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蓝莓芝士

163、八十一（下）

　　天已大亮。
　　白蒙蒙的晨光透过雾气照耀在皇宫上，狂欢一夜的皇宫彷佛还没有醒来。
　　瑾瑜公主靠在玉柱上，竟然抱着双膝睡着了。
　　笙语走出客房的时候，看见就是瑾瑜公主纤瘦的背影坐在台阶上。
　　她在干什麽？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她还坐在玉阶上不怕给冷死啊！
　　笙语连忙上前蹲下来摇醒瑾瑜公主，尽快把她踹回房间里，免得公主冷病了自己会被皇上处死。
　　瑾瑜公主迷迷糊糊地睡醒，眼前彷佛出现了笙语紧张的脸庞，薄薄的唇角弯起来现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她一手揽着笙语的玉颈先送上一个甜丝丝的吻，然後眯着眼睛道：「早安啊，笙语。」
　　这是什麽跟什麽啊？不是要赶我走的吗？为什麽态度突然这麽暧昧？
　　笙语才不会承认自己的心脏因为瑾瑜公主无意识的亲密而快速跳动。
　　「瑾瑜公主，妳给我醒来，妳不是安排马车要送我走吗？」笙语几乎对瑾瑜公主拳打脚踢，以求把这懒猫叫醒，但毕竟是舍不得，看她还是昨夜那袭紫裙就知道她在玉阶坐了一夜，虽然不知道素来精明的她为何会傻傻地坐在这里一夜，可是心里毕竟还是舍不得把瑾瑜公主踢下玉阶的。
　　瑾瑜公主终於被笙语吵醒了，她搔了搔紫发道：「笙语妳说什麽啊……」
　　「我说什麽？这是妳那夜说的！」笙语几乎要抓狂，如非宫惜攸还在里面睡着，她早就在大叫了。
　　瑾瑜公主站起来靠着玉柱，睡醒了看见笙语，本来心里觉得很幸福的，毕竟在荒岛跟仙醍幻境那段患难与共的日子也是这样度过的。
　　可是眼见笙语衣衫不整，一副昨夜没有睡过的模样，还要披着宫惜攸的披风，瑾瑜公主就觉得很不妥。
　　应该说，非常不妥。
　　这两个女人昨夜在客房做了什麽？
　　「妳跟惜攸昨夜在里面做了什麽？」瑾瑜公主秀眉一扬，彻底无视了笙语的问题。
　　「我们做了什麽？」笙语指着自己道，这公主心里在想什麽？她把自己跟小姐想成什麽人？像她一样私生活放纵的人吗？
　　竟敢侮辱小姐的清誉，罪不可恕！
　　「瑾瑜公主妳有胆子给我再说一次！」笙语大怒，那模样就像是要杀掉瑾瑜公主。
　　瑾瑜公主抱着手臂，一脸淡定地笑道：「怎麽了？给我叫破了真相恼羞成怒啊！」
　　笙语气得快要爆炸了，这女人的嘴怎麽这般不乾净！亏自己为她牺牲一切！
　　「发生什麽事？」一把清冷柔软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来，但见宫惜攸静静地站立在门口里，倒像是她已经站在这里看了很久的好戏，只是两位主角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小姐，我们别管这疯子，妳留在房间里，我去打水替妳梳洗。」笙语恨恨地望了瑾瑜公主一眼，当真是有眼无珠，遇人不淑啊！
　　瑾瑜公主一脸无奈地看着笙语怒气冲冲地离开，过了半晌方才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一些天大的错事－－
　　平日气气笙语，或者是调戏她也没所谓，可是在关於宫惜攸的事情上，这女人可是非常认真的，自己好几次真正触怒了笙语也是因为宫惜攸的。
　　没错，就是因为面前这个昨夜自己才首次跟她相见的宫惜攸，没想到笙语一直挂在嘴里那位完美无暇的小姐，就是名满京城的宫家七小姐。
　　「笙语个性莽撞，请公主多多见谅。」宫惜攸盈盈施礼道，昨夜自己跟笙语彻夜未眠，把离别而来的所有经历一一道出，当然笙语没有把自己对瑾瑜公主的情感说出来，不过宫惜攸倒是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她所以对瑾瑜公主和笙语之间的禁忌感情这般淡定，其实是因为自己也面对着相同的经历……
　　罢了，有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卸妆後的宫惜攸更是显得清秀脱俗，举止温文从容，那一股迎面扑来的成熟气质连瑾瑜公主也有点招架不住，这些情敌是哪里跑出来的？先来一个奉灵，再来一个宫惜攸，连自己的太子兄长也不甘後人地加上战团！
　　笙语有这麽吸引吗？
　　瑾瑜公主想着想着倒是觉得高兴，这麽多人喜欢笙语，而且一个比一个出色，由神仙到奇商到未来皇帝，这就表示笙语当真是一个好女子，而且自己的目光总算不错。
