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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以身为桥,为你铺路 ...

  •   第三十四章
      回击的三箭,一箭偏势落地,另外两箭却深入林中,穿破皮肉声伴着一声呜咽,赫连遗心明先前伏击之人必是已命丧其箭,勾了唇角,看看自己濡湿衣襟的左腿,现在自己的状况也不甚乐观,箭,怕是击透了腿骨。
      紧急之下不容多想,从怀中掏出一物,运功发向空中,轻鸣异光划破夜空,在正当空绽放出炫眼的“千”字信号令。
      身后仍有隐患,顾不得腿痛欲裂,贴地翻身躲在巨石之后,长眉紧紧锁住密林周遭,令声难以避免的嘈杂声令赫连遗无法轻易判断刺客所在,只得全身肌腱绷紧精神戒备,以待其下一箭射出,寻其位置所在,便可立刻了结其性命。
      隐在密林深处暗箭伤人的家伙,却是自号召令散后久久没有了动静,赫连遗闭气侧耳倾听,林中风声簌簌,却再无任何人声异动,那刺杀之人竟是已然趁令声响起,遮掩其踪离去。
      刺杀之人功力实非下乘,分成两方,一方箭术了得,可齐发三箭,实乃不可多得之才,可叹却不善防守,被自己还其身之道一击以毙之。另一边密林之人却趁自己专心对敌无暇顾及之时,来了好一招黄雀在后,箭向计算精准,内力深厚,任自己武功不弱,也没有躲得过去。
      虽然两方用的是相同的普通羽箭,但也并不能断定这两人是为一主谋事,或各为异主。
      不管任何一种可能,竟已有一方以上知晓此次自己行踪,更是提前布下杀阵,难道内部出了叛徒,抑或是消息来源有人故意为之。。。若为后者,隐于其后的主事人,莫非知晓自己所寻之物,亦或另有所图。赫连遗气息绵长不变,长眸却眯了起来。
      正当思索却不松懈戒备之时,敏锐地捕捉到远侧有人攀爬向上,其脚步慌乱无法,气息混乱不堪,全然不似先前刺杀之人的武功造诣,更似是一个毫无武功只用蛮力攀山的平常之人。
      赫连遗心中了然,来人绝非林中之辈,却指尖微动,一个用力劈断穿击露在腿外的长箭,只留下箭头和短短箭身,将半截羽箭箭身收于怀中,并转身伸手拔下了深插巨石之中的长箭,指握箭身,等待其人到来。
      等了许久,那声音才越来越近,赫连遗磨蹭箭身,未待身动,便听闻一声惊喜的“皇叔”伴随着粗气喘息直奔而来。手指放松,握着的长箭散放到地上。
      任是赫连遗作何猜测来人身份,也不曾想到竟是小皇帝其人,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地方正碰上面。
      三步两步奔上前来的小皇帝,原本激动起伏的胸膛,却突发了一惊声定在了几步开外,面色惊慌不可置信,赫连遗低头瞧了瞧左腿,自己这幅样子怕是吓到了深宫之中,不见血腥的小皇帝了。
      看这眼前映着冷月脸色愈加浅淡的少年,懒懒地开口,“竟然在此遇见,还望陛下恕臣不便起身相迎之罪。”等不到回声,挑了眼看对面呆滞的小脸,索性闭上双目,运调内息,放松紧绷的神经。
      唐七怔愣在原地,面色戚戚如煞,脚下顿然,寸丈难以迁移,几步的距离似后有所拖,踌躇犹疑着沉身近前。
      弯下身,佝偻身姿探向坐靠巨石的摄政王,手指微颤,轻触其濡湿紧贴的左腿处,指尖碰触到温热的粘湿,放到眼前,双眼瞪大,指尖血红隐隐。
      哑声沉闷略带震颤,“皇、、皇叔,血。。。皇叔,皇叔。”从指尖抬头看向受了重伤赫连遗,却看到一张平日傲然恣意的面容,此时倦怠疲惫闭目无声似无气息。
      本还沉浸在震吓有余的小皇帝,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双手扒上其肩,声音拔高略带颤声,剧烈地来回摇晃长目紧闭的人,对着赫连遗耳边就连连吼道,“皇叔!皇叔!你,你不要死!”
