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大侠》顾临溪

2、鸡公山走出个梨以沫

　　{肆°}

　　翠微出嫁的那天，我没有去送她，我怕我看了翠微会难过，我更怕翠微会难过。后来我一直躲在房间里那扇小天窗里看着那条大路，那条从村子通往镇子必经地一条路。我知道，翠微会从那里走过，我只敢偷偷地从窗子里去看她。

　　翠微出嫁的第二天下了好大的雨，爹娘都忙着去田里照顾刚种下的秧苗，无暇顾及我，整个村子陷入一种兵荒马乱的忙碌，在大雨之中，我离开了村子。按照一早翠微给我订好的路线我去了漠北。那是距离村子只有三天路程的一个沙漠。翠微告诉我，只要到了漠北，我就能成为大侠。

　　漠北很广很大，最主要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漠北在哪，北在哪，更加不知道的是，我会在什么地方遇上翠微说的那个让我成为大侠的人。当我孤身一人走进沙漠的时候，跟在身边的只有我的阿花。我拍拍阿花身上背着的水囊，告诉自己，还好还有足够的水。在沙漠里转了了两天两夜，我对阿花说，阿花啊阿花，你回去吧，回鸡公山吧。阿花很听话地走着，而我则凭着感觉四处乱转。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间简陋的房间的床上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大侠。大侠见我醒来，走到我身边，问我，你感觉怎么样？

　　我说我觉得我好乱。大侠问，怎么乱了？我说，大侠，你不是应该去行侠仗义的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这是哪里？我拍着脑门问大侠。

　　大侠叫着，哎呦喂你果然乱了，你拍的是我的脑门你轻点拍。

　　我停下手，想了想，好像是哦。我问大侠，这是哪里？这是漠北吗？

　　大侠说，是的，这是漠北。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独自走到漠北的人，你比任何一个我见过的女侠都要厉害。

　　我害羞的说，是吗，大侠？那就是说从今天起我也可以成为大侠了是不是是不是？

　　大侠说你别激动你先别动，你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不过，你难道不知道是你自己走到我面前来的吗？

　　我说，大侠你别说笑了，我要是知道你在这里我还会到处找你么我肯定早就来了。对了大侠你叫什么名字？我突然换了一个严肃的表情对着大侠说。

　　大侠说，哎呦喂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叫李寻欢。

　　大侠说，哎哎哎你这个小姑娘你轻点我胳膊都要被你拧断了。

　　我说大侠，我叫你不说实话我叫你拿假话骗我害我被翠微笑话。

　　大侠说，哎呦喂我哪里骗你了你这个小姑娘真是好不讲理，我本来就叫李寻欢。

　　我停下了手，看着大侠，又问了一次。你真是李寻欢？

　　是的。大侠点头。

　　你是那个传说中的小李飞刀李寻欢？

　　大侠说，哪里哪里，正是在下。

　　我说，你别打岔，到底在哪里？

　　大侠说，我的意思是，我哪里是传说了，我不就在你面前吗。

　　我看着大侠好久，很难把他和小说中的李寻欢联想在一起。后来他被我看得不自在了，就问我，小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我点了点头，说，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李寻欢，也就是你，你平时都要在身上带多少飞刀啊？是不是要那拿个麻袋兜着？那是不是很重啊？你的飞到都是到哪个铁匠铺打的啊？贵不贵啊？多少钱一个啊？

　　大侠满脸汗颜，小姑娘，你问的不止一个问题罢。

　　我想了想，看着他半天才道，好像是哦，那你就一个一个回答吧。

　　{伍°}

　　在漠北住下以后我就成天缠着李寻欢教我行侠仗义的功夫，大侠被我缠的不耐烦了就问我，为什么那么想要成为大侠？正常的女孩子不都是喜欢在家里绣绣花什么的么？

　　我说大侠你别扯了，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正常过。

　　大侠无言。但是我其实经常在心里对自己说，梨以沫，你一定要早点成为大侠，这样你才能把翠微带走。

　　是了，为了那个正在无良的王员外家受苦的张翠微同学，我也要早日成为大侠。

　　平日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大侠喜欢去漠北镇上到处逛逛，而我每天的事情就是跟在大侠的屁股后面跑，帮大侠接住从各个方向扔过来的花啊水果啊什么的。大侠是个很招风的人，每次走在街上都会有上至大婶小至小奶娃对大侠招手欢呼。我说，大侠，看不出来原来你这么受欢迎啊。

