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劫》金风子

15、第十五章

　　“这些都是何人？”那于大人一副才发现院子里还有其它人的模样，借由这话机，掂量巡视着院内站立的众人。

　　“这就是慈安堂里收养的了，”张司务指着一一道，“顶头这个是里面年岁最大的，也稍微能通得了事务，大人你有什么可以问他。”

　　“你们，说说吧？”那于那人不知从何处抽出把扇子来，敲打这自己的掌心，突兀地问道。

　　“说些什么？”一一反问道。

　　“大人要说什么就赶紧说什么，少得瑟。你还不赶紧的说，犟什么嘴！平时倒也有几分机灵，怎么现在一下子变呆傻，闷口瓶子了？”张司务在一旁猛推一一。

　　“不急，我们还有时间……你们这怎么样？”那于大人扬起下巴，头往四下里略微点了一点，瞧这作态倒是矜持得很，这一点也是头稍微挪了点地方，严格说起来，只能算是点了半点。这动作加上他的问话，显出一种不屑的神情，仿佛在说就你们这个小地方，还有什么是好问的？

　　“过得不错。最近收成好，不怎么死人了。”谁也不知道这大人想的是什么，又究竟想问出什么来，一一只得梗着脖子答了，话刚出口，那张司务就暗地里踢了一一一脚，小声道，“还不恭敬点，怎么这么跟大人说话。”

　　“哼，”一一从嗓子里冷哼一声，“从来也没人教过我们什么，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咱们命贱可不知道这玩意，就算知道了也没那兴趣去装模作样去。”

　　“这样可不行，该装时候，还是得装装。”那于大人听了这话，倒没动怒，反倒是听到“死人”这个两个字的时候眼睛中似乎有精光闪过，“怎么，这里死了人么？”

　　“以前收成不好，冬天的时候总要冻饿死两个。”

　　“正因为这样，你们才应当更懂些规矩。”那于大人慢悠悠有带着几分漫不在心地道。

　　“大人说得对，对，对……我们马上就改，给这些混小子们好好教导一下！”那张司务腰简直都快弓到地面上去了，连忙拍马屁道。

　　“我们成天忙着做活呢！可没时间学这个那个的。”小猴子在一边见这张司务的样子，终于憋不住，撅起嘴小声在一旁嘟囔着。

　　“嗯？！你是？你是这里的？一直在这里长大？今年有多大了？！”那于大人听得小猴子开口，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拿眼角瞟了一下，而后忽而神色大变，禁不住上下又多扫了几眼，急切问道。

　　半双留意到小猴子被这于大人来回扫视的几眼之后，全身突然抖动个不止，手臂上明显地起了层鸡皮疙瘩。她忍不住迈步上前，一把将小猴子拖着，掩在自己身后。

　　“咦？”那于大人见了半双，也明显来了兴致，不似刚刚漫不经心的神态，“这小姑娘长的倒也周正，是个好苗子。也是一直在这里的？难不成是刚刚从外面来的？”

　　这人的目光扫视过半双，半双她这才晓得为何小猴子突然间抖起来：这于大人看人，不是平常的从上扫视到下，而是趁人不备，偷偷的拿眼角溜，鬼鬼祟祟飘忽不定的，猛地被他这么一看，仿佛被他瞅过的地方突然黏糊起来，让人感觉像是正被什么冷血动物的盯上了，正用细长的信子一下一下地舔舐，发出嘶嘶的声响，伺机将人一口吞下似的。使人由心底泛起一种冰冷的冷意。

　　“他们都是堂里的老人了，呆了少说也有十多年。”一一这时候也发现那于大人异常的好奇，上前一步，将半双与小猴子二人隐到自己身后。

　　“你倒有胆子，”那大人斜眼瞄了一一一眼。一时间半双只觉得空气中仿佛有一种黏黏糊糊的气息吹过。那于大人转头问那身子快都快弓到地下的张司务，“你来说说，这两个，都是这堂的老人么？不是这两天刚收养的？”