      几日未曾休息,正闭目调息所受震损内息的人,被这一通的摇晃,且伴随着耳边的震耳吼声,赫连遗掌下几乎乘风扇去,收放一顿才堪堪止住,有些人真是天生就有让人破功之能。幽深沉沉的眼帘搭着聚耸眉峰,对上眼前满脸焦急,眼眶睁圆带着隐隐红丝的少年。
      “陛下,臣还未死,便是陛下这一番剧烈的关爱,也实在是够折杀小臣的了。”面皮覆笑,音含懒散似有无奈。
      ”嗯?”被突然睁开的双眼紧紧盯视,愣了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呆呆地下意识松开掌下捏着的人。
      手指揉了揉双眼,连眨了几通似还是不信,非要顶着皱眉冷视自己的视线,伸出未沾血的一手轻轻点触其冷峻棱角的脸侧,清凉的指腹触到弹性温热的皮肤,指背丝丝呼气喷洒而来,这才呼出一直屏息的长气一口,一个栖身蹲在他身侧,手臂轻轻拥住赫连遗。
      赫连遗右肩一痛,呼吸半沉,却未出声也懒再制止。
      掌下未敢用力,只轻轻揽住上身,左手搭上其肩,察觉到质感不对劲,又揉了揉指下温暖,黏糊的触感似曾相识。
      脑袋这就越过其肩向下看,肩上紧贴的衣襟,因深黑不显夜色难观,现下眼挨着瞅,却也能明白瞧见那是血濡衣衫,虽不如腿上伤势看着吓人,此时紧粘在肩前的血迹也有些风干。
      唐七手下放开环拥的贴姿,就着左手半搭着却不离开,手下直愣愣地就上了手,揪起贴在其右肩伤处周围的布料。
      危机之时全神以备的赫连遗未曾察觉肩上受伤,料想是挥退那三箭的其中一箭,三道皆力道刚猛,自己同时返还三击,总是力不从心未能面面具到,先不说内力受震损一时半会不能运功,这外伤怕也是那时受其冲击而来。
      肩上的小伤对于久经沙场的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腿上箭伤不轻,早已分离了痛觉的注意力,这半会的功夫也没加注意。
      受伤时未感到的疼痛,已经有些干粘在衣服上的伤口,被这莽撞地一拉扯,如又撕裂开来一次,比之受伤一刻更加深刻,硬是触到了摄政王的痛觉感官,额角突突跳动几鼓,“陛下,臣下的伤口好看、好玩吗?”难得的升扬语调,却带上半分阴沉。
      唐七默不作声,沉着头拿额顶对着赫连遗,身子还半蹲在身边,手就扒拉起自己乱糟糟的外襟,露出内里白绸锦缎的内衬,利落地脱掉上身亵衣。
      四月的夜晚,山上的冷风更添凉寒,光溜的上身一个冷颤瑟缩两抖,却顾不上许多,两手狠狠使力,连连几道裂帛之声,绸缎的内衬就碎成还算整齐的几条白缎。
      手下不停,小心翼翼地,轻轻从其肩部衣沿剥开已被自己扯开空隙的外袍,里面的白色里衬渲染一片惊红赫然撞进眼底,唐七咬咬牙,一口气扒开,对上伤口处一闭眼就拿着自己的布条往上裹。
      一直斜靠石壁静心调息的赫连遗,双眼半阖着,那视线却一刻没离开,就等着看他又闹什么幺蛾子,任他折腾,这边一见他愣不噔地刚扒开自己伤口,这就拿着布条闭着眼就冲伤口而去。
      左手急出堪堪止断其下动作,事关己伤也不看戏了,无奈地一叹,伸向怀内掏了一掏,拿出一个玉透镂刻繁复图纹的小巧玉瓶,倒出一粒药丸碾碎了洒在伤口上,抽过乖乖候着的人手里布条,一圈圈给自己缠上,毕竟单手难系紧,这边还未出声,就有手指自觉地上来给收拾妥当。
      肩衣合拢,赫连遗又靠上巨石,腿上箭头未拔不能用上伤药,药瓶就收入怀中。抬眼看人,这一通折腾下来,单薄的上身瑟瑟抖落着,被风吹得肩膀泛红,小脸这才感觉到冷般,上下唇齿打仗似地不时哆嗦上两下。
