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百恋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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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百恋歌
藤真家的葬礼通知的人非常的少，除了藤真健司的好友牧绅一和花形透之外，几乎都是家族内部的亲属。
健司已经不记得上次见到自己的父母是去年的夏天还是今年的春天，对于长年都在法国工作的父母来说，能够回到日本跟自己的孩子一起生活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但是所有人都不希望是以这样的理由全家团聚在一起。
“健司啊，爸爸妈妈都没有好好的问过你们过得好不好，现在依子也不在了，你有恨我们么？”健司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准备转身的时候，突然间听到自己母亲的话。他先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会，你们是我们的父母啊，我为什么会恨你们？”健司看着自己母亲蓝色的眼眸里溢出的泪水，突然间觉得，他们已经苍老了许多。
“从小你就跟爷爷生活在日本，我这个做母亲的还真是不称职啊。”说到这里的藤真裕子已经泣不成声，健司走过去，用力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在他记忆里，自己的妈妈是个非常美丽的且有才华的设计师，总是给全家带来美好的回忆和过往。他记得小时候每一件装饰品，每一件家具，都是她亲自设计，每一件成品都让人惊叹不已，过目不忘。
这样的母亲从小也就熏陶兄妹两人尽善尽美的价值观和审美观。
因为工作的需要，父亲和母亲都常年不在身边，健司从记事开始，似乎母亲和父亲都是匆匆来然后匆匆离开，嘱咐他带好妹妹，两人只要健康成长就可以了。
他记得儿童节的时候，父母无论多忙都会赶回来，然后给兄妹两人穿好漂亮的和服，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去游乐场或者是烧烤店。每个儿童节的娃娃都是妈妈自己动手做的，年幼的两人好奇的围在母亲身边，一边仔细的看着自己母亲的动作，一边帮忙递工具和材料。
因为母亲是法国人，父母对孩子的成长都是类似于欧洲化的放任态度，从来没有强求过健司和夏依要做到怎样好的程度。小时候两个人非常的顽皮，父亲藤真宏有时候也跟着孩子一起在池塘里抓鱼，背着他们去捉树上的蝉，冬天也会在法国家的院子里堆起雪人，母亲在房间里准备法式巧克力颗粒饼干和红茶，然后披着羊绒披风看着院子里的三个人一边打雪仗一边奔跑。
藤真第一次回到日本是自己两岁的时候。藤真跟着自己的父亲来到藤真的祖宅处拜见自己的爷爷。他记得爷爷是个很严肃的人，常年穿着带有七桐花家徽的黑色和服，那天他在厅堂里严肃的坐着，花白的头发梳的很整齐，皱着眉宇低头看着自己的孙子。
年幼的健司睁大了蓝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爷爷过分严肃的神情，却也不害怕。突然间藤真幸助就笑了起来，他一把抓起自己的孙子，搂在自己怀里一直说着“这小子竟然不知道害怕是什么，这个性格我喜欢，哈哈！”
健司其实当时心里还是很担心从未见过面的爷爷会不喜欢自己，不过现在看来是他自己多心了。
不过等到健司五六岁的夏天，看到自己的爷爷藤真幸助见到夏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小不平衡的。那天幸助没有严肃的打量着夏依，而是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把她抱在怀里，然后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唱着歌谣哄着四岁的夏依。
“依子来叫爷爷，爷爷叫幸助。”
“杏子树……”
“哎呀不对不对，不是杏子树，是幸助，幸……助……”
“杏……树……”夏依似乎很用力的记住每一个音节，白净的脸上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也没有说好。藤真幸助也不生气，抱着金发碧眼的孙女就出了门，在大街上四处转着。吃饭的时候幸助才把已经睡着的夏依抱了回来，然后两兄妹坐在一起，健司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夏依也同样有些害怕的看着他。
“依子，他是你的哥哥，叫健司。”
“不用怕，我是你哥哥。”健司首先友好的笑着看着自己的妹妹。她睁大了眼睛看了半天，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哥哥是什么，可以吃么？”她的这句话，让全家人都开怀大笑起来。这是藤真健司记忆里，夏依跟他的第一次对话。事后健司每次想起来当时夏依的表情和凝重的神色，都觉得好笑。
而今他甚至能清楚的记得当时夏依的声音的时候，却发现现实无比残忍的把他和她隔开，从此再也没有了交集。他会渐渐忘记她的声音，忘记她的样子，唯独记得的是胸膛里这颗心，一直为她有条不紊的跳动着。
“裕子，你振作点。”健司看着自己的父亲走了进来，他努力的安抚着一直哭泣的裕子。他曾经觉得自己的父母是那样无坚不摧的靠山，而今他却发现夏依的死，给原本平和的家盖上了一层厚重而绝望的黑色幕帘。
