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阁系列：之一云漾寒自漠》江七

3、第 3 章

　　“小姐，这洗剑阁的藏书好多啊。”小芩吃惊地望着一座座整齐的放满了藏书的木柜，不由得发出感叹。
　　的确，作为武林中人，这里的藏书太丰富了。韩紫依看着这么多的书，对于洗剑阁的名声又有了新的解读，“这也只有洗剑阁了。”
　　“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自己去玩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看看书。”
　　“可是，这里太阴了，小姐•••••”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会注意的。”
　　“那好吧，我就在楼下，小姐有事一定要喊我啊。”小芩一边朝门口退去，一边嘀咕道，“又要和那个大木头面对面了，真讨厌啊。”
　　韩紫依听着自家小婢的说话，一时显得有了几分轻松，小芩和韩诺吗？一边想着韩诺每次面对小芩时的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觉更有了几分喜气。
　　“韩姑娘，该多笑一笑才好。”这时从书柜深处走出来一个身影，惹得韩紫依有几分的吃惊，走出来的竟是云七公子。
　　“是我和小芩打扰了七公子吗？那我就先离开了，不打扰七公子清净。”韩紫依一见是云自扬，只觉得想要尽快离开，转身便要离开。
　　“韩姑娘”云自扬一时情动，抓住韩紫依的手臂，“原来真的不是我的错觉，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韩姑娘吗？”
　　韩紫依身子一僵，“七公子这是什么话？”说着，眼神浮向门户上。
　　“那韩姑娘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可以请七公子先放手吗？男女授受不亲。”韩紫依试着挣脱云自扬的利掌，却不想云自扬又抓得更紧，“你先告诉我原因，我才选择放不放手。”
　　云自扬带着一点赌气的意味，自从一个月前两人在后花园见过一面后，到现在无论自己用什么办法，都没有再见到她一面，原以为是她深处简出，可是后来才发现并不是这样，听下人们说常能见到她和她的两个贴身家仆到处走动的身影，自己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不出来，只是单单避开了自己而已。每次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好像有什么梗在那里：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在多次反思确认不是自己前几次的相见有什么不妥了之后，便有了今天这一幕——再听见伺候她那边的丫鬟说她这个时间要到藏书阁来后，自己便一直守在这里。
　　“七公子，这样不觉得太失礼了吗？”韩紫依听到眼前这个成熟的男子吐出略带任性的话语，一时有些恍然，心下对于自己的失神更有了几分生气。
　　“我在替你的五哥寻找救命的解药，七公子这是在影响我。”
　　云自扬听到这话，更加下了几分手劲，“那你每天和那个叫韩诺的黏在一起就没有影响了吗？”只怕是话刚出口，云自扬就有了悔意，不觉得拿眼神偷瞄韩紫依。
　　韩紫依见这个样子，反倒不怎么生气了。“你松开些，抓疼了我的手臂。”见云自扬一听自己喊疼，忙不迭的松开手，甚至要去捋她的袖口来看，不由得叹了口气，“我自己是大夫，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七公子不要再失礼了。”
　　“•••••••”云自扬一时真不知该拿眼前的女子怎么办，只觉得自自己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样子不知所措。
　　“七公子，陪我去前厅坐坐吧。”韩紫依望着这个一脸自责望着自己手臂的男子，心下不觉得一软，不再一如从前般推拒。
　　“好”
　　韩诺一抬头便看见自家小姐和云自扬从楼梯上相偕着走了下来，神情有些慌张，“小姐”，随着韩诺的喊声，背对着楼梯的小芩也回过头来，“咦，七公子是什么时候上去的？”
　　韩紫依望着身边略显得有些紧张的男子，心下显得莫名的轻快了起来，“去备些酒菜在前厅吧，我想和七公子聊聊。”或许是看到了韩紫依脸上那明显的笑意和轻松感，韩诺张了张嘴，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沉默的去准备酒菜。

　　午后的别竹小筑，竹影蔓蔓，清风微动，带着从小荷池传来的阵阵的荷香，阳光从竹林缝隙中流下来，一片一片的铺盖着两层的小竹楼。韩紫依坐在二层临窗的位置，桌前摆着一套漫着香气的茶具，一手握着随身携带的医书，静静的观览着。坐在她身边的小芩，受不住阳光的洗礼，一手还浮在茶具旁边，另一只手早盘在桌上，脑袋搭在手臂之上，睡得深沉。韩诺抱剑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低沉。
　　“韩姑娘，韩姑娘。”这时，从远处不断接近小筑的传来一阵呼喊声。韩紫依皱了皱眉头，却是没有理睬，韩诺自听到脚步声便掠身飞了下去。倒是小芩，似乎被惊扰了，转了转头发，转了一下脸，又继续睡去，连脸上的哈喇子也没有擦去。
　　“•••••”
　　不知道韩诺说了什么，只听到那个女声愈加不客气，“我家少夫人有急事，要见韩姑娘。”
　　韩紫依听闻，微微叹了口气，有条不紊的合起书，将桌上的茶杯摆好，扶裙便施施然朝楼下走去。
　　“这边带路吧。”
　　“小姐”韩诺闻言便要说些什么，却被韩紫依止住，“我自有分寸。”
　　韩诺望着微然走出别竹小筑的那个紫衣女子，立刻转身上楼，将熟睡中的小芩领起，尾随而去。

