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瓜》卓黎敏豫

1、第 1 章

　　我和阿瓜之间的战争，应当是从大二上学期开学第一天算起。且听我慢慢道来。
　　
　　那天刚开学，前一晚我们几个死党疯狂到半夜，可第二天早上的点名，偏偏苦了我一人。寝室的几个人走后，我努力告诉自己：“十分钟，只要给我十分钟，我只睡十分钟，就起来……”可是当我再度睁开眼睛，“啊！——”迟了，迟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套上一条裙子，用凉水浇了一下眼睛，又拿了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牙刷，捅了两下，向学校冲去……
　　
　　我冲到教室门口，辅导员好像正在训话，她见了我，照例用那种刻毒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我一直都以为那是她在嫉妒我青春正好），我也回敬了她一眼，可是“哈”“哈”……，教室里突然东倒西歪一片，包括不苟言笑的辅导员在内，全都笑了起来。我莫名其妙，一低头，“妈呀”，我好像只穿了一只丝袜，不，应当说，我昨天晚上只脱了一只丝袜。
　　
　　“张菁，你好像一点都没改啊。”辅导员说。
　　
　　我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无可奈何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没有想到，我一坐，竟然坐出了我与阿瓜间的持久战。
　　
　　因为我旁边的，正是阿瓜。他名叫南明伟，阿瓜是后来我给他的绰号。那是后话。
　　
　　我刚一坐下来，发现有一双很不怀好意的眼睛，仍然在我腿上扫来扫去，因为我的裙子还没到膝盖，所以我很不自然地用手扯了扯我的裙子，同时在心里想：“你这个流氓。”“流氓”二字一想完，我看了看那人，才发现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我肯定以前没有见过，因为我们一般情况下，是五、六、七、八四个班一起上课，而这个人，我肯定以前没有见过。
　　
　　我又打量了他一眼，他穿着一件七匹狼的黑色T恤，手里捧着一本武侠小说，头发稍稍偏长，尤其是那双可恶的眼睛，虽然有点大，但那种眼神，让我想到了《飘》中的白瑞徳，好像我根本没穿衣服，可以供他慢慢看一样，偏偏他嘴角微翘，应该是在嘲笑我吧。
　　
　　“嘶”的一声，他从小说上撕下一页纸，好像在叠什么，不一会儿，他手中多了一架看上去挺灵巧的飞机，然后，向前投出去，那飞机飞出大约2/3米远，却掉了个头，回头撞在我的脖子上，我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他低头看起他的小说来。
　　
　　好不容易，辅导员终于可以把用两分钟讲完的事用两个小时讲完了，我的肚子实在无法忍受了，看见彩子向我招手，我走过去。
　　
　　她神神秘秘地问我：“那个帅哥，你看到了，怎么样，好像我的拓哉。”
　　
　　“哪个？”我看了看周围，“怎么又冒出一个‘你的’拓哉来了！”
　　
　　“就是你旁边的那个啊。”彩子睁大了眼睛，惊问我，好像我应该把那个流氓当拓哉一样对待。我听见我的腹部“咕咕”两声空鸣，应当是对彩子的抗议吧。
　　
　　“走吧，花痴一代，陪我去吃早饭。”我拉着彩子，向外冲去。
　　
　　从彩子口中，了解了那个“流氓”的来历。他的确是这个学期刚刚从水院（即武汉大学水利电力学院）转到我们这个系来的，叫南明伟，据说歌唱得很好，篮球、足球也很棒。我真是佩服彩子，居然连这个都弄清楚了。不过，彩子的本领，也不是盖的。
　　
　　彩子的来历，恐怕我得先向大家介绍一下，因为她的花痴，是女生中著名的。她比我小一岁，长得可爱极了。我刚来大学的时候，差一点儿被她的外表的纯真所蒙骗，后来发现她用一个抽屉来珍藏全世界的男星（当然是很帅的）照片，而且对我们校区的帅哥都可以娓娓道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妹妹不可小瞧。她开朗、大方，与我甚是投缘，所以虽然她来自四川，我来自湖南，但很快就像亲姐妹一样了。
　　
　　顺便介绍一下我们宿舍的另外两个姐妹：杜珊和赵琳。杜珊是我们宿舍的美人鱼，温柔可人，现在有一个如胶似漆的男朋友，羡煞旁人。赵琳呢，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到美国”的学习狂。我们几个性格迥异的四个人在一起天天新鲜事不断，笑声不绝。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一个多月就过去了，我又恢复了大一的作息制度，当我想到老师要点名的时候，就夹上一本不知是什么课本到教室里坐一坐。平时，泡在寝室里看小说，或者是跟彩子到汉口去逛上半天再回来。
　　
　　不过，这一个月来，那双“流氓”的眼睛一直让我觉得好不心安。每次到教室上课，我发现那个南明伟总是盯上我的腿一眼，好像我的丝袜仍然没有穿上一样。我也不甘示弱，也回瞪他一眼，然后尽量挑一个离他远一些的位置坐下来。但是，当我看书入迷的时候，总是有一个东西轻轻地撞在我的胳膊上，或是耳朵旁，或是头上，低头一看，旁边地上有一只纸飞机，我捡起来一看，正是由武侠小说折成的。本姑娘一忍再忍，终于有一天爆发了。
　　
　　一天，数学老师讲解一道积分的题，我正看卫斯理的一篇叫《狐变》的小说，我正读到“突然，屋子里的灯全暗了，我隐隐约约看到前面的一个黑色物体动了一下……”我当时紧张得一阵发麻，突然一个东西撞在我的脖子上，“啊——”我失声叫了出来，全班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我身上。数学老师看着我，微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什么最终没有说。我看见老师头顶上的白发，心里涌起一阵愧疚感，我关上小说。
