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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节 地狱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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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地狱深渊
两个月了,家里连片言只字都没有。李贺的水池边生涯就是:在天井一天暴晒四、五个钟头,除了牙齿和眼白是白色的之外,与非洲人差不多。仓头彻底对他没了希望,找那几个打手相议,不折磨折磨他是挤不出水来的。在看守所,要整人是五花八门的,手法应有尽有。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仓头宣布:小生产加到每天两万五千手!李贺连续两个月东方红了,灰头土脸的,天天不是南瓜就是冬瓜,一个星期一次加餐:一条两寸长的剥皮羊鱼仔。本来瓜里面有薄薄的老三片的,都被仓头们在领饭窗口里已经被扒去了,剩下的除了瓜就是水。刚好春节前仓容紧张,一天报到十来个,李贺当然被挤出去睡生产仓了,露天水晒雨淋不说,蚊子特多,叮得身上奇痒无比,好在一天只剩下一个钟头睡觉,倒下就立马睡死了。
也不知为什么,李贺的老母亲知道儿子被抓了起来,呼天抢地的嚷着要来探望,可是未批捕不能探望。三姑六婆告诉她监仓里整死人的事多啦,一定要想法捞人你儿子才会好过点。儿子是自己含辛茹苦养大成人的,四十年前丈夫在一次车祸中丧命,老母亲竟然把棺材本都拿出来寄给了他:足足八千大元。李贺欲哭无泪。
仓头见油水来了,却故意装作不闻不问。私下示意几个打手把挑出来的次品花朵混到它的成品里,然后向警察告状:随即冠以破坏小生产的罪名,戴他三脚:八十厘米长的圆铁两头焊接铁脚腕套,腕套制作时的铁毛刺像一根根仙人球的刺,圆铁的中间段再焊接一锁环,把右手拐到右脚的后面再锁在锁环上,看官想一想就会明白,走路是怎样的困难!这样不算,还要必须完成小生产任务。坐时必须靠墙将腰部顶住才能一点一点的往下蹲下去,没有墙靠着是无法坐得安稳的,坐上一阵子就腰酸背痛得要命。锁着右手,只有靠左手拿花料,但插起花瓣来却异常困难。
到了傍晚时分,李贺只完成两成的小生产。“赖死不干是不?”仓头目露凶光说。“干不来呀,你看我...”李贺明知道争辩是没用的,话吐了一半就往肚里吞。刚好是下午五点半,干警刚下班。仓头双脚站到李贺的三脚中间,一百六十多斤重的他跳起来再往下一跥。李贺痛得鬼哭狼嚎,叫声冲破本来想恬静的夜空,喽啰之一的老鼠标马上脱掉李贺的拖鞋往他口里塞。“叫,叫,你再叫跥死你!”仓头连续跥了五、六次才罢休。李贺的脚踝上方立时被铁脚腕剜得皮开肉裂!他咬咬牙,吐了大口的口水往伤口里涂抹,再在上衣口袋里拿出几天前捡到的棺材钉烟屁股,抖出烟丝往伤口上抹。
老鼠标话里有话地说:“钱带不进棺材的,你不怕没命享吗!”一语惊醒梦中人,但李贺知道,这是母亲的棺材本哪,干脆装作听不懂味道的表情来,左手拼命地往被固定了的右手的花枝里插花朵,李贺不是左撇子,力不从心,总任务的三成也无法完成。
两只脚被分开,大便只好一屁股坐到便槽里。
“臭死啦!冲水!”仓头一声令下,老鼠标和鸡仔两人在水池里装起两大桶冷水,轮流往李贺头上泼过去。李贺冷得全身发抖,脸色发青。他老是想不通,警察怎么没人管?其实,仓头摸清干警的上下班时间,尤其是谁是当班守监视屏的。只有趁一号仓的何警官当班他才敢动手。
第二天早上,李贺脚踝的伤口还在沁出血水,仓头如法炮制,又来跥五六下,李贺可以咬住牙关,但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得住,刚好滴在手上的花朵上。这眼泪是什么味道,只有花朵知道。
这几个月来,李贺亲眼看见几个监仔一进来现金票就被抖了出来,最少的三百,最多的是一万五。一万五是个非法采矿砂的,现金是刚刚收回的卖砂款。晚上就被逼购买了二十张塑料圆凳仔,十个大号塑料水桶,三十张一米见方的五厘复合板,下面放个水桶就当桌面使用,还有五元的加菜牌两百五十个,一单就耗掉三千大元。晚上仓头在想剩下的怎么来搞他,可惜,天亮不久,他就被告知可以走人。仓头一拍大腿,后悔得不得了,为什么不一单过搞死他呢。何警官临走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瞪他一眼:“死蠢!”拉上铁闸带着那人走了。
在看守所,最高兴的莫过于食指与中指在地面往大门方向走路的样子啦,这是无罪放人的!每个犯仔都盼望着自己能有这美梦。
早上,李贺刚睡着,老鼠标用卫生纸在李贺双脚的两个拇指围上一圈,然后拿火柴把它点燃,(火柴是违禁品,只有仓头利用他的关系才能拥有。)李贺被烧得痛醒过来,左手却无法够得到去把火苗搞灭,任由火舌把卫生纸吞完为止。钻心的痛,李贺这天连一个钟头都无法睡了。到醒来时一看,两个指丫鼓起了几个蚕豆一样大的血泡。水灵灵的血泡里装着看守所里常人无法知道的秘密。
白天:又一个为了超量的小生产任务拼命的一天开始,起床叫声响起:“起床起床!”新花招接踵而至,仓头阴阳怪气地对李贺说:这几天的小生产都没完成!你看怎么办?“仓头,你看我都被这样锁着,实在干不来呢...”
“哈,你说的,打死都不干是么!”不容申辩。仓头在早上收货的时跟何警官说:这个“含家产”说打死都不干!你看怎么处理他。何警官一声不响,收完货就走了。不一会,两个劳动仔(听说都是些粉友,派饭送餐等下栏活都由他们扛)跟在何警官的后面进来了。拿了一块很厚的2.44X1.22夹板,夹板的四个角分别盯着四个腕套,先把李贺的三脚拆掉,像拖死猪一样把它扔到夹板上,大字型地分开手脚锁上手腕和脚腕。这叫钉板。此时,脚腕还有脚趾丫的还沁着血水的伤口裸露出来,苍蝇趴在伤口上悠然自得地吸着血水。自然界就这样,有痛苦着的事发生,必然有为之快乐者叫好。苍蝇此时一定在叫好!脚踝以下肿得像溺死的猪蹄。可从来没人说同情的话,连看多一眼都不敢。
李贺怎么也想不通,戴械惩戒的初衷应该是针对那些不服从管理的闹事者的,为何会针对像我这样的人呢?
李贺自己知道,这些都是皮肉之伤,挺几天就会过去。可是,最令李贺担心的是,那几个喽啰均是故意伤人的嫌疑人,打人凶狠不说,专挑致命的地方下手。尤其是老鼠标,挑李贺的肋下重拳打过几次,又用膝盖重重地撞击。这两天他隐隐觉得肝部的位置疼痛不已。而每次早上查仓时自己也没勇气向干警打报告,因为亲眼看到新疆仔被打后趁干警查仓时打了报告,干警也没对几个喽啰做什么处理,反而被打得更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