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共看夜微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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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烈烈，穆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当然，其实她是被柿子的眼神刺的忍不住想要缩那么一下下。
“豫章公子想是认错人了吧。”柿子眼睛盯着穆莹，却是在跟云桥说话。
他浅浅一笑，却让在场众人都觉得心下生寒。
落花流水宫美人无数，均以百花代称，盛承意在跟着她之前封号就是“牡丹公子”，穆莹自小见的男人比吃的饭还多，在被云妃陷害的第二天看到盛含玉清醒时的模样，便存了十二分的疏离之心，这种冷美人是极可怕的，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冷，而在于明明冰冷彻骨，还要作出一副温暖如春的模样。
可似乎疏离只存在心上，自己依旧和他是慢慢走近了。
不。
穆莹神智逐渐清醒起来，也朝着柿子点头微笑 。
“没有认错人。这柄纨扇的确是我送给他的。”她漫不经心的转头避开了他的目光，看向满脸无辜的云桥。
这下，连哗然声都没有了。
盛含玉的微笑在唇边逐渐僵硬，而他身后戴着白色面纱的兰知知也慢慢上前来，声音如黄莺出谷，娇媚婉转：
“表哥怎么会无缘无故受你纨扇？”她妙目如秋水一般，摇头道：“穆姑娘究竟许诺了什么？”
说罢又似安抚一般将手覆在盛含玉紧握纨扇的手上，轻声道：“世子莫要担心，说清楚就没事了。”
穆莹等了等，见柿子居然没有拍开兰知知的手，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豫章公子忙上前作了一揖，声音清如泉水：“是在下错口，这位姑娘并未许诺在下什么，只是为了答谢赠了一柄纨扇赏玩罢了。”
这下他倒是说了实话，只怕已经没人会信了。
果然，大家都是一副“不用解释了说啥也没用”的表情。
自己是落入什么圈套了么？穆莹头一痛，若是自己不贸然赠扇，又怎会陷入这等境地，都怪自己在圣宫中对美人大方惯了。
她拢紧了身上毛茸茸的斗篷，搓了搓手：“穆莹没有什么可说的，太冷了，我先回府了。”边说边绕开他们往来的方向走去，虽然没有盛晔带着，她相信下山的路还是比较容易。
与盛含玉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腕瞬间一阵剧痛，穆莹不可置信的转头，却见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住自己手腕，脸色铁青。
“既然如此，你何必要上来找我？”他低声咬牙问道，还未等穆莹回答，他似乎又明白了什么，接着说道：
“不，现在看来，你并非是来寻我的。”
“放手，别做这么幼稚的事情。”穆莹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她看着不远处众人纷纷竖起耳朵一脸兴奋的模样，又看了看他依旧被兰知知覆住的另一只手，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再说了，世子与我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她展颜一笑，颇为可爱。
“一场交易，又何必如此认真计较。”
盛含玉注视着她弯起的眼，手上的力道蓦然加重。
“你——”
穆莹吃痛，心下怒极，将手狠狠一甩：“世子难道不想见宫主了？想取消交易？”
果然，盛含玉一怔，但依旧没松手。
穆莹也不甘示弱的咬着下唇狠狠的瞪着他。
“盛郎！让她去吧。”一声娇柔的呼唤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开口的居然是兰知知，她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不同于先前两人的低声交谈，她这声“盛郎”让众人纷纷露出惊诧的表情。
天下皆知南平世子和兰知知最近来往过密，岂料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有心人已经在心中盘算这场看似板上钉钉的联姻会带来的风波了。
兰知知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耳边紫金钗流苏摇晃，她声音愈发悦耳娇媚：“穆姑娘一向不喜欢知知，日后知知过门想必也不能作好姐妹了。今日她既然似乎再无情意，”她眉尖微蹙，叹道：“索性放她去吧。”
盛含玉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一直站在她身侧的兰知知，后者虽然戴着面纱，但美目含情，也注视着他。
撇开一旁满脸不耐烦的穆莹，这两人似乎才是一对璧人。
