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销魂》俗不可耐

42、第四十二章

　　陈子瑞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知道司空凌深受喜帝器重，一向独来独往，从不轻易与其他人议论朝政，更何况是立太子这件大事？其实朝中大臣心知肚明，喜帝很多事情都在和司空凌私下商议，司空凌对于太子的人选和喜帝的态度肯定已经心中有数，只是等着喜帝最后的宣布。但今天司空凌竟然要和自己来说这件事？
　　他有些犹豫地说：“我不太明白司空大人的意思，太子的事情要由皇上来决定，无论哪位皇子，到时我听命便是……”
　　司空会意地笑了笑：“陈将军不必如此拘谨，老夫今日绝无试探之意，只是想对将军开诚布公。东宫之事关乎国家兴亡，也关乎每个人今后的官爵禄位，所以人人其实心里都将它看得非同小可，更何况几位皇子争斗不休，官员拉帮结派，大家已经筋疲力尽，现在都眼睁睁地等着最后的结果……不过皇上为了保护内定的太子，恐怕是不到最后一刻，不会透露……”
　　陈子瑞点点头：“大人这话有道理……只是皇上现在似乎喜怒不定，看不出钟意哪位皇子，好像还没决定……”
　　“哦？”司空笑着摇了摇头，“老夫倒以为，目前的形势是越来越清楚了……将军难道没有看出来？”
　　陈子瑞有些发懵，难道司空凌要透露给他这个大秘密？他仔细地想了想才开口：“四皇子也在早朝上被皇上训了一顿，现在我听到有人说是九皇子，可他年龄尚小，还未办过差，怎么可能就……”
　　“难道除了九皇子，就没别人了不成？有一位皇子，简朴踏实，尽心办差从不抱怨，而且心思细腻，无论小事大事，他做得都令人满意……”
　　陈子瑞心里一惊，几乎要不能呼吸，“这怎么可能？”陈子瑞不禁喊了出来，“这……不可能的！”
　　“为何不可能？陈将军莫要激动，依老夫看来，他是最合适的人。”
　　陈子瑞愣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五皇子生性有些孤僻，他闹出退婚的事情曾让皇上对他极为不满，这些都是有的，可那是年少时候……在太子被废推举新太子时，皇上在文华殿召见众皇子想要教训一番，将军可还记得五皇子他说了什么？他那几句话的大意，正是前一晚我和皇上商议要如何告诫皇子们的意思。那时五皇子便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虽然性子孤僻，没有其它几位皇子的霸气，但却清廉高雅，心有主见。兵部裁军的事情，他是最认真，最设身处地为朝廷着想的人，所以老夫便向皇上推荐，让五皇子去萧立本那里，再试他一试，不料他能劝降萧立本，免了一场干戈，后来文祥谋逆，当时五皇子的表现也极为镇定，陈将军，这难道不是真正堪当重任之人？
　　“在世人眼中，只因他不好热闹，不结交官员，而且本身也不去争，就觉得太子之位肯定不会轮到他。大皇子文光有些心术不正，三皇子文麒太过无能，八皇子文祥又太过暴戾，四皇子文舜本来人不苯，但只会把贤德挂在嘴边，不肯踏实做实事，殊不知当皇上也并不是件易事，也要肯吃得下去苦，忍得住寂寞，所以在老夫看来，五皇子文熙才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
　　陈子瑞越听心里约明白，喜帝这一年多来的举动都是为何。文熙只说对了一半，喜帝确实是在放任这些皇子之间的斗争，但目的其实是为了保住文熙，保住心目中的太子人选，因为文熙是绝不会去争的。
　　“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竟然选中了他……”
　　司空凌捋了捋胡子说道：“皇上其实也一直未曾决定下来，我推举五皇子的时候，他也有些吃惊，可皇上暗中观察了很久，终于下了决心……五皇子人品高贵，而且重情重义，虽然孤僻一些，又有何妨？做皇上本来就是独来独往的……但还有一件事，皇上有些犹豫……”
　　“何事？”
　　“子嗣——五皇子自你姐姐病故，就一直未再娶，外人道他痴情，但在老夫看来……里面似乎……仍有些缘故……”
　　陈子瑞猛地抬起头，对上司空凌的眼睛，那精明的双眸让他心里开始发慌。
　　“司空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什么意思，难道……陈将军你真的不明白？“
　　陈子瑞看着司空凌，却没有开口。
　　司空凌自嘲地一笑：“老夫早已不再留恋风月，但曾经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自以为还能看透些人情世故。三年前你奔赴战场之前，老夫便觉得五皇子有些不对劲，给你饯行的时候，他总是盯着你，还央求懿贵妃向皇上去讨秘制的金创药给你，不过那时将军似乎……只想着战场杀敌，所以老夫觉得五皇子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但今早老夫正巧看到你二人情形，不禁有些诧异——陈将军，我不想问这其中到底是怎样，但却想奉劝你一句，你……如今，要作何打算？“
　　“我？“陈子瑞不解地问。
　　“当然，你们陈家几代都是武将出身，而且个个立过战功，你是将门之后，现在是朝廷一品将军，天子重臣。五皇子将来……如不出意外，便是皇上，那时将军你要如何自处？你非要人人在你背后议论抑或你要留于后宫之中？榻上之人？以色诱主？到时候你手握兵权，在众人眼中，便是权倾朝野的佞臣，无论你有多少军功，无论你为朝廷办了多少事情！“
　　陈子瑞脸色变得苍白。
　　“而且百姓又会如何议论五皇子？龙阳之好，短袖之癖，而且还引诱了朝廷的大将军，他便再有政绩，也难逃史官一笔。你二人若真的纠缠不清，到时候五皇子也必然处处顾及于你，你就成了他的弱点。你身在官场，很多事情不必老夫多说，到时候势必招出很多矛盾……何况皇上要立后，要纳妃，你会怎么想怎么做？陈将军，老夫在这里劝你，为了你自己，为了他，为了我大杰王朝，不要再痴迷下去，及时抽身方好……”
　　“及时抽身……”陈子瑞呆呆自语。
　　“陈将军，做你该做的事情，你如今手握重兵，皇上传位之时……未必一切平和，到时肯定需要你出力，而且，等五皇子做了皇上，你何不全力辅佐于他，助他成为一代明主？”
　　陈子瑞良久没有说话，他慢慢地往外走去，觉得双腿沉重不堪，直到门口，才轻不可闻地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