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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石二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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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一脸虬髯,气势汹汹,手上握着把精钢淬炼而成的大刀,块头巨大,半个身子竟挡住了整个帐门。他声如洪钟,听上去倒真有几分把人吓破胆的气势,有几个年轻的兄弟,脸色发白,腿脚发软,身子矮了半截,只差真的跪在地上了。
这壮汉往帐内一扫,没找到要找的人,操起大刀怒指众人,嘴里骂咧道:“那臭娘们在哪儿!”
“武藏,把刀收起来。”就在来人大放厥词的同时,他身后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听声音他正朝这边走来,看来此人比这个叫武藏的莽夫要通人情得多。
但武藏这家伙却全然不把那人放在眼里,他只当没听见,又好似一心要与那人作对般,耍起了横,二话不说直接朝众人头顶劈来。
驼帮兄弟们眼见他动起了真格,急急地避开刀锋各自闪躲开来。大胡子眼疾手快,拉起赫连青丘的胳膊,也闪躲到一旁。
赫连青丘一个没站稳,踉踉跄跄摔倒在地,半边脸上全是沙子。她虽蒙着眼,耳朵却听得仔细,这贼人竟敢叫她臭婆娘,岂有此理!她顾不上自己此刻的狼狈样,没好气的支起身子,在大胡子身旁嘀咕道:“给我记清楚这人的摸样,改明儿非把他那舌头给割了!”
大胡子心道还不知有没有命活到明日呢,就知道争这口闲气,真是不知深浅,“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你这颗脑袋吧,这可比舌头值钱。”说完他狠狠戳了戳她的头。
却听砰一声,武藏的大刀突然掉落在地,一头插在沙石里。众人不明所以,仔细一看才发现一把利箭正不偏不倚插在武藏的手臂上,原来竟有人用箭打掉了他手中的大刀。
“我说的话你不听是不是,那就休怪我手上的弓箭不长眼睛了。”待众人反应过来,才发现说话的正是刚才门外那人。只见他侧身立于半截帷帐外,手上握着把紫檀长弓,一身素色长袍,瘦削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眼分外有神。
“陆羿成,你算老几!老子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有胆你明刀明枪的来啊,耍这种卑鄙的手段。”武藏当着众人的面,啐了一地。只见他冷笑一声,一把拽住臂上的利箭将它从皮肉里扯了出来,那手臂上顿时被他硬生生撕裂开一个血窟窿来,血肉模糊,鲜血淋淋,好不恐怖。众人见状,不由得心下大骇。
再看武藏本人,他的额角虽渗出些汗珠,眉头却没皱一下,一双眼睛里满是戾气,至始至终直视着陆羿成。当他拔出那带血的利箭后,又极其挑衅地将箭端一侧放进嘴里一吮,将箭上的血舔了个光,只在嘴角留下两道深深的血迹,看起来越发像一只难以驯服的猛兽。
众人惊恐不已,陆羿成却不为所动,脸上依旧云淡风轻,他动作优雅的从身后抽出一支长箭,拉弓上弦:“老早就想跟你打个赌,看看到底是你的头硬,还是爷的箭硬!”说着,他径直将靶心瞄准了武藏的面门。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难道是内讧?大胡子看着斜前方耗子递来的眼色,他心领神会的示意对方见机行事。看样子这二人嫌隙颇深,他当然希望这二人斗得你死我活,最好是两败俱伤。不过这个如意算盘却被一个女人打破了。
就在这两人争锋相对,生死一线间,帷帐突然被撩开。
“哟,打起来啦,我说二位爷,想死还不容易,这大漠荒沙的,哪还劳你们亲自动手,断水断粮困你们个三五日,谁先软蛋谁是孙子,这法子可好?”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斜靠在帷帐边,正插着腰,笑意盈盈道,她一身黑色束行衣,身材玲珑有致,说话间眉飞色舞,风情万种,却是话里藏针,各打一棍。
武藏听到她的声音,突然泄了气,挤着满脸褶子笑道:“三娘惯会拿咱们取笑,我是在跟陆兄弟闹着玩的,你怎么就当了真。”
“是吗,那武兄弟以后可千万别这么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奴家向来晕血,你看你那手臂上的伤,哎哟,奴家看着真是心也疼,头也疼,跟着你一起疼,真真难受死了。”她两眼汪汪地望着武藏,甚为可怜。
武藏连声道:“快别,快别,三娘,这算哪门子伤啊,你这样子我心都碎了。”还没说完,他便用手遮住还在冒血的伤口,风风火火地出门而去,嘴里叫嚷道:“那谁那谁,快来帮爷把伤口清理咯,莫把三娘吓着了。”
望着武藏笨拙地身影,三娘转身对陆弈成轻笑道:“看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真是好笑。陆爷,拉了这么久的弓,手该疼了,来,奴家帮你揉揉。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奔袭,累坏了吧,仔细你的身子。”三娘边说边慢摇着走到陆弈成身旁,身子一软,伏在陆弈成肩上,满脸娇态,手指则轻轻的划过他的手腕,在他的肌肤上来回搓弄。
陆弈成低头看了眼贴身的三娘,顺势放下了弓箭,在三娘的软语中,他用手勾起她尖尖的下巴,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啊,真是个天煞的祸害。可若是少了你,这日子怎么过哟。”
三娘笑得花枝乱颤,她见陆弈成消了气,眼睛朝眼前的众人一打望,嘴里娇嗔道:“这些人怎么处置,陆爷发个话吧。”
“你们这儿谁是主事的?”陆弈成一手搂住三娘,往上位一坐,开口道。
熊坤上前一步,脸色严峻道:“我是这驼帮的当家,姓熊单名一个坤字。玉门驼帮一向与人无怨,只在关外挣点血汗钱,你一来就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可有个说法。”
“熊坤?好吧,熊老板,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关中刀客向来与外关并无半点瓜葛。可有人说,一个跟我们有过节的臭娘们找上了你们,此趟买卖也是跟那娘们有关。对不住了,怪只怪你那几个兄弟运气不好。交出那娘们,留你们活口,否则,我那些兄弟可不像我这般有耐性。”
“你这是逼人太甚。她只留了定金就走了,我怎知她现在在哪儿。我们的人都在这里,你看看,有你要找的女人吗!”
