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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五十四(上) ...

  •   五十四

      翌日黄昏,延陵蔽月就跟了阿五去张木匠的店子里,但见张木匠已经在准备关门,一个年轻少女则在一旁帮忙搬运东西。
      「张木匠!」阿五跑上前叫道。
      延陵蔽月也不知道该怎麽办,自己跟张木匠素不相识却要跟他拜师学艺,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使张木匠答应,现在唯有见步走步了。
      「阿五?怎麽了?」张木匠回过头来,他是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汉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的目光先扫过阿五,然後打量着延陵蔽月,似乎不明白这陌生的女孩为何会跟阿五过来。
      「秀儿有跟你提过我想跟你拜师学艺的事吧?」阿五和正在收拾东西的少女相视一眼,看来这少女就是张木匠的侄女秀儿了。
      「有啊,可是这门手艺是我的拿手绝活……」张木匠似乎面有难色,毕竟是他的谋生家伙,总不能这麽轻易就教导给别人。
      张秀儿放下手中器具,上前拉着张木匠的手臂劝道:「叔叔,阿五不过是一片孝心,且你看着他长大,相信也了解他的为人,他是绝不会把跟你学来的技艺再教导给别人的,对吧?」
      阿五连忙点点头,一旁的延陵蔽月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当下唯有跟着点点头。
      「唉,但阿五你必须答应我不能把这技艺传授给别人呢。」张木匠千叮百嘱道,他怎麽样也是说不过自家侄女的。
      阿五望着旁边的延陵蔽月,思考该如何把她介绍给张木匠,毕竟那是奶奶交下来的任务,绝对是怠慢不得,可是张木匠连要答应自己也这般困难,更别说是素未谋面的延陵蔽月,看这丫头的样子呆呆的,想必也不知道该怎麽哀求别人。
      「张木匠……」延陵蔽月突地开口,她完全没有选择时机,就这样想说就说出来。
      「这位姑娘是……」张木匠望着阿五问道。
      「她是街口回春堂聂大夫新收的大夫。」
      张木匠一拍手道:「这姑娘的姓氏极为特别,叫什麽陵什麽……」
      「延陵蔽月。」延陵蔽月回答道。
      「对对对!上次我老婆多年的偏头痛还是靠妳治好呢,她回来之後对妳赞不绝口,说妳虽然年纪小小,但医术可高明了,她得了这偏头痛多年,一直以来都根治不了,每逢风雨时候都会发作得厉害,几乎不能工作,就是多亏妳的医术才能把这顽疾治愈!」张木匠正在说着,此时他的目光越过阿五和延陵蔽月,叫道:「阿娟阿娟!延陵姑娘来了!」
      延陵蔽月和阿五回过头去看,但见一个妇人正拿着菜篮子过来,她一看见延陵蔽月立时就加快脚步过来。
      「延陵姑娘!」妇人一见面就拉着延陵蔽月的手亲热地道。
      延陵蔽月记得这妇人,她不久之前刚把这妇人的偏头痛治好。
      可是这妇人如斯亲热,一时之间延陵蔽月也不知道如何反应,加上场中没有特别熟悉的人,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这是我老婆。」张木匠向延陵蔽月介绍道。
      张夫人瞪了张木匠一眼,道:「恩人来访,你还不快点准备茶点招待她?」
      她又向延陵蔽月道:「我们家里穷,只有粗茶淡饭,希望延陵姑娘你不介意。」
      阿五看见场中情景,心生一计,立时开口道:「张大婶,延陵姑娘这次前来正是有事求助。」
      张夫人一怔,问道:「延陵姑娘有什麽事要向咱们求助?」
      阿五向延陵蔽月连连打眼色,她虽然没有会意,但也知道自己此行的任务是什麽,当下转头向张木匠道:「张木匠,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帮帮帮,当然帮!就算是十个忙也帮助!」张夫人截口就答应道,这女孩治好了她多年的偏头痛,难得可以相助她自然是很乐意的。
      阿五松了口气,自己总算是可以安全回家了,要是给奶奶知道自己没把任务完成,她不把自己打死才怪。
      延陵蔽月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无辜得惹人怜爱,她望了望张木匠,又望了望张夫人,道:「我只是想张木匠教我造一张木琴而已。」
      「造琴?」张木匠不禁定住了,他造过不少木具,但极少造琴,这大约是因为这里的人民教育水平不高,所以没什麽人会弹琴吧。
      「正是。」延陵蔽月点点头,她想为宫惜攸造琴。
      「你想我为你造一部木琴,对吧?」张木匠特地觉得有点不妥,一个年轻漂亮,极具气质的少女想要一部琴不足为奇,可是她刚才好像是说她想自己教她造木琴……
      他没有听错吧?
