓜

　　“韩姑娘，原来你在这”刚从京城赶回的燕沧海从自家兄长们的口中得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路从前院寻到了别竹小筑。
　　“六公子？”韩紫依见到这个在第一次接自己进府之后便消失了很长时间的燕六公子，一时倒有些吃惊。她心里知道燕沧海的离开只怕和沉音下毒有脱不开的关系，如今回来了，只怕是沉家那边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吧。
　　“姑娘是个透彻的人，容沧海放肆两句？”燕沧海并没有拖泥带水，只是睿智的双眸对视着韩紫依，一语即到。
　　“六公子要说什么？”
　　“我家小七”
　　韩紫依似乎有所预料，挪开了眼睛。
　　“我不知道你和小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也可以不说——”燕沧海依旧看着有些吃惊的扭过头来的韩紫依，接着说道，“那是你和小七的事情。我只希望你可以和小七好好谈谈。”
　　韩紫依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韩姑娘，这世间的感情从来没有那么的真正好。我家小七素来不动凡心，可是，我们都知道，他那样的人一旦动了心，便是生离死别也赎不回来。如果错过了，韩姑娘，你又去哪里再遇到这样一个人？”
　　“我猜你一直不愿和小七说清楚，应该也有保护小七的意思。可是，韩姑娘，这原来就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小七以后若是想起，你想他会怎么恨他自己？”
　　“小七会以为是因为自己太弱了，才会让你有这种什么都替他考虑好的心态。韩姑娘，你对小七的感情不能成为你专制的理由。”
　　“有时候，太为对方着想，并不是成全了感情，只是成为了自己胆小的借口。韩姑娘，你真的不是因为害怕才选择逃避的吗？”
　　韩紫依一直沉浸在刚才燕沧海的一番话里，连小芩喊了好几遍也没有回过神。一轮皎月挂在高空的时候，韩紫依默默吃着碗里的饺子，突然问道，“阿诺，你早就察觉了是吗？”
　　“我不知道小姐这样做有没有燕公子说的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小姐不能一味只想着逃避。况且，我看云自扬也并不是无能之辈，当年他能从那个人掌下救了你我，现在又怎会比当年还不如？而且，现在和当年也有很多不一样了。洗剑阁的实力小姐也是知道的，若是那个人真的再出现，我想云公子那些个义兄们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是吗？”韩紫依不确定的对着面前的碗发呆。
　　“小姐”小芩一把躲过韩紫依握在手中的筷子，认真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伤害存在的，你又怎么知道云公子明天不会因为什么原因死掉呢？我们只有好好把握当下，也只能做到这样而已啊”
　　韩紫依听着小芩的话，一时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的对着面前的饺子。突然，她蓦地站了起来，“小芩，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咦哎”小芩从不解中好像刚才翻转过来，喜笑颜开的进了楼上去寻找韩紫依的药箱。韩诺见着自家小姐有些紧张的神色，一直坚硬的唇角渐渐化开了一个微弱的弧度。
　　小姐，小姐

　　“韩姑娘”
　　“韩姑娘”
　　云自扬的房子一屋子的丫鬟们对着突然出现的韩紫依主仆三人俱是一惊，一边迎着三人进去，一边以派了门口的小厮去了前院知会了其他几位少爷。
　　“你们都下去吧，我家小姐要给云七公子握握脉。”
　　丫鬟们知道眼前这位是阁里请来的神医，连阁主都要礼让三分，于是，也不敢有什么异议，缓而有序的退了出来。小芩推开内室的门，将药箱放在云自扬躺的床边，转身也退了出来，与韩诺守在外室，将内室的门慢慢合上。
　　韩姑娘看着沉睡在床上的云自扬，似乎眉宇间都有了些许的憔悴，睡梦中的云自扬并不是很安宁，似乎有什么一直在困扰着他，让他无法安心。
　　韩紫依几不可声的叹了口气，坐在云自扬的床边，纤细的手指慢慢爬上云自扬的眉间，“云七，莫要再想了呵，云七”
　　这个世上有很多时候是我们所无能为力的，譬如感情，譬如对有些人，我们总是越躲越是靠近。
　　云七，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也许我还会再选择爱上你。爱上你的幸福，哪怕是只有一瞬之间的，也抵得上一生所受的苦。只是，我若是知道我的爱上会让以后的你如此受折磨，也许我不会靠近你，因为我爱你呵，我是多么希望你可以快乐，可以没有痛苦和忧伤的活着。你会知道当年见你替我受了义父那一掌，我的心里是怎么样的感觉。我从未如那一刻那样痛恨自己的软弱，云七，如果生命真的有重来的余地，请你不要出现在十年前。
　　韩紫依的思绪似乎飞离了身体，手指无意识的停留在云自扬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