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烟柳断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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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在柳树枝头，看杨絮翻飞。
又一个春天，真的是“又”呢。日子过得太快，在我数不清自己度过了多少个春天后，他在树下冲我微笑。
“姑娘，这里风大，你还是早些回家吧！”一双诚恳的眼。
回家？家，是个很遥远的词呢。挑眉打量，白衣素净，眉清目秀。
折枝柳条，素手蹁跹。
“让公子见笑了。”掷出手中柳条编成的环，我浅笑，一跃而下。
“敢问公子名讳？”
“在下千则。”
千则,千则，千年则遇吗？似乎记起了，这，应该是第一千个春天了。
我转身离去。不喜欢柳树，折柳伤离别。只是，离别有关我什么事呢？回眸一笑，他仍立在那儿，手持柳环，笑的清澈。柳树映衬下白衣随风，我竟读出诗意，宛若梦中笑靥。其实，柳树并不讨人厌，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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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只妖，在所谓的凡间守了一千年却不知道自己要守什么的妖。偶尔玩会变成自己的真身红色蝴蝶倚在叶上做梦，抑或在夜里伫立在山顶数万家灯火，却从不屑于混迹于人的生活里。这个春天，太特别了。我在倚红楼里这么想着。
尾指轻拨，一曲已尽，抖袖托腮。其实看人的表情亦是一件好玩的事。有痴迷、欣赏、渴望、惊艳……只是久了也会倦呢!于是特别注意他的愤怒。
千则，我记得的，那个柳树下笑的纯净的人。皱起眉来的他俊秀依然。
我一笑嫣然，莲足轻移。
“谢诸位捧场。”我卡只能和他的脸变黑，“这位公子，牡丹冒昧，不知可否朱楼一叙？”
“牡丹？”他挑眉，脸色稍缓。
“是。”我抬头看他的眼睛，眼里含的太多，读不分明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他迈上朱楼。其实，我也不喜欢牡丹这个名字。
“你……你是伶人？”他微有结舌。
“嗯，最近是的。”我把自己尽力美化到最好。
“为什么？”他上前抓住我的手，“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我摇头，眼中一片漠然:“没有呢，我没有家。”原来，他并不是一直这么谦和的，我在心里默记。
“对……对不起，”似乎意识到不妥，他急忙松手，“在下……在下冒昧了。”
我掩唇轻笑。
“只是，姑娘为何这般……”他似有颓然，踱步：“卿本佳人，奈何……”
机会呢，我侧头盯住他的眼睛。
“你想让我离开这儿？”我上前一步。
“我……”
“离开后我去哪儿呢？嗯~你带我走好不好？”我扯住他的袖子、
“在下……”脸一点一点的红了。
要要他的袖子，嗯，更红了呢。
“愿不愿意呢？”凑得更近一点。
“在下，在下自然……”“嗯？”“自然…….自然愿意。”
看他终于说完，我不禁替他松了口气。再红下去，会烧起来吧？
他敛袖转身。终究，他是不愿啊！我浅浅耸肩。
“牡丹姑娘，在下……在下寒舍简陋，还请姑娘，莫要嫌弃。”
那么欢快的跃起，“叫我妖吧！千则。”
“钥？单字么”他低头沉思，“以后，我叫你钥儿吧！”
钥儿，钥儿。朱楼朱颜朱唇笑，梦里梦魂梦蝶飞。这个春天，是把钥匙，我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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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真的只能用“寒舍简陋”来形容，望着小屋，左手空中虚抓出一把银子。不过，这样的人，看着他脸上尚未退去的羞赧，一个虚晃左手空空如也。望着墙上挂着的柳环，这，是我第一次回家，我笑的灿烂。
千则是个标准的书生。父母双亡，家境清贫，任附近学堂教书先生，偶尔出售字画。真的，是个很传统的背景，我轻轻地摇头；不过，经典总有成为经典的理由，我重重的点头。
“今晚，你晚你睡床上，我，我睡外面。”
“好啊。”我向来懒得推辞。
明明是我寄人篱下，他却显得比我还拘谨。其实，不需要睡床的，他的房顶就很好，可以闻到月亮下的花香。
“千则~~起床啦！”凑近他的耳边。
“嗯？”他揉眼。嗯~没有睡醒的样子很可爱。
“啊？”他惊愕。嗯~被我吓醒的样子也很可爱。
“这……”他脸红。嗯~害羞的样子更可爱了。
“吃早饭吧，我第一次做哦。”还可以，我试过了。我学东西总是特别快，不管是妖法还是做饭。
“好。”他笑。嗯~不论做哪个表情都很可爱嘛。
妖，没有吃饭的必要。不过这样看着他吃饭，应该算得上是一种幸福吧。
“钥儿，今日学堂的XX已能背得出三字经全篇了。”
