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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守(中) ...

  •   王大嫂见说书先生走了没影,才对花娘家门口啐了口唾沫:“老李家怎地就讨了这么个没脸皮的!作孽啊!”

      花娘进屋把兰花儿安顿在小凳儿上:“自个儿玩会子,娘亲要造饭吃。”
      兰花儿拿了稻草杆子放嘴里头嚼,点头。
      花娘叹口气把兰花儿嘴里头的稻草杆子拿了去,给了地瓜干子把她咬了玩。
      屋里头那个咳了几下,约是醒了,有气无力地喊:“刚外头,是,哪个?”
      花娘忙拧了热巾子,进了屋里头。给自家汉子抹了把脸:“没得哪个,是个过路讨水的,已经给打发了去。”花娘瞧着着自个儿的相公,这面皮也不似当初俊俏,挂拉下来,眼珠子也陷得很。整个黄得要发菜色,没得半点精气神。

      花娘手下顿了顿,把巾子放一旁:“起来坐会子,我给你捏几下。”
      李郎嘴里像是含了涎水,不清不楚地哼了几声:“也……好。”
      花娘把棉絮衣物添到李郎后头,让他抱着自个儿的颈子一点点坐起来。
      李郎坐好,在那块呼哧呼哧地喘气儿。
      花娘又用巾子给拭了汗:“先望望外头,我造好饭把你吃。”
      李郎笑了下,还瞧得出些以前俊俏的光景:“跟着我,苦了你了。”
      花娘拿手把碎头发抿到耳后根,摇头:“不苦。”又不够似的,给李郎掖了掖被。
      李郎又没力地笑了,垂了头没了生气。

      花娘小心着唤了声:“李郎,李郎。”
      李郎又给抬了头:“不打紧,我眯一会子,你先忙自个儿的去罢。”
      “哎!”花娘应了声就拿了巾子出了去。
      外头兰花儿正咬地瓜干咬得欢喜,见花娘出来,就把地瓜干一扔,往屋里头跑。
      花娘一把拽了兰花儿,拿手里地巾子给她揩了揩嘴:“别个再闹,你爹要睡囫囵觉。”
      兰花儿点头,乖乖巧巧地:“今个那个说书的讲有守兽,本事要通了天,娘去把它请了来,给爹看看罢。”
      花娘笑着给兰花儿抹了抹头:“好。”
      兰花儿这下心里头爽利了,一溜烟跑外头去了。

      花娘追出去叫她莫要乱跑,就望到王大嫂院里头站了个人,背着自家的篱,那人约是觉着有人瞧她,缓缓扭过身来,是个好看极的姑娘。白的跟个面人似的。杵在那只瞧着花娘也不讲话也不笑。花娘被看得不自在,转身正要回屋里头造饭。那人陡然笑了:“要,胭脂,否?”
      花娘愣了下子,那人却是走了过来,带了一股子凉气,越了篱子把小竹箱举到花娘跟前:“不添置些?”
      花娘闻了几下,拿手摸了摸终是缩了回来:“不要的。”
      胭脂娘把小竹箱让开了些,拿正脸对着花娘:“嫌这货孬?”
      花娘抿嘴,细细一笑,低头:“倒不是,这货实在好得很。我没得钱财罢了。”
      胭脂娘从里头拿了一盒水粉:“这个罢,我算个贱价。”
      花娘抬头瞧了,还是摇头。

      胭脂娘把水粉推到花娘面前:“今个半个货也没得卖出去,就当予你给自个儿讨个彩头,你就拿,拿……”胭脂娘把花娘整个上上下下望了个遍,好容易指了花娘手里握着的巾子,“巾子把我换罢。”
      花娘必是不肯,哪有用巾子换盒水粉的道理,这巾子又不是天仙绣的。拿了是要心里头不安的。
      胭脂娘见花娘果真是不要,转了眼珠子,瞧到花娘头上插的木簪子:“拿簪子同我换。”
      花娘伸手摸了簪子,还是摇头。
      胭脂娘笑了:“我看你很是喜欢这水粉,却又不要,怎个说法,倒怪了,今个我连把也把不出去盒水粉?”

      花娘见胭脂娘说这般话:“这些玩意儿都值不上几个钱。哪里敢贪姑娘的便宜。”
      胭脂娘抓了花娘的手,把水粉放了她的手心上,让她握了,不由花娘再出言,转身喊了声:“王大嫂,莫要再找了,我带头走了啊。”
      王大嫂从房里头出了来,整个人迷迷瞪瞪地,似被勾了魂,嘴里头倒应得快:“哎呀!东西也不要啦?这就走了?也不进来再坐坐吃碗茶。”
      胭脂娘把挑子往肩上一担:“是哩,走了。”
      王大嫂又像是剩个囫囵皮,抬脚一板一眼地回了屋。
      这厢花娘给弄昏了,冒了个人非要把东西给自个儿,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也不在意王大嫂那边的样子,只当她同先前一般不希着同自个儿讲话。东西也是拿了,看着闻着都觉着是好货,在心头自然很是谢了胭脂娘一番,手里捏着水粉进了屋里,心下里自然是欢喜的。自李郎病了,自个儿也是多时不擦头油水粉胭脂。试问哪个姑娘媳妇儿不爱俏?更不提花娘样貌也是俏生生的。