　　「我没事啊，她常常都是这样的。」就算宫惜攸跟笙语是相识多年的主仆，可是瑾瑜公主完全不觉得自己比宫惜攸逊色，论美貌她稍胜宫惜攸一筹，论智慧嘛……二人大约不相伯仲，无论如何，这场战争自己是赢定的。
　　「公主对笙语是如何的呢？」宫惜攸不轻不重地问道，看来笙语在瑾瑜公主手中倒是历尽千辛万苦，现在想起当天牛儿的事大约也是这公主使计弄出来的，当下不禁暗暗替笙语担心，她
　　虽然个性清冷，但一向对笙语就像对着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样，想起单纯直率的笙语爱上了这样一个心计毒辣的公主，她就知道笙语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而且看瑾瑜公主昨夜那副乘机揩油的样子，就知道她以往的情人说不定比自己家里的仆人还要多，想到这里更是觉得专情的笙语跟对感情不认真的瑾瑜公主不应该凑成一对，老天爷当真是奇怪，竟然把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凑在一起。
　　可是这毕竟是笙语跟瑾瑜公主之间的事，自己这旁人能做的就是旁观者清，替笙语看清楚瑾瑜公主的心意，假若瑾瑜公主对於笙语只是一时玩心而已，宫惜攸很肯定自己会把笙语带离皇宫，不再让她们见面。
　　唉，就算她们两情相悦又如何？高贵的瑾瑜公主跟卑贱的侍女的禁忌之恋，可会得到天下人的祝福？可会得到皇上的认同？
　　无论如何，二人之间的情路始终都是艰辛漫长。
　　瑾瑜公主秀眉一挑，这宫惜攸倒是有点脑子的啊，当下悠悠地道：「我对她，不会比妳对她差。」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对我好啊，我欠她的毕竟太多。」宫惜攸淡淡地道，瑾瑜公主这才想起当初笙语之所以愿意放弃原则，甚至犯下欺君大罪，都是因为眼前这个清冷淡漠的少女。
　　想到这里，瑾瑜公主的醋坛子都被打翻了，难得公主会被气得这样啊。
　　「那我就会对她一万倍的好。」瑾瑜公主回复笑意道，心里却恨不得把宫惜攸揑死，其实笙语这女人才是最爱拈花惹草的，可以为宫惜攸放弃原则，也可以为了自己而放弃自由，妳未免太多情了吧？
　　宫惜攸幽幽地叹了口气，瑾瑜公主现在跟笙语斗气，自是什麽承诺都说得出来，恐怕依笙语那性子，早晚都会给这公主的痴缠劲给打动，可是瑾瑜公主毕竟是瑾瑜公主，骨子里的冷酷狠辣是不会因为笙语而改变的，她早晚会辜负了笙语的情意。
　　此时，笙语已经提着一桶热水回来，瑾瑜公主迎上前笑嘻嘻地道：「笙语，我帮妳提热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给我闪一边去。」笙语瞪了瑾瑜公主一眼，前几夜那场气她还没有消，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瑾瑜公主笑起来本就妩媚非常，使她也舍不得打下去，当下转头向宫惜攸道：「小姐，我们进去吧。」
　　宫惜攸在旁边冷眼旁观，偶尔她真的不懂，为何笙语依然会喜欢瑾瑜公主，毕竟瑾瑜公主真的伤了她好多遍，而且一遍比一遍还要严重，为什麽笙语依然愿意回到她的身边呢？
　　身为旁人，宫惜攸隐隐有种预感，她们之间不会有好结果的。
　　也许这就是感情吧，谁也说不准的，命中注定遇到那个人就像是你的魔星，这人要对你做什麽事，你也是抵抗不了的。

　　「小姐，刚才瑾瑜公主跟妳说了什麽？」笙语一边替宫惜攸梳理黑发，一边问道。
　　宫惜攸看着铜镜里装作漫不经心的笙语，以前她什麽也不管，眼里只有她的小姐，现在心里却有了另一人。
　　「没什麽，我也只是跟公主寒暄几句而已。」宫惜攸知道笙语是必定会给瑾瑜公主哄回来的，到时候瑾瑜公主要面对的考验将会是来自皇帝的，她猜测公主大约会抵受不了皇帝的压力，最终被逼放弃笙语的，所以就算此刻自己心里再是不想笙语锺情於瑾瑜公主，她们终有一天要分开的，既然如此，自己此刻何苦拆散她们，使笙语为难呢？
　　宫惜攸更不想笙语会怨恨自己棒打鸳鸯。
　　「小姐，我想起可以随妳回家，心里就在高兴，以後我不要再跟小姐分开了。」镜子里的笙语笑得单纯却是执着，分开了这麽久，笙语不会再轻易离开宫惜攸的。
　　「好的。」宫惜攸微笑颔首，经历了这麽多事情，最终还是相聚了。
　　只是想起身在远方的某人，宫惜攸心里不禁隐隐作痛。
　　也许只有漫长的离别，方才会使一向淡漠的自己发现自己的真实心意。
