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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三(下) ...

  •   纵使女孩刚刚醒来,身子还是娇软无力,但她还是披着延陵蔽月的外衣站起来,盈盈步到溪前,蹲下来看着正浮在清溪上的延陵蔽月,这区区小溪当然淹不死她,但见她浮在溪上哭丧着脸,撒娇似地道:「今天真诸事不顺!」

      女孩微微一笑,看来刚才还是这姑娘救了自己,自己也不该失去礼数,当下伸手给延陵蔽月道:「溪水冰凉,姑娘还是快点站起来吧。」

      不说也罢,本来还在埋怨自己诸事不顺的延陵蔽月被女孩这样一提醒,就突然感受到身下溪水的透心冰凉,当下吓得从水里跳起来,借着女孩的力爬出小溪。

      打了一个大喷嚏,延陵蔽月觉得自己铁定得罪了什麽人然後给人诅咒,要不然今天怎麽这麽倒楣?

      女孩正欲把延陵蔽月的外衣脱下来,她已经按着女孩的手道:「不用了,我这身体粗生粗养没所谓,妳这般娇贵就要小心保养。」

      虽然延陵蔽月不知道女孩姓甚名谁,但看她身上华丽的衣饰和优雅的气质,就知道她定非普通人家,只是自己从未京师有这麽一名绝色佳人,所以很好奇她到底从哪儿来。

      「我没事。」女孩只是简单了说了一句,就把延陵蔽月的外衣脱下来,毕竟她还是很不喜欢欠别人情的,尤其是陌生人。

      延陵蔽月也不再坚持,当下把湿透的衣裙脱下来,只剩下里面一件中衣,然後又把外衣穿回身上。

      「嗯……姑娘可曾听闻雾常山有一位神医呢?」女孩又问道,她想快点到神医处,因为笙语大约会在那里等候她。

      「神医?有啊。」延陵蔽月点点头道。

      「请问姑娘可否为我指路引见?」

      这女孩说话文绉绉的,虽然延陵蔽月不太听得懂她在说什麽,但她大约是在问路,当下道:「我就住在那里,现在妳醒来了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女孩一怔,这小姑娘住在神医那里?难道她是神医的家人?

      延陵蔽月倒是很肯定这女孩想必不是京师中人,第一是她那清脆悦耳的吴侬软语,分明非京师口音,第二是她竟然连神医一向下山治人的习惯也不知道,傻傻地跑上来。

      她懒得解释,当下道:「一起走吧。」

      女孩心里还有戒心,可是眼前除了此计之外实在别无他法,唯有跟着延陵蔽月。

      虽然刚刚很丢脸地掉到溪中,但延陵蔽月的心情倒是回复得很快,她突地问道:「妳叫什麽名字?」

      「我姓宫。」女孩简单地回答,眼前人毕竟是陌生人,她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这小姑娘。

      延陵蔽月似乎也知道那些富有人家的怪异习惯,当下道:「这样吧,我们来个交换条件,我告诉妳我的名字,妳告诉我妳的名字。」

      还未待女孩回答,延陵蔽月己经道:「我姓延陵,叫作蔽月,你呢?」

      「延陵蔽月……」延陵乃是古姓,蔽月两字大约是取自洛神赋中的「仿佛兮若清云之蔽月」中的两字,这倒是一个雅致的好名字。

      女孩心中暗自赞赏,嘴里却依然不说话。

      「我说了我的名字,妳呢?」延陵蔽月又问道。

      「惜攸,珍惜之惜,攸关之攸。」宫惜攸微笑道。

      「惜攸惜攸……珍惜每个攸关时刻,好名字。」延陵蔽月毫不掩饰欣赏之情。

      「谢谢。」宫惜攸施了一礼。

      延陵蔽月愈看就愈觉得宫惜攸真是天生一副美人胚子,苍白的面色掩不了她五官的精致优雅,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总是含着淡淡笑意,虽然身上的气质如同月光般凛然不可侵犯,但延陵
      蔽月偏偏喜欢这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气质。

