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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通缉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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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不再说话,因为很明显刘璃没有再准备搭理他的意思。刘璃已经坐下,眼睛散漫地望向门外,仿佛大胡子只是若有若无的空气。两人对峙片刻,大胡子回过身去一拍他身边“八字胡”的肩膀说:“人家不欢迎咱们,看来咱们只得另谋出路了。”他把“另谋”两字咬得特别重,说完又瞥了刘璃一眼。可是刘璃却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大胡子笑得很为坦然,他揽着八字胡的肩膀,两人大大咧咧地出了门。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刘璃才轻舒一口气,垂下眼睑,继续把玩手中的笔砚。
只是刚过不久,那个阴魂不散的大胡子居然又回来了,这次他身旁的那个八字胡是被他搀进来的,两人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身上,止不住地滴水。刘璃漫不经心地抬眼去看,结果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到,这八字胡浑身上下居然鲜血淋漓,整个人软趴趴地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倚靠在大胡子身上,双眼紧闭。刘璃有些想不通,方才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她一世间把手中的笔砚胡乱地置于桌上,忙不迭地过去帮大胡子把八字胡搀扶到一张条凳上坐下,匆匆忙忙回屋子里去拿了些枕头软垫之类的东西垫在他的身下,然后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大胡子。大胡子边喂着八字胡喝水边一脸苦相地对刘璃说:“老板娘……看你那么为难的模样,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再……来找你,可现在……我们真的是无路可去了……”
“你们到底是谁?他是怎么受伤的?”刘璃警惕地盯着大胡子。大胡子看了一眼八字胡,苦着脸说:“我们出了门直奔渡口,买了一条小船准备他去,可是刚走不久就遇上了强盗……”“胡说!”刘璃打断他的话:“我们这里治安很好,哪里来的强盗?”大胡子叹口气:“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就算你们本地没有强盗也难保别处的强盗就不会过来吧?你不信出门看看,官府的通缉令都贴到这边来了……”刘璃立刻大步走出门去寻找一番,果然不远处的旗杆上便贴着一张官府的通缉令。她走过去看到了告示上的画像,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这分明就是那个不知名的剑客!据告示所写,此人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这才感到有些后怕,忙忙地往下看去,告示上登录着此人最近犯下的几件大案:一月,横于官路当道,劫取官银五十万两,三月,流窜于山林之间,杀人越货不计其数;四月,游荡江海之中,数日之间浮尸横江;六月,于京城夜间窃取十名命官头颅,其后辗转逃亡,不知所踪。
刘璃匆忙地跑进屋子问大胡子:“你们……你们遇见他了?”因为惊魂未定,她说话有些不稳。大胡子垂下脑袋,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幸亏我还会点儿游泳的本事,这才带着他逃了过来……”刘璃说:“快,进屋里床上躺着,伤口泡了水之后特别容易感染,得赶紧用酒精擦洗。”她慌忙地去抱酒坛,却被大胡子制止了:“老板娘如果真的好心,就租给我们一座宅院,让我们在这里好好养伤。”事到如今,好像确实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刘璃一咬牙:“好,好,你们……”她还准备说什么,但想了想终于未说出来,引着他们走出屋子,将八字胡置于马背之上,锁上门,向山脚下的那处宅院走去。
这座宅院并不富丽堂皇,它与一般民宅相比都有些陈旧,实际上,这里甚至可以说是荒凉无比。打开院门,只见杂草丛生,虫鸟乱飞,小小的几座屋子挤在一起,斑驳的土坯墙更显凄冷,一条石子路歪歪扭扭通向门口。院子里有一张石桌,石桌旁有两个相依相偎的石凳。刘璃和大胡子牵马走进院子里,小心地把八字胡扶下马背,搀进屋子里间。这间屋子收拾得很为利索干净,桌椅床铺都弄得整整齐齐,看起来丝毫不像无人居住的模样。大胡子诧异地看了刘璃一眼,然后扶着八字胡躺倒在床上盖好被子。刘璃一直紧锁眉头,牙关死咬,整一副心事重重却隐忍不发的模样。大胡子和刘璃忙里忙外地将八字胡安顿好之后,跟着她走到门外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刘璃摆了摆手:“你们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来,快快把伤养好,之后……”“之后怎样?”大胡子追问道。刘璃抬眼看着他:“你还想怎样?伤好了还不快快离开么?”