      看小皇帝这幅模样,终于失笑,平日玩地疏离或怀柔,此时一瞬竟有了些暖意,”快把衣服穿上罢。”
      话音未落,唐七一个喷嚏险险避过自己的皇叔,赶忙拾起被自己丢地上的外衫,裹紧了身体。
      待其穿好,赫连遗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态言语,“陛下如何跟来这事先待以后再说,此处不宜久留,快走罢。”
      一向听话又爱缠话的小皇帝已经好一会闭口不言了,听了赶人的话,全当没听见似的,走到赫连遗身体正前,不吭不响地就蹲了下来,两手向后摆着姿势就搁那一动不动了。
      赫连遗没说话,也不动作,今晚不如所料之事太多,小皇帝这接二连三的举动却是又让自己的皇叔诧异了一下。
      “上来”,向来笑嘻嘻没什么正形的人终于开口,此时却是沉沉两字,竟带有几分坚定不容抗拒。
      摄政王殿下眼神莫名一晃,没少见过小皇帝或低弱或听话或缠人或开朗的各式丰富形象,这样带有几分男子汉气概的雏形还是头次。
      眼光巡着佝偻于身前的单薄背姿来回两眼,无需多言,顺手折断扔在身旁的另一支长箭,箭头纳入怀中,收好两方密林的刺杀兵器,这就长臂一伸,覆身上去。
      身下蹲着的身子被压的一沉,脚下滑蹭几顿险险定住身体,深呼两口山间清气,做好准备一个挺身站起了身。
      双手避过其受伤的肩部,紧紧抓住赫连遗精瘦腰身,固定住背上的沉重,向前一步一踏,尽量身体稳当地前行。
      幸而拔高了的身长,趴在身上的精炼长身才幸免于双脚拖地。
      赫连遗手臂搭绕着小皇帝颈项,一丝丝匀缓吐气喷洒身下人耳侧,眼见着几个来回就见深色,颈上刷起点点鸡皮一片。
      唐七干咳了两声,带着喉间一个没缓上劲来,连连咳了一串才停下,双手抓着的腰身一不留神就趁着布料渐渐下滑,手臂使劲向上托了托身后的人,掌下触到挺巧饱满之处,手这是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脚下一顿,状似无意地往下移了移,堪堪托在摄政王臀下。
      赫连遗趴在背上,呼吸平缓,一句话也没说,唐七这就固定手下位置,继续前行,托得更牢实,走得自然也快了些。
      半喘着粗气,手臂紧绷,背上压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少年,重压之下也尽可能地保持着平稳。两人背影叠合,背着月光顶着凉风,顺着较为稳妥的山路缓缓下山而去。
      风声过耳,无人言语,两人间却有难得的清静祥和。
      唐七半弓着腰,一步一深地背着赫连遗走了小半个时辰,眼前山路愈见平缓,正当行的路看来能稍微轻松些的时候,眼前展现的景象,硬生生让他止住了脚步,额间的汗珠停顿。
      感受到身下虽单薄支撑,却一路不停顿不抱怨地背着自己,出乎所料的稳当。前行的人突然顿住,周身散发的不知所措,本闭目休憩的摄政王,抬眼看去,双眼幽幽,藏进了然。
      横在两人面前的,赫然一条裂谷悬崖,两边断崖不过半丈约摸一成年人身长,低眼望去却幽深洞黑,视线之内难望其底。
      唐七背紧身上人,小心蹭到崖边,随脚踢了一个拳头大的石头下去,倾耳听了好一会,终是石沉无声。整个人顿在崖边,怔怔然无言。
      事到如今,自然是回不了原路去找其他下山路了,身后山上那名刺杀自己的武功不弱的刺客虽然久未露面,却难保不会又趁警惕薄弱之际来个暗箭难防,更何况也许还有其余贼党,现下,只有眼前一条路可行。