　　“是，是是，大人。这些都是穷人家丢掉不要的孩子，这几个我上任之前就在这了。我在这呆了也有四年多，面也不知见了几百次了。”

　　“只怕你们这养不出这种水准的。你敢保证，不是最近才养上的么？”那于大人猛地弯下腰去，嘴贴近张司务的耳边，厉声道：“敢拿你的性命担保么？”

　　“都是贱胚子，决计没错的，不是这些天才收养的。不是的，不是的。”张司务抖起来，声音零落得不成样子。半双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见那张司务被酒掏空的身体大汗淋漓，衣角简直都能“啪啪”滴下水来。

　　“哦，是这样么？那就好。”于大人唰得一声展开扇子，半掩着面孔嗤嗤地阴冷笑了两声，“你们来来往往的收养这么多人，有账簿登记着没？”

　　“这个有，这个有！这里每收养一个孩子都有账册的，上级每年都查的，我们这可不敢怠慢，不敢怠慢。大人，这些野孩子不管什么时候抱来的，什么时候死的每一个都登记得清清楚楚，每个人都有登记的。”

　　“拿来。”那于大人吩咐道，

　　“是是，马上就拿来，大人。”张司务估计再也忍受不了这里的这种种重压，连声应道。连腰也不敢直连滚带爬地往前厅跑去，似乎巴不得赶紧从这于大人眼前消失。

　　“呸，这官做的，连骨头都塌了。”小猴子暗暗吐了口吐沫。

　　“知道什么，小孩子，做官就是得这样。”那于大人用扇子瞧着掌心，若有所思，目光还是忍不住往小猴子跟半双身上一直溜。

　　一一抢先一步问道，“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没？”

　　“你们这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啊？”

　　“陌生人？”一一瞅了眼半双，半双冲他摇摇头。

　　“陌生的人带着小孩的，一对儿小孩，举止打扮什么的一看就不是你们这样小地方的人。”

　　“没有见过。”

　　那于大人似笑非笑的眯了眼睛，“没有最好，既然你是领头的，那限你一个时辰里，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就在这院子里，一个也不许少！”

　　“今天还不少活要做呢，都来这干嘛，”小猴子不服气。

　　“果然是欠教育，你知道我会怎么对待你这种不知尊卑的人的么？”那于大人一个迈步，不知怎么的就闪过了拦在最前面的一一，贴近小猴子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只见小猴子脸色发白咬紧了嘴唇。

　　“你干什么！”半双正站在小猴子身边，见状猛一下把小猴子拽了回来。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于大人笑道，还想动手，眼见着这时一一又挺身上前准备拦住他，不由得低低叹了声，“真叫人讨厌。”

　　“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没了？”一一昂首道。

　　“记着，一个时辰之后，我要见到所有人。”于大人没了继续逗弄的兴致。恰好此时，张司务抱了一沓硬皮封面的账目跌跌撞撞的跑来，便迎了上去，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睛瞅着一一，一边对那张司务道：“就是这些了？我们进屋慢慢看，仔细的看。”

　　“是是，是，大人……”张司务刚跑了出来，来不及喘息，又被于大人携着抱着账目返回前厅。

　　“怕是来者不善。”半双瞧着那于大人的背影，半响方开口。

　　一一皱着眉头，小猴子还在那摆弄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我说，这个人怎么感觉这么邪乎呢？”

　　“怎么办？”半双问道。

　　“总之先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对了，小重浪呢？”一一问。

　　“这个时间，恰好是他吃奶的时候，今天轮到小十七姐抱他去奶娘家的。”小猴子看看了天色说道。

　　“正好，小猴子你跑得快，过去跟他们说一声，让小十七先抱着重浪暂时不要回来。”一一吩咐道，“小重浪刚来还没来得及上册，半双也不在册上，现在恰好半双你委屈点，先顶了十七的名字，这样我们人数就跟账目对的上了。”

　　“好。只是，不知道在于大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半双皱着眉头。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吧。先看看他把人召集起来有什么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