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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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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自从天明走后，少羽每天过得混混噩噩。与此同时，前方传来韩信已举河北，破齐、赵，而且想要击楚的消息。
少羽心头大震，即派龙且率部往击之，与齐军联合号称二十万，共同御敌。
他用最短的时间整理好情绪，重新振作起来，准备将蜀国的各项事宜处理便即刻出发。
蜀山大部分人纷纷自愿加入楚军。
少羽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便相继传来。
传闻刘邦进击关中，雍王章邯在抵抗了十几天后兵败自杀，至此三秦悉为汉有。
不仅如此，他还到处派人张贴榜示，诬赖项王诸多罪名，并发檄文布告全国：“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今项羽放杀义帝于江南，大逆无道。屠杀全城百姓，残暴不仁，寡人亲为发丧，诸侯皆缟素。且悉发关内兵，愿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
这便是莫虚有的罪名了，当年义帝之死仍是个迷，他在迁往郴县的途中被人暗杀，没有知道凶手是谁。
至于屠城，若不是刘邦煽动百姓参战，他也不会伤及无辜。此事大部分人心知肚明，可是知道又如何，他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能将项王拉下马的借口！
这一次，刘邦已在联络各地诸侯王，准备出兵进攻，建立自己的王朝。
说起来也是自己留下的隐患，当年他西楚称霸，分封天下，表面上看去论功行赏，但是实际上却是对原诸侯势力进行重新组合，对服从自己的予以分封行赏，令很多人不满，那些人一方面畏惧他，一方面又不想让胜利的果实被他独吞，因此怀恨在心，想方设法要对付他。
少羽并不知，仅仅是他离开楚国数月，那些人便露出狰狞的面目，暗地里一齐约好向他发难，这根本是他意想不到的。
这些日子，各种流言传遍全国，他们说项王残暴不仁，刚愎自用，当初为了夺得咸阳，竟然屠杀全城百姓，搅得全天下战火四起，生灵涂炭。
今时今日，全天下的人都在怨恨他，百姓敢怒不敢言。项少羽永远也不会想到，他竟然被人陷害至此，如今他名义上虽为天下的领袖，实质上已失去民心，此时竟有种孤立无援的凄凉。
当天晚上，他召集手下十几万人，快马加鞭赶回去，开始了长达数月的交战。
这天，他刚从战场上退下来，满脸疲惫，旁边的副将见状连忙给他递上一壶水，也是一脸沉重。
这里是便是他与刘邦对峙一月之久的荥阳，这一场战打得尤为辛苦，已方死伤大半，本以这次能将这小人抓住，却不想这卑鄙小人假意投降，实际上早已趁机率领数十骑从东门逃遁，而更令人头疼的是他们的粮食供给出现了问题。
但凡行兵打战，最是忌讳缺兵少粮，他们一路行于此处，连续数十天的作战，体力严重透支，许多弟兄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毕竟血肉之躯，再强大的身体也耐不住饥寒之苦。
包括项少羽在内，众多将领已隐隐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
少羽仰头喝下一大口水，让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热的快要烧起来的喉咙，这才稍微好受一点。
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却不能表现出来，所有的难受只能自己默默忍受了。
他咬牙强撑，坚信自己能够度过难关。
可是当晚传到驻地的噩耗却几乎将他整个人击垮！这个总是骄傲的，充满活力充满自信的男人第一次尝到了巨大的挫败。
他的兄弟龙且，于五天前，在潍水被杀！
彼时龙且带领楚齐联军二十余万与汉军数万对峙于潍水两岸。韩信敌众己寡，遂令所部乘夜在潍水上游以沙袋垒坝塞流。拂晓，汉军渡河进攻，随又佯败退回西岸。龙且以为汉军怯弱，率军渡河追击。对方乘其渡河决坝，河水直下，将楚军分割在潍水两岸，又乘势迎击西岸楚军，将龙且杀害。
龙且虽然勇猛无敌，有百战百胜之计，可一招失算，军败齐地，身死潍水。
少羽收到消息时正与身边谋士分晰情况，侍兵面色匆忙的跑进来，跪倒在地，断断续续的说着，短短的一句话说完，就见他们的王脸色发白的当场僵在原地，脸上一片灰败。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他双目血红，像疯了一般的大吼，众人吓得胆战腿软，没有人敢上向劝他，只个个沮丧的低下头。
少羽重重喘着粗气，那凌厉狂暴的模样仿佛要择人而噬了。
“龙且怎么可能会死！简直一派胡言！”他痛苦的吼叫，仿佛能听到心被撕扯的声音。
自小，他便与龙且情同手足，杀了他，就如砍断他的左膀右臂，痛不可言。