　　
　　一下课，我就冲到南明伟的面前，大声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人站起来，这时，我才发现他大约有一米八的样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要生气嘛，开个玩笑的。”
　　
　　“哪有你这样开玩笑的，”我气呼呼地回敬他。
　　
　　他说：“张菁，我请你吃饭，当是向你赔罪吧。”
　　
　　我本来准备大喊，“谁要你请。”可是，一计上心来。我马上换了表情，笑了一下。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捡起地上一只未折完的纸飞机，向门口走去。
　　
　　“今天下午五点，我在校门口等你。”他甩下这句话，就走了。我心里暗暗咒他。然后马上展开了行动，我给彩子打电话，告诉她有人要请我们宿舍的人吃饭，叫她叫上琳琳和杜珊，下午五点在校门口集合，我还特地告诉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自然连连叫好。
　　
　　下午五点，我、彩子、琳琳、杜珊四个人在校门口推推搡搡笑成一团。真没有想到，彩子的超短裙可以那样短。彩子一双美腿，引得好多双观望的眼睛。我们正笑成一团，看见南明伟走过来，我走到他面前，说：“如果钱不够的话，我会帮你垫上的。”
　　
　　他笑着看了一眼我的室友们，头歪了一下，问我：“那算不算是“我们俩”请她们呢？”他故意把“我们俩”三个字咬得很重，我气得无言以对，不看他了，转身看着校门上的武汉大学几个字。
　　
　　我们五个人来到了麦当劳，我和彩子怎肯放过那个家伙，大吃特吃。至于琳琳和杜珊，她们倒很替那家伙节约。彩子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边和南明伟聊着足球，他们饶有兴致地谈起一个个球星，又从1990年的世界杯扯到了我们刚刚惨败的这一届世界杯，虽然我不懂足球，可是从他与彩子的谈话中，我却知道，他对于足球的了解，绝对不在彩子之下。他和彩子聊的时候，也不忘很“绅士”的问问琳琳和杜珊要不要加一点什么。基本上没有看我。我早有准备，看着自己前面一堆食物，边吃一杯新地，边想着《狐变》这篇小说可能的结局。
　　
　　我们吃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吧，琳琳因为报了个英语口语班要先走了，而杜珊的男朋友已经打了好几遍电话来，她们两个向南明伟道谢后就告辞了。
　　
　　我继续听彩子与他聊天，彩子问他：“听说你歌唱得不错，什么时候给我们来一曲。”
　　
　　他笑了笑说：“唱歌是要氛围的，尤其是像我喜欢的那些老歌，不在一定的时候，是唱不出来的。”
　　
　　我说：“不会唱就是不会唱，找什么借口嘛！”他笑着不语。
　　
　　彩子马上说：“他曾获过全校卡拉OK比赛冠军呢！”我心里只得暗暗骂彩子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又狠踢了她一下。
　　
　　“你为什么老是用飞机撞我？我问他。
　　
　　“因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只穿一只丝袜的女生，”他又用那种我认为无赖的眼神看着我，我想起那天的情景，不觉脸上一阵发烧。
　　
　　“哈，哈，哈……”彩子笑得喘不过气来，“这是什么理由嘛！”我在心里嘀咕。
　　
　　“我们扯平了，交个朋友吧！”他说。
　　
　　“不要以为我会把你当朋友的，不可能。”我说。
　　
　　“菁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来嘛，你们两个就握手言和啦！”我连忙把手一缩，他笑了笑。我突然觉得，他笑的样子，有点像一个男孩子，而且有一份天真的表情，让我想起了什么东西。心里的敌意不觉消了一些。
　　
　　我终于还是被彩子劝动了，同意与他“言和”，但绝不握手。我们三个人边吃边聊居然到了八点多。因为我与彩子住在校外公寓，而南明伟住在武大他舅舅家里，所以回去的路不一样，可彩子坚决要求他送我们回来，理由是“两个女孩子，不安全”。可是我与她曾经凌晨两点从这里的网吧回家。这个家伙。
　　
　　我们三个人走着，路灯把我们几个的影子拉得好长。我看出他一直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面，话也不多，像有心事。我说：“你有什么事就先回去吧，不用送了。”他说：“没有。”彩子一直在我们面前蹦蹦跳跳的，我觉得她还真是个小孩子，她的短发跟着她一甩一甩的，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我们俩不觉相视一笑，她越蹦越远了。
　　
　　南明伟突然停下来，对我说：“这个送给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纸飞机来，这次是用白纸折的，小小的，特别精致。
　　
　　我说：“你真是有癖好啊，还嫌我不够……”我停下来，没有往下说。
　　
　　“讨厌我对不对？”他接下去，我看了他一眼。他突然拉起我的手，把那个飞机放在我手上，说：“你若是不收下，我可能还会在你看悬念小说的时候，拿飞机来撞你的，你考虑一下。”我甩开他的手，把那个飞机放到口袋里面，追彩子去了。
　　
　　我回到宿舍，把那个飞机扔到抽屉里。我看完了《狐变》的结局，想了想，又觉得很奇怪，从抽屉里摸出那个纸飞机，我将它扔出去，可是它像是有眼睛一样，飞了大约1米，又转头向我撞来。我拿在手里玩了一会儿，觉得它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又把它扔在抽屉里，不管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