      若在平时,摄政王殿下怎会放在眼里,只是如今左腿重伤,右肩也伤势不小,再高强的武功也无法施展,赫连遗心知自己绝无可能跳得过去。
      扫了眼还在怔愣的小皇帝,手臂紧突,脚下停下便微微虚晃,已是极限将至,耗尽了薄弱的气力。
      若是单他一人,即使身单体薄也是一定可以跨过这道鸿沟悬壑。
      赫连遗将唐七犹疑看在眼里,”陛下不用疑虑了,放下臣,走罢。”言语之间,两人间的难得氛围早已坠底,冰寒更甚从前。
      身下微动,唐七没有回话,行动听话地在崖边蹲下身体,卸下了身上重压。好容易轻松了的身板,过于用力的手臂和双腿,却一瞬间没了重压,一得松反不由自主地微颤。
      赫连遗勾唇,满眼了然,却满目苍凉,眸内寒冰结城,闭眼不再看眼前的人。
      等了好一会没听到意料之内的声响,睁开的眼底未及反应重重震颤,唐七终在其皇叔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震惊。
      阅人多矣、饱经世故的摄政王眼中,小皇帝紧绷着身体,指尖成爪死死抠住对面压沿石地,双脚呈勾僵直脚尖勾着崖岩这边,以身为桥,为己搭路。
      少年堪堪转着个脑袋看向自己的皇叔,僵着的脸硬要勾扯出个笑脸,“皇、、皇叔,你快上来,我撑不了多久了。”话语间,额间汗珠滑过眼侧,直直坠落其身下万丈崖壑。
      一向喜形不喜露于面相上的摄政王殿下,眉宇间皱,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正视--真正由瞳孔深处映入了小皇帝其人。
      再多的深思也不是时机,赫连遗倾下身体,左臂搭上”人桥”腿部,受伤的右臂也用上力,全借着双臂的力量压着身下人向前攀爬。
      被压在底的唐七,那承重之量与平地之上相比,简直若巨象比之小鹿,腰杆悬在空中被压得向下弯曲,空茫的错觉灌着冷风滑过腰间,指尖深深抠住坚硬石壁,两下便可见血迹斑斑,脚尖难控总堪堪移动,脚背勾着脚骨痉挛抽搐,浑身裂肌之痛,呼吸都没了踪迹,拼劲浑身气力,眼前恍惚心跳突突,额骨耸动血脉冲冲,却硬是齿骨紧合巍然不动。
      身上赫连遗终于爬到对岸,刚一转身,便看到以身为桥的“桥身”剧烈震颤,眼看着便要坍塌坠落,没有思索便伸长受了伤的惯用右臂,一把拽住几乎瘫撒的少年,双臂齐抓内力冲乱,硬生生用着上半身的力量,将单薄却也不轻的人拖扯上生涯。自己却内息紊乱,胸口相冲,一个闷头血气上涌便吐出一口浊血。
      躺在砂石上,轻喘一阵平复了气息之后,压在身上人仍不见动静,紧紧看下去,紧贴胸口的脑袋沉沉耷拢着,手脚肌肉因着超越了极限,双双不由自主地间歇抽搐几下,血肉秃离的指尖混着石子泥沙,却一动不动死死扣着自己的右手,竟是死里逃生之后,极限到顶,心头一松生生昏将了过去。
      把无知觉的人翻过身来,毛茸茸的脑袋扶到未受伤的右腿上,任由他抓着这一通折腾又狰开伤口的右手,轻抚其杂乱的发丝,眯眼迎着山际边缘送走朝阳前最漆黑的瞬间,耳闻远处鼎沸人声越过山林,火把晃动,眼前朝阳初现,连绵不绝的“唐王殿下”呼声传来,终是黎明乍现,万灵复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以身为桥,为你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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