　　宫惜攸知道瑾瑜公主必定会想尽办法留下笙语，她好奇的是笙语到底会选择自己还是瑾瑜公主。
　　她不想强逼笙语，反正最终的胜利者必定是她宫惜攸。

　　笙语外出再打水的时候，却看见瑾瑜公主正站在玉珥宫的另一边看着枯枝怔怔出神。
　　她凝视着瑾瑜公主的侧脸，一时之间不禁呆住了。
　　这麽多次的悲欢离合，笙语心中都渐渐看透了，自己何苦非要瑾瑜公主不可呢？不论如何，她们也不会有将来的，先不说她们的身份，光是她们的性别已经是禁忌了。
　　笙语相信自己对瑾瑜公主的感情，但她知道瑾瑜公主也许会对自己好，可是当要利用自己的时候，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下手的。
　　就像在仙醍幻境的时候，瑾瑜公主最终还是选择牺牲自己，笙语承认那次自己是彻底寒了心，所以一直对瑾瑜公主回复不了信心。
　　这次呢？自己是否会再次被她打动？
　　「因为我太美，所以妳看得呆住了？」不知何时瑾瑜公主已经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那笑意太耀眼，自己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啊。」瑾瑜公主摸摸笙语的秀发笑道。
　　「我只是觉得妳像个白痴，在後院看着一截枯枝发呆。」笙语逞强似地道，尽管发生了这麽多事情，她依然从未把自己对瑾瑜公主的心意宣之於口。
　　有些心意，笙语觉得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我是白痴，那妳不要生气好吗？」瑾瑜公主眨眨眼睛笑道，那低声下气的模样竟然使笙语悄悄心动。
　　笙语知道瑾瑜公主是在求自己的原谅，喜欢了瑾瑜公主这麽久，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苦苦追随瑾瑜公主，而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使自己失望，现在倒是反转过来了。
　　她心中酸甜交集，每当自己下定决心要忘了这个人，这个人就会回来重修旧好，偏生自己每次都抵抗不了她的柔情蜜意，一次次地沦陷在她甜言蜜语之中，永生不得翻身。
　　恨自己，笙语当真是恨自己，为何偏偏要挑上这绝情的冤家，明知她是铁石心肠，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她的花言巧语骗倒。
　　「我哪敢生气，妳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只是妳一手就能揑死的蝼蚁而已。」笙语本想狠狠地说这样一句，无奈话到唇边却成了软言撒娇。
　　「我这人都是靠妳救回来的，妳记得吗？妳对我这麽好，我一直没有好好珍惜是我的错，不要生气好吗？」瑾瑜公主握着笙语的双手来回摇动，只能说她的撒娇是真的很有用，笙语再次心软了。
　　这冷酷无情的人儿还是第一次哀求自己，她这般高傲，竟然愿意放弃尊严哀求自己原谅她……
　　「妳别拉着我，别人看着不好。」笙语便要挣开瑾瑜公主，却见瑾瑜公主双手已经悄悄扶上她的双肩，凝视着她道：「笙语，先答应我别生气。」
　　笙语唯有面对着瑾瑜公主，此时瑾瑜公主绝美的脸庞就在半指之遥，她被瑾瑜公主那双魅惑的紫瞳凝视着，脸上不禁泛起红晕，垂眸逃避她的眼神道：「公主妳别……靠得这麽近。」
　　瑾瑜公主嫣然一笑道：「别叫我公主，我也是有名字的。」
　　「瑾瑜？」话说回来，笙语一直不知道瑾瑜公主的名字。
　　「这是我的封号，基本上世间每一人都是唤我公主，连太子跟皇上也只是唤我瑾瑜而已。」
　　笙语皱皱眉道：「那妳叫作什麽名字？」
　　「别告诉别人呢。」瑾瑜公主悄悄靠近笙语，几乎是唇贴着唇地道：「我姓牧，叫作紫宸，这名字的由来妳应该知道的。」
　　紫宸？紫宸星？
　　「公……」笙语犹自改变不来称呼，瑾瑜公主突如其来的甜蜜使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我喜欢妳叫我的名字。」瑾瑜公主笑笑说道。
　　「紫宸……」笙语脱口叫出这名字，双目随之对上瑾瑜公主的紫眸，紫眸里反映着惊慌失措，受宠若惊的自己。
　　瑾瑜公主嫣然微笑，樱唇随之贴上笙语柔软的双唇，以最柔软甜蜜的吻来把一切多馀的语言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