大胡子见熊坤果真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下也有了主意,他立即朝耗子使了个眼色。
耗子看着大胡子的暗示,大致明白了他的用意,他随即冲着陆弈成嚷嚷起来:“你这人讲不讲理!把我们全杀光了,你们也别想走出这大漠!”
他这一喊,兄弟们也都领会过来,有的也跟着嚷嚷道:“就是!这一带本就不太平,流沙神出鬼没,天气变幻莫测,没我们领路,你们这些人必死无疑。”
听着满室的叫嚷声,陆弈成一把推开三娘,倏地站起身来,满脸不屑:“哼,别给脸不要脸!杀你们就跟踩死一群蚂蚁没什么区别,现在是给你们一个机会,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这黄沙不成,那女人你们是交还是不交?”
众人见陆弈成不上套,一时都偃旗息鼓起来。大胡子只得站起身来,赫连青丘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拽紧他的衣袖,低声道:“你干什么。”
大胡子知道她是在担心会被自己出卖,于是干脆在她耳边戏谑道:“用你一条命换这百十条命,可好?你不是想像战南城那样吗,就给你这个舍身成仁的机会。”
他脸上轻笑,不待赫连青丘回应,撇开她的手便走出了人群。
他先谦逊地朝陆弈成拱了拱手,然后声音清亮道:“陆爷,你别动怒。大伙儿这也是被你逼急了,狗急还跳墙呢,你说不是?”
陆弈成看了一眼大胡子,见他人高马大,不知从哪钻出来的,“你是哪根葱,我是在跟你们当家的说话。”
大胡子面上堆笑,“陆爷别急,我们当家的有些话不好说,不如大胡子我说话中听。您仔细想想,你要找的那女人跟咱们非亲非故,我们至于这般不要命的保她吗。大家都是吃江湖饭的,孰轻孰重自然也是明白的。”
“这话还算听得,继续说。”
“那娘们确实没跟我们一路,如今想来,其心歹毒啊!”
“哦?怎么说。她不是给你们送银子的财神爷吗?”
“明面儿上是财神爷,其实她这是故意把咱们当成饵,为的就是引陆爷你们上钩啊。怪不得她给了我们定金,又没让我们带什么干货,只说到了叶城有人会吩咐。陆爷,你仔细想想,这里面是不是颇为蹊跷。”
陆弈成听完此话,心中疑虑渐生,一时陷入沉默。
大胡子一瞥陆弈成的脸色便知此事已有了七成,他趁机说出了心中猜想之事,“陆爷,你若还不信,大可叫曹兴曹总管出来当面对质,如此一来,自然知道他说的话里有多少水分。”
“大胡子,看你邋邋遢遢,心里倒比其他人都明亮几分。你怎么就这么有把握一定是曹兴出卖了你们。”陆弈成没想到他会提到曹兴,不由的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冷冷道。
“日久见人心,曹兴之所以被我们当家的赶出驼帮,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他因此积怨在心,进而借刀杀人也不是没缘由的。可惜啊,陆爷你听信谗言,杀了我们几个兄弟事小,误了正事可就大咯。”
陆弈成眉头紧皱,显然大胡子这话说到了他心坎上。
大胡子当下决定再添一把猛火,为公为私,一石二鸟。于是他猛地拍掌笃定道:“陆爷若信得过大胡子,那我就大胆说一句,那娘们在乾关!”
“当真?”陆弈成正在发愁,听到大胡子这磐石般的口气,立马站起身来,指着他,半信半疑道:“你怎知她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