　　大侠得意的说，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侠李寻欢啊。

　　我说，大侠，你这么招摇难道不怕你的仇人趁机往你这里扔暗器？你是不怕啊大侠你会功夫，可怜了我啊不是要白白为你挨刀子了。

　　大侠停了两秒，想了想点了点头说，也是啊，你要是被捅死了我就不好办了。我心里暗喜，大侠算你还有点良心。接着大侠又说了，你要是被捅死了以后谁帮我搬那么多东西啊。

　　尽管大侠说的话是很气死人不偿命的，但我好歹是磨着大侠开始教我一些基本的功夫了，按照大侠的话来说，招式是简单了点，但对付普通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比如什么员外家的家丁护卫什么的够了。我听了心花怒放啊，员外家的家丁护卫！！！也就是说，只要我学会了大侠教的这些招式，我就可以一个人去王员外家把翠微救出来了。从此以后我就非常加倍的练功了，就连一向很少对我笑的大侠也忍不住对我点点头了，他说，梨以沫，虽然你长的是糙了点，但最起码勤奋，不错不错。

　　忽视掉大侠的打击，在漠北镇我过的还是比较舒心的。就这样过了一年，大侠突然对我说，他要离开漠北镇了，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江南。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大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去还是不想去？

　　我说，又想去又不想去。

　　大侠说，你说的我更加乱了，还不如没说。

　　我说，大侠，我想去找翠微。我答应了翠微等我成为了大侠就去把翠微接回来的。

　　大侠鄙夷地看着我，就你这小样儿？连江湖都没有闯过你怎么好意思说你是大侠了？

　　也是哦，翠微说了，要我以后把我闯荡江湖的经历讲给她听的。想到这个我就当机立断的趴到大侠身上，说，大侠，我们现在就走吧。

　　{陆°}

　　跟着大侠来到扬州有三个月了，扬州果然是个好地方，地方美，人美，这里的姑娘个个都长的娇小玲珑的，水嫩嫩的，难怪以前翠微总跟我说，江南好啊江南好，江南就是好。

　　扬州好是好，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这里太好了。

　　大侠听我这么说的时候又被我绕晕了，他说小沫子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拐来拐去的，扬州好还不好啊？他一说完自己也晕了。

　　我说，大侠啊，这里这么好，我都没有机会行侠仗义了，我还怎么去当大侠啊。

　　大侠看着我，促狭的笑了，他对我说，既然你这么想当大侠，走着，今晚我就带你去过过大侠的瘾。

　　三更时分，我按照大侠的吩咐到了秦淮楼的后面，大侠看着我，郁闷地问我，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出来了？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夜行衣，不解地问，我穿成这样不对吗？这可是我今天特地去楼下成衣店买的，全黑的带帽带脸罩绝对隐蔽让人看不成我的真面目。我又看了看大侠，一身红色特别招摇，我说，大侠，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出来了？

　　大侠说，我穿成这样不对吗？

　　我说，放在平时没有什么不对啊，可是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劫富济贫的吗？

　　大侠一脸黑线，我什么时候说带你去劫富济贫了？

　　我惊呼，不去劫富济贫我怎么成为大侠？

　　大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是要去喝花酒的。

　　我骂道，大侠你个混蛋竟然骗我。

　　大侠悠悠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扇子“哗”地一下展开，慢悠悠地扇着，道，你别急，我还真没骗你，今晚还真是带你去当大侠的。

　　我打了个冷战，看着大侠，说，大侠，冻不死你。

　　大侠说，当大侠第一步，逛青楼。在这江湖上，没有一个大侠是没有逛过青楼的，不想逛青楼的大侠不是真大侠。每一个逛青楼的大侠并不是为了青楼里的姑娘而是因为每一个和青楼粘上关系的侠客身上都会多出几分多情的影子，所以世人才会叫我多情剑客。

　　我说大侠你别装了你的脸都恨不得要埋进姑娘的胸脯了。

　　大侠一脸淡然地将头抬起来，说，小沫子，你别扫兴。旁边的姑娘们听了都嗤嗤地笑出了声。我说，扫兴我也要说，大侠你别这样，我是女的好么，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你怎么对得起你大侠的名号。

　　大侠拍了拍额头，道，也对。说着就飞身掠起飞到了窗外顺便在飞起来的过程中将我捞了起来之后把我从窗子外面扔了出去。

　　我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屁股，真疼，妈的下手真狠。

　　如果此刻翠微在我身边一定会狠狠地拍我的头，然后尖着嗓子说，阿沫你这死孩子一年没见你怎么变这个样子了，一点都不文静了。

　　一想到翠微，我就觉得我越来越想她了，也不知道那个王员外对她好不好。当下我就决定收拾包袱回鸡公山，我抬起头看了眼秦淮楼，大侠风流倜傥的身影映在窗子上，大侠爽朗地笑声传到我的耳朵里。大侠再见了。

　　回到鸡公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我爹，我怕我娘见到我会打死我，我爹虽然是个粗汉子，可是他从来不会打我，最重要的是，只要我娘想打我，我爹一定会护着我。