石兰去了，龙且去了，范增也离开了他，他身边的人在一个一个的减少，就连天明也离开了他，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像约好了似的将他抛下！
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全天下都在跟他作对。
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刻，他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少羽握紧双拳，努力维持平静的脸上终于有泪水滑落。
他不想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能怎么办呢，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开始转凉。
龙且战死之后，楚汉战况便发生了扭转性的变化。楚都彭城被刘邦率本部及塞、翟、魏、赵、代五国诸侯联军一举攻占。
楚军没有了后援，粮少兵缺，日渐艰难。
一月之后，名震天下的西楚霸王项羽被诸侯联军追到了垓下，九死一生。
宝剑蒙尘，美人迟幕，英雄末路。这是世间最大的憾事，少羽想不到，他竟然也走到了今天。
他并不十分后悔，唯一的难过，便是没有再与天明见过一面。
那时，天明以为他们只是短暂的分别，不久就能够重逢，甚至连少羽也是这么想的。谁知道一别竟是数月，再见面时，也许就是生离死别。
天明的日子也很不好过，他为了逃开阴阳家的追杀，整天东躲西藏，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
好在，星魂度过危险，总算捡回一条命。
天明稍得喘息，一个人站在窗边，望着远方出神，明显心不在焉。
天下即将有一场腥风血雨，虽然现在表面很平静，但隐藏在其中的危险却让人心头隐隐不安。
少羽，少羽究竟怎么样了？过得可还好？还在生他的气吗？
当时匆匆一别，什么都来不及解释，他心里是不是会恨着他？
“天明。”
“天明。”
星魂连续唤了几声，天明这才回过神来，他转头看着靠在床头的冷峻男人，双眼圆睁，但看他茫然的样子，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
星魂蹙起修长的眉，心里突然很不舒服。
“过来。”星魂朝他招了招手。
天明听话地走了过来，眼底流转出的担心真真切切。
星魂盯着他，突然手一伸，将他整个人捞进怀里。
和他差不多的身材，抱在怀里却是瘦小而脆弱的份量。。
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拥抱，其中混着某种奇异而渴切的意味。
一直以来，天明都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陪在身旁，不吵也不闹，明明是单薄的肩膀，却让人想靠近寻求温暖。
天明显然被吓了一大跳，满脸羞赧地不安抗拒，但心知对方大病初愈，所以也不敢太用力，只反复地问道：“星魂……你这是……你这是？”。
“别动。”星魂把下巴抵在他温暖的肩窝，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别动，让我抱一下。”好像找到了支撑点一样，就放心地把全部重量放在他身上。
天明满心无奈，最近星魂变得越来越依赖他，叫他怎么样也狠不下心推开，只好任命地僵在那里由他抱着。
“星魂……”天明迟疑着，试探地喊他的名字。
“嗯。”
“你究竟怎么了。”
“你会离开吗？”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询问，又想是请求。
这一点都不像他，天明吃惊的与他对视，星魂低垂着眼帘，肌肤白得几乎半透明，他的神情有些低落，也有些哀伤。
虽然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天明就是能够看出来他的情绪很低落，他很需要别人的关心。
“我会等你好起来……”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星魂满意，他脸色一变，冷冷地盯着他：“你是说等我伤好后，你就要离开？”
天明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只能避开那道锐利的目光，点点头。
“你休想！”星魂大声喝斥，神情突然变得可怕之极，他用力抓住天明双肩，用最冷酷最平静的语气缓缓警告他：“没有我的允许，你别想离开！永远都别想！”
“可是……可是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啊？”天明也急了，星魂的样子太可怕，让他心惊。
“为什么不可能？你之前答应过的事你忘记了？”
“什么……”
“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昔日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当时也确实答应了星魂，这么久过去，他早已经忘记了，谁曾想星魂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并且大有要他履行到底的模样。