母亲裕子手中一直握着夏依的相框，她倒在自己丈夫的怀里，抽泣的全身发抖。健司想起来，就算是当年自己爷爷去世的时候，母亲也没有绝望到这样的地步。藤真宏把裕子搀扶回内堂，健司看着他们的身影，突然间泪水溢了出来。
宾客们都已经在外堂等候着，健司擦了擦泪水，走出去准备跟宾客们会面。
牧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健司回头看见了神宗一郎，他跪坐在灵堂的一旁，安静的像是摆设一样。大家的话都不多，直到法式结束，健司的父母还是没有出面，因为悲伤太过巨大，甚至连最后一面也不想见。其实如果有可能，健司自己也不想出现在这里。在他心里，这里躺着的只是夏依一样的人偶，真正的夏依一定还在他们居住的房间里等着他。他一直认为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就可以恢复原样。东京的太阳还是会升起，银座那里还是会有夏依最爱的甜点卖，夕阳西下之后彩虹大桥会亮起漂亮的灯，东京塔也会成为夜空的中心。
“警方对外部宣称这是意外，是夏依不小心失足坠海的意外，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吧。”在告别酒会上牧压低了声音，看着健司一杯一杯的喝着清酒，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嗯，拜托了。”几乎到了最后，健司起身想要离场的时候，牧才听到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原本高中时比自己还矮的健司现在已经长到一米八六，比自己还要高一公分，可是两人早就不打篮球了。
有些事情来得太晚，终究都成为了遗憾。
健司觉得自己很少有喝到这种走路都觉得像是在飘的地步，他几乎是本能的摸索着爬上了祖宅的第二层最东边的房间，那是他从国中到高中六年的时间里，他居住的房间。
屋子里的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家里的佣人每周都会打扫一遍，健司知道有时候夏依出外景也会折回到祖宅这里，然后收拾整理两人的房间。
健司靠在墙上，看着桌子上摆放整齐的一摞医科用的词典旁边三本从来没有见过的相册，愣愣的看着出神。
“哥哥，健司，亲启：
这是从头到尾，为你而写的歌，为你而写的剧本，为你而拍的电影，我想等你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不过这样最好了，不是么？对谁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嗯，原谅我吧，从一开始就强装坚强的我，无法再允许自己给大家带来伤害了，想要一直跟在你身后，跟着你的光芒走下去，却最终不能完成它，对不起，健司。
人和人之间不是开诚布公就可以相互了解，不是把心塞给对方就会拥有彼此。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至少想要像现在一样，在你劳累的时候，难过的时候，让你放松下来，像是小时候一样，可以陪你去放风筝，去海边散步，可以露出最明媚的笑容，给你力量。
我一定去往你所在的地方，因为有你的地方对我来说才是世界的中心，闪闪发亮的中心。
‘东京大学是非去不可的。’这句话是说给神听得借口，也是说给我自己的理由，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足够的理由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我拼命的画画，拼命的唱歌，拼命的勾画自己的剧本和电影，一遍一遍的，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化为现实，以此为力量，在暗不见物的夜里挣扎着，像你一样。
第一次约会，第一次说爱，第一次看着对方眼睛里的真实，第一次紧握的双手，第一次的吻，第一次触得到的心跳，第一次的逃离，第一次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记得，只是现在都是徒劳。
你会记得么？或许有好多事，人们都称之为忘记，只是因为人们总是在需找和自我保护的方式吧。
最后，替我向神和牧君说一声抱歉和谢谢，不知道现在算不算太晚。
我也希望你一定要幸福，在某个自己喜欢的地方，跟吉野小姐或者是某个你爱的人，好好的生活着，这就是我全部的祈望了。
最后，让我把这首歌的最后部分唱给你听：
想要化作春天里温暖的风，
夏天里萌发的花朵，
秋天里被染色的云，
冬天里驱赶寒冷的报春鸟，
在你的怀中，为你唱着这一百首恋歌。”
最后的最后，多保重了呢。
依子，寄
健司看着这封夹在相册中的信，这是三本相册是他偷偷拍的有关夏依的一切，从他可以拿得动相机开始到夏依死前所有照片。他原本认为这都是他自己的秘密，却没想到会被夏依发现，并且按照顺序装成了相册，放在这里，放在他心中最需要的地方。
健司最终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把能触得到的一切都抱在怀里，想要用力碾碎他们然后融到自己身体里就像当年一切都没有分开过一样。他躺在床上，突然间像是听到了夏依的声音，她像往常一样习惯性的靠在他身体的左侧，把头倚在他心脏的位置。
“心脏据说是离世界的中心最近的地方，每个中心里都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全世界存在的证明。”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4-百恋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