　　我找到我爹的时候是在田里，我爹还是一如既往的种田好手，干起活来十分利索，我喊他，爹，我回来了。

　　我爹先是一愣，然后才敢抬起头看我。虽然阳光很刺眼，但我还是看到了我爹的眼里有泪水。我说，爹，我好想你。

　　我爹慢慢地走过来，手举起来像是要打我，我连忙闭上眼睛缩着脖子。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我爹叹了口气，说，沫沫，你去看看阿微吧。

　　我一脸惊讶，我爹怎么知道我是来找阿微的？

　　{柒°}

　　我没有想到再见到阿微却是站在她的坟前。我蹲下身子，慢慢地拔去她坟头的杂草。我说，爹，阿微是什么时候……

　　爹说，就在一个月前，阿微她……王家的人真不是人，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就被他们生生的折磨死了。

　　我爹一直都是个粗人，也是个硬汉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也哽咽了。我爹是看着阿微长大的，从小到大，整个村子里，就数我跟阿微最要好了，那个时候村里人总拿我们打趣，也从说我爹好福气，得了两个孝顺闺女。

　　我问我爹，阿微她爹呢？难以想象，我的语气出奇的平静。我爹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楞了一下，后又说，沫沫，你别恨他，他也是不得已，他不过是一介书生，他现在……他现在也是过的生不如死啊。

　　那他怎么不干脆去死好了！！！我吼道。他当初怎么就能狠下心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卖给王家？要不是她，阿微会嫁到王家去吗？更加不会死了！

　　我爹看着我，似是想安慰我，后又无力地垂下了手臂，阿沫，我知道你难过，你在这里陪阿微说会儿话吧吧，我先回家了，你记得早点回去，你娘她，很想你。

　　想到我娘，我觉得我一直都挺对不起她的，我还是要回去看看我娘的，在阿微的坟前一直待到天黑我才步伐沉重地回了家。我娘见到我，也是和我爹一样的反应。我抱住我娘，说，娘，对不起。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起床了，摸着黑出了村子，沿着小路走了很久，终于到了王家的大门口。我想，杀人是要偿命的，但是我去教训教训他们家作恶的人总是可以的吧。况且，李寻欢如果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想到我是回了鸡公山的。

　　我还是得感谢李寻欢在过去的一年里教给我的那些拳脚功夫，所以我很顺利的打进了王家的内宅，打到了那个留着两撇胡子的大肚子王员外的房间。他瞪着两只绿豆眼惊恐地看着我的时候我觉得无比的气愤，你现在知道怕了，当初迫害阿微的时候怎么没怕过。

　　我想此刻如果有面镜子在我的面前我一定会看到我的表情是非常的狰狞的，可是我顾不得这许多了，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了，拖的越久我就越难脱身，所以上去就将那王员外教训了一番，还有躲在他身后一直嘤嘤嘤嘤啼哭的女人。

　　我也不知道我砸了多少个拳头在王员外的身上，我只知道，我越是揍他我就觉得越是气氛，就是这个老男人，阿微嫁给了他，阿微就是被这个男人给糟蹋了，丢了性命。我不知道是谁报的官，只知道官兵赶来的时候，那个恶劣的男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官兵将我铐起来，将我带进了大牢。

　　被关进大牢的第三天，大侠来看我。他拧着眉头说，丫头，你也太鲁莽了，至起码应该等我回来再说。

　　我冷笑，要不是你拖着我去了扬州，我就可以及时回来将阿微接走，阿微也不会死。

　　大侠皱着眉，梨以沫，我一直以为你平时虽然缺心眼，但最起码是非分明。

　　我说，你是大侠，自然知道什么是是非，那你告诉我，我们阿微为什么会死？为什么死的这么不明不白的？为什么官府没有人来管？为什么王家的人还在作威作福？

　　大侠叹气，梨以沫，这就是社会，没有公道的存在，这就是生活。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

　　我歇斯底里整个人都扑到牢门上双手伸出去抓住大侠的胳膊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吼道，可是我就是要一个公道我就是要为阿微讨还一个公道。

　　大侠看着我，许久，他说，好，我就帮你要回这个公道。

　　后记：一天夜里，王家突然发生火灾，王家三个大院十三间房子只有王员外的房间火势熏天，后来大火被扑灭，王员外已经葬身在大火之中。百姓都说，这是作孽多端的结果，人在做，天在看，报应是迟早要来的。

　　至于梨以沫去了哪里，有人说他曾经在漠北的荒漠里看到她，她梳着一个妇人妆，旁边站着一个落拓的男人。也有人说她现在在金陵，开一间酒肆，据说店里面经常有一个白衣剑客醉酒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