      一路上延陵蔽月都在问宫惜攸有的没的,她倒是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但关於自己的故事始终避而不谈,毕竟那不是什麽光明的事。

      延陵蔽月这才知道原来眼前的美人来自遥远的济南,这对於足迹未曾踏出京城的她而言自然是相当特别,不断缠着宫惜攸去问关於济南的风光景致,没有纠缠在她的病情问题上,宫惜攸在济南出门的次数虽然不多,但都尽量回答延陵蔽月的疑问。

      说着说着,二人终於来到山顶竹院前。

      但见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竟然已将近午夜。

      延陵蔽月也没有敲门就直接进去,可是宫惜攸对於这夜不闭户的情况倒是有点惊讶。

      「师父!怎麽还没有睡?」延陵蔽月一入门就看见出乎意料的灯光,只见自家师父正跟另一名面容陌生的女孩正坐在一起。

      而师父看见自己当然没有给好脸色。

      「半夜三夜跑到哪儿去……」师父还没有开始发话,那陌生女孩已经跳起来道:「小姐!」

      说着,那陌生女孩就冲过来,自己来不及走开就几乎被她撞倒,她冲到宫惜攸面前,泪流满面地跪下来道:「小姐……小姐!都是小婢不对!」

      延陵蔽月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眼神向自家师父求救,却见师父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看着自己,意思明显是「早知你这傻瓜徒弟什麽也不知道。」

      「我没事,是那位延陵姑娘救我回来的。」宫惜攸抬眸朝延陵蔽月淡然微笑,她立即被这动人微笑迷倒了,一时之间竟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何时师父已来到延陵蔽月身边,一手就朝着她的腰肢一揑,痛得延陵蔽月几乎叫起来,师父彷佛在提醒她别像个呆子般盯着别人,但脸上却依然笑吟吟地道:「宫小姐别称赞我这笨蛋徒弟,会把她宠坏的。」

      「妳怎麽知道她姓宫?」延陵蔽月早已经习惯师父的虐待,当下只是问道。

      师父瞪了延陵蔽月一眼,只用了半个时辰她已经从笙语身上把一切打探得清清楚楚,别说是宫惜攸的姓氏,连她多少岁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这笨蛋徒弟说不定花了半个时辰就只知道人家宫惜攸叫什麽名字。

      这个当然也是事实。

      「人蠢就是没药治。」师父淡淡地道,延陵蔽月则扁着嘴无语,谁叫师父总是这般有办法?

      宫惜攸扶着笙语,见状不禁展露出微笑。

      延陵蔽月不想在心上人面前继续丢脸,当下道:「师父,宫小姐是来找妳的。」

      宫惜攸一怔,跟笙语相视一眼,笙语已经向她道:「小姐,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雾常山人,可惜她已经退隐,此刻由她的徒弟负责医治别人,至於她的徒弟……」

      宫家两主仆同时望向延陵蔽月,害她很不好意思,还问道:「宫小姐和这位姑娘……妳们看什麽?」

      师父雾常山人在一旁凉凉地道:「她们向为师求医,而为师则早已金盆洗手,把这些病人都交给徒弟,刚好月丫头妳是我唯一的徒弟……」

      「然後?」延陵蔽月不解。

      「宫小姐就交给妳了,月丫头,可别把人家宫小姐弄痛呢!」雾常山人拍了拍自家徒弟的肩头,就这样把一切交到她身上。

      「慢着……师父你什麽时候收山的?」延陵蔽月继续不解,师父没有跟她说过要收山的!

      「刚刚。」雾常山人很爽快地回答道。

      笙语却在一旁双眉紧皱,自家小姐竟然要交给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是年幼的黄毛丫头?她不放心!

      「雾常山人,妳……当真要把小姐交给妳的徒弟?」

      「笙语姑娘妳别担心,我这笨蛋徒弟平日的确很笨,但到悬壶济世的事情绝对不含糊,妳家小姐交到她手上是不用担心的。」

      笙语还是不太放心,毕竟这姑娘看起来呆呆的,真的可以治好小姐吗?