可他还是不肯放手，只是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兰知知见状，泫然欲泣：“娘亲已将我托付给你……”
这句话如炸雷一般，穆莹只觉手上一松，盛含玉已然放开。
很好。
已经谈婚论嫁见过双亲了么。
穆莹突然明白刚才那句威胁为何没有用了，看来盛含玉已将“宫主”放下，决定好好对兰知知了。
她无端想起那天晚上两人一起吃晚饭，自己让他不要为一腔执念而蹉跎。
如今那执念，终究是消止了。
其实她有想过好好问问他，想见的那位宫主究竟是白思思还是——可惜似乎已经晚了。
穆莹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对璧人，深吸一口气。
“既然如此，穆莹就先告退了。”
她极轻松的一笑，裹着斗篷迈着腿快步走了。
不想回头。
她越走最快，最后几乎是在大路上跌跌撞撞的奔跑。
“穆莹！”蓦地被人抱住，穆莹茫然的抬头，竟然是皱着眉头的柿子。
他也气喘吁吁，显然是追着他跑了不远的路。
她鼻子一酸，含泪道：“你……”才说了一个字就止不住将脸埋在他衣服里呜咽起来。
盛含玉心下早就被哭软了，见她眼睛红红的埋在一堆毛里，说出口的却是：“别哭了，你看你眼睛红的跟只兔子似的。”
穆莹哭的时候最听不得人安慰，很给面子的哭的更大声了些，边哭边说些什么，盛含玉没办法，只得抱着她轻轻的拍着。
好不容易动静小了点，盛含玉竖着耳朵才听到她呜咽着说的竟然是——
“混蛋你居然敢烧我的衣服和被子……”
“你还给我吃那么难吃的饭菜……”
咦，后来不是吩咐换人了吗，他真准备驳回这一条，又听她哭道：
“你一生气就不跟我说话，其他人也不敢理我，小意也不在，我吃的饭菜都是冷的……”
盛含玉眼中厉光一闪，那些下人竟敢这样对她？！
“你还嫌我长的丑……”说到这里她更是哭的喘不过气来，等盛含玉拍拍她才继续往下说：“我也不想这么丑啊呜呜……”
“……”
“穆莹？”盛含玉听她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的将她的脑袋从一堆狐狸毛中扒拉出来，果然是小脸沾满眼泪，竟然是哭累了睡着了的模样。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心头也暖暖的，将她抱起往山脚走去。
盛晔在他身后长叹一声：“属下以为，兰姑娘美貌无双善解人意，竟然远比不上莹姑娘的‘无情无趣’，真是输的冤枉！”
见自家主子视线冷冷的扫过来，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谄笑道：“胡言乱语，爷可别放在心上！”
盛含玉思索片刻，才缓缓道：“找人送知知回去吧，就说刚才撇下她是我不对，改日定当登门道歉。”
他没发现，怀中女子的眉头微微一蹙，唇边也掠过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
或许是他的怀抱过于温暖，后来穆莹真的睡了过去，等她醒来已经是夜色苍茫。
她起身站在窗口，竟然发现——下雨了？
落花流水宫地处南诏深山，最是雨多，一年三百六十日，倒有大半时候是下着雨的，因此穆莹极其不爱雨。
她为雨天所惑，心中竟然生生的添了几分伤感，披上小袄就出门踩进雨中。
心下一片冰冷，穆莹站在茫茫雨中微睐双眼，感觉到细腻的雨丝将头发打的黏湿，粘在脸上。
不知何处是家乡？
冷不防一柄纸伞伸过来，遮住了她，漫天雨幕，却不能再沾上她身分毫。与此同时，一件大麾盖在她穿着单薄的身子上。
穆莹依旧闷闷的，良久才说，“玫瑰，我想回家。”什么时候，她千方百计逃脱的地方，竟也成了她牵挂的家？
“听闻南诏风景秀丽，四季如春，也难怪你这么想回去。”身后传来柔和悦耳的男声，竟然带着几分温暖，与冰冷的雨季对比如此鲜明。
穆莹瞳孔一缩，慌忙回头，鼻尖刚好擦过盛含玉薄绡的衣领。她一怔，觉得两人似乎靠的太近，下意识想躲开点，却被他按住肩膀。他低头看她的眼中饱含温柔，唇边笑意盈盈，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穆莹，我不会再烧你的东西，也不会让厨子做你不爱吃的东西。”他眼中竟然含着微微的羞怯，又闪烁着愧疚。
“如果那就是你的本来面目，我也只会觉得心疼，而不是嫌弃。”
令人无法拒绝的声音。
穆莹曾经听白思思说过，世上最醇美的酒乃是元泽宫中御制“须及春”，她未曾喝过，只在脑子里想象了一番醇馥幽郁到何地步。能让白思思这么挑剔的人都念念不忘。
不过她现在觉得，什么劳什子“须及春”，都比不得眼前这人一个眼神来的让人沉醉。，虽然身上黏湿冰冷，心头却满满的。让她第一次觉得下雨天不是这么难熬。
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他们中间掺杂着那么多的谜团与欺骗，然而此刻心里却是单纯静谧的。
细雨如幕中纸伞下相望的两人，在穆莹此后长长的岁月中，定格成了少女时期最温暖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共看夜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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