可是少羽怎么办，他也答应过少羽，只要救了星魂他就会回去，他不能言而无信！
“对不起……我……我做不到，只有这个我不能答应。”
“只有这个，我也不能答应！”星魂倏然发怒，他用力抓住他，力气之大，让天明痛苦的皱起眉头：“星……魂。”
“你别想离开，谁也不能让你离开！”星魂说着，突然脸上痛得扭曲起来，原是方才情急之下牵动旧伤。
天明吓得不敢动弹，一迭声的叫他的名字：“星魂，星魂你怎么样了！”
星魂没有回答，无力地倒在他身上，天明低头去看，就见他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一片衣角，哪怕晕迷了，也还是不肯放开。
天明束手无措。
他原本是想等星魂伤情稳定下来就去打听少羽的消息，可是没等他安顿好，少羽的消息便先行传来了。
项王被逼到绝路，天下大乱，即将易主！
他们所在的村庄实在太偏僻，消息闭塞，当天明听说这个惊人的消息时，早已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站在村口，眼睁睁的看着老百姓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听说项王必败无疑呀，他们被打得那个惨哟，几十万人都出动了，啧啧，那个火呀，烧了几天几夜，那个血哟，流了整整一条河……”
天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中，从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的心就已经空了，乱了。
星魂现在能下得床来，正坐在圆桌旁，自天明进来就死死盯着他，待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微微挑起眉。
“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见天明的眼泪突然毫无预兆的流下来。、
他就这样站在他面前，默默地哭泣，泪水无声无息的流淌，不断往下滑落。
“你是怎么回事，哭什么？”星魂语气不善，他见不得天明哭，想要将他拉过来，奈何没有力气，只能往前探出身子，拉住他的袖子：“过来。”
天明没有动，脸色白得吓人，喃喃重复着说：“他出事了！我要马上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找他！你快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我要去找他……呜呜呜……他现在有危险……”
“你准备去哪找？”星魂眯起双眼，语气变得危险起来。
天明这才清醒一点，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急切的说：“星魂，少羽出事了，他被人困住了，我要去救他，我必须马上走……”
他为什么要离开少羽，为什么没有在他身边，该死的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不顾星魂的阻拦，执意出门寻门。星魂拿他无可奈何，只得一起上路。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在去的路上遇到那个危险的人——东皇太一。
天明和星魂被逼至悬崖边，再也无路可逃。
天明只得全力应战。
一场殊死搏斗之后，东皇冷笑：“你若跪地投降，我便饶你不死。”
尘烟散去，渐渐浮现出天明站得笔直的身影，他随意擦去嘴角的血丝，恨恨道：“你想都别想，新仇旧帐，今日我们就一起算了。”
天明表情凝重，呼吸平稳规律，虽然身影单薄，可是站在东皇的面前却并未给人一种处于劣势的感觉。
相比之下，东皇的模样就要好很多。经过方才的决斗，他依旧云淡风轻。
他只是闲散地站在那里。
黑色的披风，黑色的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神情。
但是天明觉得，在他看似平静外表下有一颗冷漠无情的心，不然为什么，只望单单看着他，就会无端端地觉得体内有一股寒意冒出来，让人心惊胆战呢？
天地暗沉。
偶尔吹来的风是令人烦躁的闷热。
有种连空气也被凝固住的紧绷感。
然后东皇突然动了。他掌决一引，仿若从地底传来的恶鬼噬魂声，那声音渐渐汇集，像是千军万马扬蹄而来！
“天明！”是谁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唤。
天明瞪大双眼，清楚地看见挡在他面前的星魂被打中，他的身体如离弦的箭弹出去，重重摔在远处。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他张开嘴巴，却一句话也喊不出，他只是傻傻地看着，星魂的嘴角流出了鲜血，虚弱地躺在地上。
“受死吧。”
有谁在说着什么，可是都听不到了。
天明踉跄过去抱他。