“钥儿，今日刘尚书夸我文采卓绝了。”
“钥儿，今日我的字画卖了个好价钱！”
“钥儿……”
“钥儿……”
钥儿，钥儿，钥儿。他这么唤我。
一年啊，只是一千零一分之一，眨眼即逝。不过，今年过的特别快。因为有人，叫我钥儿。
锦服，红烛。他说：“钥儿，你真美。”
他说：“钥儿，我会守你一辈子。”
心像是被什么包裹起来，很暖，很奇怪的感觉。
他说：“钥儿，我爱你。”
奇怪便奇怪吧，因为那么舒服，像是一瞬间就拥有了莫大的勇气，大到，让自己相信永远，相信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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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如梦。
千则把我垂下的发挽到耳后，唤我：“娘子。”
娘子，这是怎样的一个称呼？让人……让人不禁想上扬嘴角，从心底溢出微笑。
“相公！”我揽过千则，踮脚轻吻他的唇，“早些回来。”
“嗯。”一片红云又悄然而至。
他仍是那么害羞呢！千则的确才华横溢，成婚的第二年，他便摘得状元桂冠。皇上赐侍女十名，不知轻厚的他竟然婉言相拒，惹龙颜大怒，他却一句：“得妻一人，千则已知足，此生永不纳妾。”我笑的很开心，他却很担忧。
是夜唤来迷迭。迷迭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是我另一个身份的侍从。擦擦手上那只水戒的光耀，其实这个戒指还挺有用的。
“派人下去，千则的事，你知道的吧？”我把弄手里的戒指，右手小指的指甲映出浅红的颜色，晶莹的光彩在月下闪耀得夺人心魄。
“尊，妖王之位……”
“你逾越了。”我脸沉了下去
“属下知罪。”迷迭低头。
摆摆手。月光如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妖王？是了，这只戒指片时妖王的令牌。在我八百岁时断了右长老一臂后，那群元老们便强行把戒指塞给我了。一来我不喜被禁锢，二来因为与故人有约，对外宣布妖王闭关，又有谁想得到妖王会在一户普通凡人家里务桑耕织呢
“钥儿。“月光下，他神色难辨。
“你来了。”我走向他。
“天冷，回房去吧”他拥住我，没发现自己用了很大的力，眼中有温柔难掩的复杂。
“好。”天是很冷了。
恍惚的回忆，心却忽然抽痛。我从想过一日会离开，若他知我是妖……
天阴了，取伞。我想，他一定忘了带伞。
雨把天染得朦胧，皱眉。似是本性，我不喜欢这种压抑的气氛。
远远，桥边，伞下，一对璧人相拥，女子娇呼；千则，千则。
忽然间就哭了，这是我第一次流泪吧？很奇怪，伞就那么落在地上。这样也好，掩去我的泪。那女子不是凡人，我看的出来，她应是个品阶较高的女神仙把。
“为什么？”我的声音有些不稳。
不知是我是原因，亦或是雨的原因，我看到他的身子晃了晃。
那女子满脸傲气道：“你与千则相处5年来容貌从未改变，你……”
“我没问你。”我握了握拳头。
“你是妖。”他的声音，很低沉。在雨中缓缓穿过，一字一句的敲打在我的心上。
“五年来，我一直是妖。”是妖又如何
他沉默，我听见他的声音：“我不爱你。”那么，那么清晰。“我爱的人是鸣涧。”
鸣涧？就是这女子吗？
“她，我们是相爱的。我，我以前只是一时糊涂，你也还算向善，莫……莫再纠缠于我。”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相爱吗？忽然我就笑了，只是笑的很轻，就那么侧着头看着他们微笑。千则，这世界上能上我的只有你。就那样倒在雨中。
醒来，仍在小屋，就像一场梦。
“你醒了。”叫鸣涧的女子冷眼问道。
真的只是“就像”，我撇撇嘴，想不明白她留在这儿干什么。
“我是想让你明白的死心，”她优雅起身“我乃天界长公主鸣涧。”
抬头看我并无动容，她顿了顿，接着说：“千则，乃是上古花神精魄之子，他与我早有婚约，你一介小妖，如何痴心妄想！”上古花神精魄呵，怪不得探不出他的命格。
“千则说你未曾作恶，”她瞪我一眼，似有不甘道：“今日本公主暂且放你一命，你可要感恩，莫再为祸人间！”
放我一命？我笑，这天上地下敢说这句话的人可倒不多。妖王，我继承了每个水戒拥有者的残留的灵力，抬手抚摸手上的水戒，转而放下。
“谢公主开恩。”是，我实在害怕。我害怕杀了她之后千则会难过。
起身，我甩袖遁去。
他立在柳树上，我在树下仰头看他的背影。
“千则。”我唤他。现在的他应该已经恢复了灵力了吧。
“一百年以后，我来杀你。”转身，离开。
这个景色，杨絮吗？背对着他的我冲着同样背对着我的他笑了。
这些场景，怎么开始的，就让它怎么结束吧，凡人说，这样的故事才叫做完美。
也需妖真的不适合拥有家。撩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也许，柳树也真的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烟柳断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