大胡子耸了耸肩,两手一摊:“可是这里风景很好啊,我为什么要快快离开?”刘璃瞪着他,想要说什么,终于咬了咬牙把头一扭不去理他。大胡子抱怀站在她面前说:“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请佛容易送佛难吗?”刘璃换了个方向扭头。大胡子对天望了望说:“除非……”“除非怎样?”刘璃终于把目光投向他了。大胡子笑着说:“我这人好奇心比较强烈,除非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如此不欢迎我们,否则也许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赶也赶不走。”听了这话,刘璃气笑了:“你以为我们这里的官府都是摆设不成?”说完,她冷哼了一声,扭身向院门口走去。
“他们也许不是摆设。”大胡子在身后向刘璃喊着话:“但是有钱能通神,我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买通个把官府绝对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据我所知,这县太爷的独子与你不合,若是护犊心切的县令夫人再吹吹耳旁风,你觉得这官府会管你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吗?”刘璃回眸一笑:“或许不会,你可以试试看,到时候我未必就没有应对的手段。”说完,她甩开步子大步向前。
刚走到院子门口,刘璃还未曾伸手开门,院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刘璃吃惊地后退两步,只见林怡然正带着一丛衙役威风凛凛地立于门口,整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刘璃扫视一圈,很快便收起受惊了的表情换上一副笑脸:“官爷们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小院子里来?小然,你今天不用上学吗?你们……”林怡然一摆手打断了刘璃的话,他恶狠狠地注视着刘璃说:“璃儿姐姐,云生哥哥为了找你在林子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转,你却早已经安然回来,还带着不三不四的男人到你老情人的家里来偷偷摸摸不知道干些什么勾当……”听了林怡然的话,刘璃脸上靑一阵白一阵,直耐心等到他说完,才以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说:“小然,你年纪小我不和你计较。云生哥到底怎么样了?你今天带这么多人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我相信县令大人也不会任由你胡来的。”林怡然冷笑:“你果然露出了本来面目。哼,笑面芙蓉,你整天装出一副笑脸来就以为能够骗过人了吗?”刘璃耐着性子说:“我只问你一件事,云生哥现在怎么样了?”林怡然挑着眉,用一种这种年龄的人绝无仅有的表情说:“我可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个。听说你带了两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住进了这里,爹让我带人过来看看。”说完他就要往院子里闯。
“站住!”刘璃喝住他:“我这个地方,是你们随便能够进来的吗?”林怡然冷哼了一声,伸出右手指着正坐在院中石凳上一副悠哉表情的大胡子:“我不能随便进来,那这个不明来历的人就可以随便进来了吗?”
大胡子笑吟吟地站起来走到林怡然面前与刘璃并排之处,看着林怡然连连叹气:“你这小孩子年纪不大,没想到说话竟然能那样歹毒,真有点儿缺失家教。”林怡然瞪着他:“我不需要你这个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野男人来教训我……”大胡子抬手捋了把胡须,那原本就很难聚到一起的大胡子经他这么一捋反而更加扩散开了:“若不是看你是个小孩子我早就……这小孩子,太不可爱,太不可爱了,唉!”他连连摇着头说:“不过要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不明来历的人。我来路明白,路引已经交给县衙。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去查查。”林怡然哼了一声,背起双手就要往里闯。
“站住!”刘璃张开双臂横在林怡然面前,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小然,你今天若是再往前走一步……”“怎么样?”林怡然昂起头来与她对视,嘴角挂着轻蔑的笑:“你能把我怎么样?没有云生哥哥帮忙,你根本什么都不是!”说完对着身后的那些衙役们一挥手:“给我搜!”此令一下,衙役们立刻以一种无人可挡的架势蜂拥而入。大胡子冷笑一声坐在石凳之上,任由衙役们冲进屋子将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包围起来。床上的人一张面孔苍白无色,神情寂然,发丝凌乱,双眼紧闭,动也不动,似乎对周围的一切已经完全麻木,毫无知觉了。
刘璃随后走了进来,她目光扫过这群对床上病人虎视眈眈的衙役们,冷冷说道:“这不过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垂危之人,你们都不肯放过吗?”这群衙役全都把目光投向林怡然。林怡然走上前去对这病人仔细观察一番,用手探了探他的呼吸。刘璃冷哼:“他是病人,又不是死人!”林怡然又不甘心地看了刘璃一眼,但无论如何他无法证明床上之人便是需要逮捕之人,只好跺了跺脚,喊上那些衙役们:“我们走!”
“站住。”刘璃严肃地开了口。林怡然非常不情愿地停住脚步,却固执着不肯回头看她一眼。刘璃冷声说道:“小然,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你的璃儿姐姐,你也永远不要再来找我。从今往后,你我一刀两断。”听了这话,林怡然似乎略有震动,他回头望向刘璃,刘璃狠狠地别过脸去,林怡然目光中原本恨恨的表情变得有些许茫然,他若有所失地晃荡着走了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胡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刘璃没有抬头,低声说道:“你们两人在这里养好了伤,也快些走吧。”说完之后良久,大胡子终于开了口:“那小鬼说这是你老情人的院子?……那小鬼说话不好听,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说的……应该是你的情人吧?”刘璃把头垂低不声不响。大胡子走近一步:“他什么时候回来?”刘璃终于抬起了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笑容虽然淡淡的,但却洋溢着无以言喻的幸福:“他随时都会回来。”“随时?”大胡子笑了,和方才的笑容不同,这次的笑就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随时?”刘璃不耐烦地挥挥手:“所以你们快点走吧。”大胡子又走近一步:“他为什么不娶你?”刘璃表情木然:“等他回来了就会娶我的。”大胡子摸着下巴点点头:“意思是他已经很久不曾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