他将星魂紧紧抱住，他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来，那温热的体温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渐渐感受不到了，天明的眼睛还是血红的，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直到有泪慢慢滑出眼眶。然后越来越多，他哭出了声。
很久以前，有人这样说过：“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会离开我吗？”
“你不能离开，谁也不能让你离开！”
这个人总是霸道的缠着他，一时半刻见不到人就要闹，时间长了，他也开始明白他目光里的含义。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星魂，你……你快醒醒……”前所未有的恐慌让他的声音都变了，胸口痛得像要炸开一样。
星魂没有回答他，面色苍白地紧闭着双眼，嘴唇却是触目惊心的雪色。他的身体在渐渐冰冷下去，也许下一刻就要死去。
下一刻就要死去！
天明痛得说不出话来。
东皇冷眼看着，毫不留情的向他出手。
可谁曾想他甚至没有来得及靠近他，就被天明周身猛然增强的内力弹开，骤然爆增的力量任是东皇这样的人也控制不住，他狠狈地连数几步，震惊的看着天明几乎已经魔化的身影。
离得这么远就已感受到那么可怕的杀气了，天明手持长剑，鬓边的发丝无风自动，眼底血红，蒙上一层陌生的，可怕的杀气。衣袂无声翻飞，黑色的风暴席卷了一切，吞噬了一切。
黄石天书，一旦参悟它便能获得不可估量的力量，足以在绝境下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这也是东皇毕生所求的，却没想到因着打伤星魂的缘故反而令天明愤怒地爆发了力量。
是什么样的冲激才让他痛恨到如此地步，没有人敢想象。
短短片刻，悬崖边便成了修罗炼狱。
无一生还。
尽管东皇也用尽力气抵抗，最终还是败了，被天明一剑封喉。
当天地间恢复平静，天明步履蹒跚地来到星魂身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地。
“我们回去吧。”他小小声地说着，然后动作缓慢拉起星魂的一条胳膊架在肩上，带着他向前走去。
星魂渐渐清醒过来，他替天明挡下的那重重一击非常人可承受，此时他五脏六腑似搅在一处，痛得他几乎又陷入昏迷。
天明看在眼里，又一阵难以言喻的难受。
他正想说些什么，忽闻马蹄得得，自远而近，杂成一片，至少有十数匹马朝这里来了。
天明立即绷紧神经，紧张的瞪着前方。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在他们面前已多了一群身着楚国侍卫装的骑兵，见了天明，全部面色一喜，齐齐跃下马背。
天明也怔住了，他呆呆地望着这些风尘仆仆且神情激动的侍卫。
“可教我们找着了，天明公子，项王命我们来找您，请公子随我们一同回去吧。”其中一个领头的道。
天明看了看星魂，又看看他们，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请公子随我们回去。”众人见天明还在犹豫，立即齐刷刷跪下，请求道。
吓得天明不知所措，正在这时，一直不发一语的星魂突然一把推开天明，大概是动得急了，他咳得十分厉害，大口大口咳出的血刺得天明心口发疼。“星魂，你干什么？你别乱动啊。”
天明赶紧追过去，但是星魂是头也不回，避开他伸来的手，固执地向一边走去。
他走得跌跌撞撞，天明见他脚边便是万丈悬崖，就怕他不小心摔下去，吓得脸都发白了。
“你要去哪里？”天明不顾他的推拒，将他重新抱住：“你伤得这么重还想去哪里，别乱动了好吗。”
星魂好容易平复了呼吸，他目光冰寒，冷冷盯着天明，明明连说话都吃力，却还是装得一副从容样子，淡淡道：“你不是要跟他们走了么，还理我作什么。”
天明终于哭出来：“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还能去哪里？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星魂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但天明还是无声地流着眼泪。
“哭什么。”
星魂腾出一只手擦去他不断滑落的泪水，绝望而痛苦的把头抵在他肩上，声音哽咽的：“为什么你要爱他，明明是我先遇到你。”
天明完全怔住。
星魂什么也没说，只瞧着他的眼睛：“天明，别跟他们走，我们一起死吧，好不好？”
天明震惊的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星魂的眼神奇异而灼亮，带着不顾一切的绝望和疯狂：“这可如何是好，我果然还是不想你离开啊。”
天明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脸上见过这样复杂的表情，茫然的绝望与求而不得的痛楚不甘交织在一起，还有失落的脆弱。
他说完，骤然拉住天明的手，以最绝然的姿态在众人惊惧的惊呼声中，拉着他跳下深不见底的悬崖。
最后一瞬，天明在他眼中看到的是几近绝望的凄楚和极致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