      花娘忙端了水来,把脸细细洗了,对着盆里头的影,沾了水粉就往面皮上擦。擦完,又细细观赏了一阵。脸上还没笑开,一想到这般打扮,被旁人看见又得讲闲话,又要扯到自个儿找了姘头。花娘一个扑楞把打湿,狠命地洗了几下,把水粉放到小矮柜里头,转身就去造饭了。
      花娘把煮的稀烂的厚粥给端到房里头:“李郎,吃点软和的。”
      床上,李郎面色青白,额头上也是虚汗连连。
      花娘忙放了碗筷,拿巾子给他擦:“这是怎地了?出了这些汗。”

      李郎握了花娘的手:“发了个噩梦,我身上肉都烂坏了。喊你也喊不到,一急就醒了。”
      花娘顿了下,又给他擦了擦汗,笑道:“你就欢喜乱想。快,吃点粥。”
      李郎把脸摆了一边:“嘴里头淡,不吃。”
      花娘把粥给端起来:“不管欢不欢喜都得吃着,要不身子骨扛不住的。”
      李郎摆着个脸,不再搭理花娘。
      花娘用筷子挑了点粥,点在李郎的嘴上,李郎慢慢把粥咽了。一来二去,一碗粥见了底。
      花娘收拾了碗筷,让李郎坐着顺顺食。自个儿出去找兰花儿回来吃饭。
      拐到临近的巷子了,花娘唤了声兰花儿。兰花儿没瞧到,说书先生倒是从外头拐进来:“花娘。”

      花娘望了四周,这个时辰都在家里头吃饭,没个人影。这才朝说书先生走了去:“在这块儿等许久了罢。”
      说书先生憨笑一声,摇头,把那鸳鸯戏水的粗布荷包里头的钱银拿了出来放了花娘手心,抓了手就不放。
      花娘也随他,只是笑:“上回做得饼子吃净了?”
      说书先生又拿嘴贴上花娘的手心:“还余几个。”

      花娘凑过去同他作嘴。说书先生欢喜死了,把花娘搂了起来。把手探了衣物里揉着花娘软棉的身子。一会儿两人都喘了,花娘这才把说书先生推了开来,又同他作了嘴,才整了衣裳,头发:“我喊兰花儿回去吃饭,你先回,得空我再,再去给你送些饼子去。”
      说书先生自是喜欢很了,转了巷子就没人影了。
      寻了兰花儿,吃了饭。
      花娘便忙了去和面,做饼子。

      兰花儿绕在桌边:“娘,做饼子给兰花儿吃哩!”
      花娘点头:“是哩,是哩。兰花儿乖,先自个儿玩会子。”
      屋里头,李郎咳了几下子。花娘擦了手,拍了身上的面粉,撩了布帘子进了去:“身子不爽哩?”
      李郎早不是坐着了,身子滑得半躺下了,喘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这样,阻着,我,气不顺,难过得紧,先前,叫你几声,几声,都,不见应,迷迷瞪瞪地,也就,胡乱眯了会。”
      花娘寻思着他坐了会了,食也顺了,估摸着再坐下去,就该吃不消。忙给李郎喂了水,让他躺下歇着。嘴里答着:“方才出去寻兰花儿来家吃饭,这坏丫头皮得很,让我好找。”
      李郎废死劲地睁了半阖的眼,朝花娘望了,点头。让花娘晓得自个儿听得了。

      花娘见李郎睡了去,忙又哄兰花儿睡了,这才安心弄起饼子来。
      天一擦黑,花娘把饼子,饭都给造停当了。
      李郎半阖着眼,眼核桃似的,嘴皮子干得翘起了,嘴里哼着。

      花娘吓得很了。探了额头,觉着不热,转身拿湿巾子给沾了嘴,把李郎摇了摇:“觉着哪块儿不爽利?”
      李郎缓缓扭过头,见着是花娘,叫了声:“花娘。”眼里竟是有泪,“我,怕是,果真要,要走到头。”
      花娘听他这般讲,眼眶里头也含了泪:“胡讲。李郎,李郎长命哩。”
      李郎只顾摇头,抓了花娘的手,咬牙把眼水儿憋了,哑着声:“给我,吃些饼子罢。我想,吃些。”
      花娘起身把兰花儿叫起,让去把李郎中叫来。自个儿擦了眼水,起身把饼子捏得细碎,撒了厚粥里头,拌开了,喂给李郎,边喂边掉眼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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