      小姐的性命垂危,治不治得成就看这次了。

      「小姐……」笙语转头欲徵询宫惜攸的意见,却见宫惜攸已经轻轻点头,表示没问题。

      雾常山人笑得眼睛都眯在一起道:「宫小姐倒是放心!」

      宫惜攸静静地道:「前辈想切有自己的想法,惜攸何妨一试。」

      但见她的眼神澄澈沉着,有着并非她这年纪该有的成熟淡定。

      「好!月丫头妳听到没有?人家宫小姐把性命都交到妳手上了,别使她失望!」

      延陵蔽月的柳眉又扭成一团,因为她完全不知道现在到底什麽事,什麽宫小姐把性命交到她手上?她不是已经把宫惜攸送到师父那儿吗?

      「夜深了,大家先歇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说。」宫惜攸正欲发问,雾常山人已经打了个大呵欠,等这徒弟也等得她快睡着了。

      话未说完,雾常山人就转身往後院走去,延陵蔽月在後面叫道:「师父!徒儿还没有吃晚餐!」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雾常山人懒懒地抛下这样一句。

      延陵蔽月哭丧着脸站在原地,师父就是天下间最可恶的人!

      宫惜攸走上前,向延陵蔽月道:「延陵姑娘,我身边还有一些乾粮,如果你不介意乾粮粗糙,也许我们可以分享……」

      延陵蔽月怎麽说也是自己的恩人,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该少的。

      「好好好!」延陵蔽月点头如捣蒜,真不懂为何这萍水相逢的小姑娘为何比自家师父待自己更好。

      纵使延陵蔽月还是不太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什麽事,但师父既然说明天才算,那就明天再想吧。

      笙语在一旁看着却是百般不解,为何小姐竟然安心把自己交到这呆子手上?

      却见宫惜攸打开包袱,拿出最後一包乾粮,延陵蔽月一接过去就立即狼吞虎咽,宫惜攸也只是含笑不语。

      罢了,小姐的想法自己从来都猜不透。

      笙语走上前道:「小姐也该早早就寝了。」

      「嗯。」宫惜攸向延陵蔽月盈盈施礼道:「惜攸失陪了,延陵姑娘晚安。」

      「晚安。」延陵蔽月犹在埋头苦吃,只是草草对延陵蔽月说了一声晚安。

      走出前院,笙语立即问道:「小姐,小婢走後……到底发生什麽事?」

      「我走了不久就遇见延陵姑娘,她就把我带到这里。」

      笙语心中狐疑,就这样用得了两个时辰?

      不过小姐既然不说,笙语也不会再问下去。

      待吃完之後,延陵蔽月方才想起一事。

      「对了,刚才师父到底在说什麽?」

      却见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延陵蔽月这才想起不久之前宫惜攸已经跟她的侍女走了,只剩下自己一人。

      用袖子抹着沾满饼碎的小嘴,延陵蔽月大刺刺地走出厅门来到後院,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却看见後院花园里不知何时已经俏立着一名少女,正背对着她望向月光。

      月光银白似雪,少女背影娇弱,夜风吹动着後院里的桃树,落下了几片树叶。

      延陵蔽月一怔,她本想回房睡觉的,但不知为何看见少女静止的背影,她竟再也移不开脚步了,也许连她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双眸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柔和下来。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延陵蔽月自然知道这娇弱少女是刚刚相识的宫惜攸,她当然知道这娇贵小姐的身子有多柔弱,本想上前给她一件外衣,但脚步竟然是踏不出去。

      寻常人等看见宫惜攸静默地站立着,贴身侍女笙语也没有相伴在旁,理应猜到这小姐此刻不欲有人打扰,偏生延陵蔽月这性子却是不沾红尘的单纯,一心怕这娇贵千金会着凉,当下竟然大步踏出去,脚步踩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在这黑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般大的脚步声,宫惜攸就算是聋子也会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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