      「不,我想你教我造一部木琴。」延陵蔽月毫不犹豫地道,兰都里没有琴匠,她唯有退而求其次向木匠求助,希望张木匠在这方面也稍有涉猎吧。
      「教妳?造琴?」要造一张琴并不难,难的是教眼前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孩造琴。
      张夫人也是啧啧称奇地道:「延陵姑娘妳要造琴?」
      「对啊。」延陵蔽月不懂为何别人的样子会这般惊讶,在她而言这事情并无特别,为自己喜欢的人造一份礼物哄她开心,听起来没什麽问题。
      「我可以免费为妳造一部琴啊。」张木匠以为延陵蔽月是想省钱。
      「不是金钱的问题,是我想跟你学习造琴。」延陵蔽月觉得自己的意思很清晰,为什麽别人还是听不懂?
      「你肯定要学吗?这个对女孩子而言很困难呢。」造木工对气力较小的女孩子本就比较困难,张木匠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延陵蔽月说清楚。
      「对。」延陵蔽月乾脆地道,她看起来虽然娇小柔弱,但毕竟是自幼於山野长大的,她的力气比一般女孩子绝对要大得多。
      张秀儿站在一旁听着这对话,突地问道:「延陵姑娘妳是要造琴给自己抚弄吗?」
      「送给朋友的……」延陵蔽月想了想,光送琴似乎并不足够,她当下又问道:「其实我还想学琴。」
      张木匠摊手道:「这可难倒我了,我张木匠一介粗人,哪里懂得弹琴?」
      「我懂得啊。」张秀儿抢着道,她向延陵蔽月友善地微笑,这女孩长得好生可爱,使她打从心里产生好感。
      「你可以教我吗?」延陵蔽月问道,她不懂得拐弯抹角,更不懂得诃谀奉承,只懂得直接发问。
      幸好张秀儿也不介意,点点头道:「好啊。」
      宫惜攸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这几天聂氏夫妇不在,延陵蔽月总是在回春堂关门後就溜出去,害她一个人呆着好生无聊。
      人嘛,一安静下来总会开始胡思乱想,宫惜攸也是一个正常人,她也会有这种时候。
      尤其是现在,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身边都有其他人相伴,以前自己身边总有笙语相伴,要不然就是延陵蔽月,现在竟然要形影孤只地在街上闲晃。
      一抬眼突然发觉一道特别熟悉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掠过,宫惜攸定神再看清楚,却发现那人竟然是延陵蔽月--
      而延陵蔽月旁边正有另一人相伴。
      宫惜攸清清楚楚地看见,延陵蔽月身边的少女正挽着她的手臂,听着延陵蔽月的话,脸上展现出欢欣畅快的笑容,而延陵蔽月也是笑得无忧无虑。
      她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那两道身影往另一边的大街走去,延陵蔽月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存在。
      贝齿不禁轻咬下唇。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自己在延陵蔽月视线范围之内而她却完全没有发现。
      一直以来,延陵蔽月都是把自己当作是最重要的存在,只要自己一在,延陵蔽月就会屁颠屁颠地冲上前献宝讨她欢心。
      现在呢?还在讨她欢心,却是在讨另一个「她」的欢心。
      延陵蔽月身边再也没有自己的存在。
      宫惜攸心中百感交集,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般酸辣交错,她转过身往回走,拚命想挥去脑海中的那一幕,偏生那画面总是很不听话地在自己面前浮现。
      她现在正陷於人生最大的难关,最亲密的侍女下落不明,跟家人失之交臂,而导致这事情发生的那个人竟然在另一边跟其他人快活。
      唉,明明是自己想要安静的,现在延陵蔽月不再在自己晃来晃去,改往跟其他人玩在一块儿,为什麽自己却这般不满意呢?
      这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最想要的结果吗?怎麽得到了,感觉却不太好呢?
      今天吃饭的时候,延陵蔽月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宫惜攸的神色看起来没什麽特别,但怎麽自己的感觉却这般不妥呢?
      难得连天性迷糊的延陵蔽月也发觉事情不妥,可想而知宫惜攸今天的心情有多恶劣。
      不过当延陵蔽月想起自己今天跟张秀儿已经选购了适当木材,明天就可以动工造琴,心情不禁好得像要飞到天空上,她想起到时候宫惜攸听到自己为她弹奏的乐曲会有多高兴,心中竟然开始得意洋洋起来,唇角的笑意也是更深更动人。
      宫惜攸把延陵蔽月神情的微妙变化看在眼里,她却以为延陵蔽月是想起刚才那位女孩所以高兴,不知为何就吃不下任何东西了,当下放下筷子淡淡地道:「我先回房了。」
      「怎麽吃这麽少?不舒服吗?」碗中的米饭还剩下一大半,本来吃的已经不多,现在还要留下这麽多,延陵蔽月不禁担心起来。
      只有在对着宫惜攸的时候,延陵蔽月才会变得这般体贴,以前是出於大夫关心病人的起居饮食,现在到底是为什麽,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没事。」宫惜攸摇摇头,现在看着延陵蔽月就觉得不舒服,当下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厨房。
      延陵蔽月撇着小嘴坐在原位,她总觉得宫惜攸好像有点不一样,大约是因为笙语的打击尚未远离吧。
      她也知道自己的礼物未能使笙语复活,现实是不会因而改变,可是她希望透过这礼物告诉宫惜攸,无论如何,宫惜攸还有延陵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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