　　韩紫依随着那个趾高气昂的小婢一路弯来蛇去，进入了后花园的深处。韩紫依看着眼前略有些紧张的小姑娘，不觉得轻轻叹了口气，一路连路上的风景也没有了心情。
　　沉音，你终是沉不住气了吗？
　　“韩姑娘，现在还扰你清净，实在是对不住。”早已恭候在深处四角小亭的沉音，微笑着站了起来，迎向韩紫依，一面牵着韩紫依，将她带入亭中。
　　这四角小亭建在湖心，只有一面与外圈建有小桥，初夏时分站在亭中，显得格外的清爽。
　　韩紫依不动声色的支开沉音的手臂，淡淡的说道，“不知五少夫人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家相公一直劳您玉手相救，此等大恩，小女子不知该如何相报，今日略备些薄酒，只当相敬两杯。”
　　“五少夫人客气了，我也不过是收了素阁主的重金，略行人事。五少爷能见有起色，也是夫人一番细致照顾。实在称不上某人功劳。”韩紫依依栏而立，望着初露粉色尖尖角的满池荷花，印着水面，身后的女子端着酒杯，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我素来听闻，当今相府的三小姐弹得一手好琴，今日，就当某荣幸，借着沾沾文气吧。”
　　沉音望着站在栏杆边面色沉静的女子，一时显得有些慌神，她，知道了吗？
　　从第一次相见，她朝自己望过来的那一眼，眼中有着淡淡的不赞同，自己在那刹那便有些惶恐了，可是，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韩紫依，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日若不是听到方晚泓的那些猜测，也许自己是死也不会把眼前这个女子与阿扬联系在一起的吧？关于阿扬失踪的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是自己心里的一个痛。也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阿扬开始回避自己，有时候那些回避甚至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那种无意识有时比故意还要伤人。自己听从爹爹的安排一路走到现在，其中不也是想借此激起阿扬的嫉妒心吗？可是，一切都乱了，从这个女子出现在洗剑阁开始，一切就都乱了。
　　沉音的眼神渐渐显得凶狠了起来。
　　阿扬，我怎么会将你拱手让给他人？阿扬，是不是我杀了这个女人，你就不会再变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到以前？
　　韩紫依看着水面上那张略显狰狞的姣好面容，轻叹了口气，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日在藏书阁与自扬说话时便注意到隐身在树后的她，在洗剑阁呆了三个多月，也慢慢从小芩那里知道了这个女子和自扬之间的深渊。不是不嫉妒，不是不羡慕，只是，那些自己给不了的，如果别人可以给他，那么便成全他们吧。所以，自己才会没有那么快让五少爷醒过来，也没有在素阁主的试探中吐露半句。自扬，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心意了。
　　沉音一狠心，从背后一把将韩紫依推入池中，池里泛起一阵水花，有些凉意的池水溅到代替韩紫依站在栏边的沉音的衣襟上，晕开了一朵半含的花。沉音望着慢慢平静了的池水，眼神似悲似喜。“少夫人，少夫人，你可千万不能发呆啊。过一会儿她身边那两个人一定会过来，我们一定要准备好啊。”沉音回过头来，望着这个从家带过来的冷漠婢女，轻轻点了点头，自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吧。爹爹，为了您的霸业，您的女儿已经死了，心里死了，可是，您会关心吗？
　　韩紫依随着推力沉入了水底，初夏的池水是那样的冰冷，可是她却觉得是那样的温暖，真好，可以在死前再见到你，哪怕只是和你说几句话，阿扬，你可知道，这于我，是怎样的奢求和渴盼？这个世界活着太过冰冷了，我用前十六年活的心惊胆寒，后十年却是心如枯灯。我原以为我只要你活着就好了，可是那样太累了，真的太累了。阿扬，我再也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了，真的太累了•••••••韩紫依失去意识前一秒眼前还浮现着云自扬的笑容，接着便沉入黑夜之中，再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