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黍篱以北》腐木林桉

6、第六章

　　那一次落的雪终是没站住，天没暖了几天冷空气便又杀了个回马枪，气候干冷干冷的，甘愿日复一日窝在家里，使得近几天的送外卖小哥忙得昏天黑地。但就是这样的天气，亦阻挡不了你侬我侬的小情侣，无论是商场里还是咖啡厅，或者是街道上，羡煞了冒着寒风哆哆嗦嗦跑出来买东西的单身，往往盯着小情侣们依偎着的背影在心里轻声咕哝一句“烧死异性恋”，绝技怨念已飙升至满格。

　　拐角处是一个不起眼的咖啡厅，门面小小的，装潢无甚特点，于门口处跺了跺脚上的雪，踏进后悠扬舒缓的音乐和精致的布置让人为之一振，感到别有洞天。屋子并不大，环视一周便可以找到要找的人。

　　他起身，面带微笑，“冻坏了吧？”
　　“还成。”她不以为意地答道，他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这么多年二人身边发生了太大变化，这个小习惯却一成不变。待二人都坐好后，他招来服务员开始点东西。她听着他点的东西，一块抹茶蛋糕，一个草莓布丁，都是她喜欢的。却在服务生走了之后装作不满地撅起嘴，“为什么不点草莓圣代？”就算鸡蛋里挑骨头也要挑出毛病来。
　　“这么冷的天还点冷饮，胃不想要了啊。”
　　心里暖暖的，嘴上一如既往地不饶人，“那我也要和你一样喝咖啡！”
　　“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那你还喝！”
　　“我晚上要熬夜写企划。”企划案本是白天就能完成的，因为陪霍大小姐的缘故耽搁了只能开夜车，大小姐深知自己理亏，最终停止了胡搅蛮缠。认命地低头吃着布丁，目光却悄悄上移端详起对面的人来：短短的头发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不算特别养眼的五官，至少没有小花哥哥好看，一副眼镜倒是添了几分斯文，握着杯子的手指修长，肤色适中。
　　“看够了没？奶茶再不喝就凉了。”偷瞄被发现了，秀秀索性干脆地摊牌，“姑奶奶赏脸看你几眼，怎么？”
　　那人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隐藏不住的笑意，“不怎么，多谢姑奶奶赏脸。”
　　凛冽的风声被隔绝在窗外，窗内是一片如何也掩饰不住的暖意融融。

　　陆启衡名义上是陆家次子，陆家的企业也曾显要一时，但父亲陆延光已经将它毁得只剩一个苟延残喘的空架子。他挥霍无度，枕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最终留下了一大笔烂摊子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草草了结了生命，尸体是在拉斯维加斯被发现的，当时他浑身被几乎雪掩没，没人知道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长子陆启铭继承家业时二十三岁，书也没念完就匆匆从美国奔了回来。作为次子，陆启衡无意在自家企业工作，毕了业便找了个公司从底层一步步干起，干到现在事业刚有些起色。

　　至于跟对面这位霍秀秀大小姐的相识完全是个意外，那天他不知怎地没叫外卖，大中午的独自跑到外面坐在小饭馆里吃东西，时值仲夏，空气透着焦躁的味道。饭馆虽小，由于味美价格公道愣是人满为患，服务员人手不够，点了的饭只好亲自去领。他只顾着眼前那碗阳春面，没注意脚底一滑，将面泼到了那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新买的包包上。算不上浪漫却足够有味道的邂逅。

　　陆启衡其实也很好奇大小姐是怎么会屈尊到那种小地方吃饭的。“好吃。”大小姐答得叫一个痛快。

　　“最近都没和你小花哥哥联系么？”走在街上，很自然地将秀秀的手放进自己兜里暖着。“前阵子有去见他，这阵子都太忙了就没联系。”秀秀唇角一勾，笑得烂漫。能让她放下霍家当家的这个沉甸甸的包袱，无所顾忌地表露自己的人太少。陆启衡偏过头，揉了揉秀秀的头发。

　　尽管秀秀有着霍家良好基因，年近三十却还像个少女，但想结婚的心却一天强似一天。她深知大家族对门当户对等各方面条条框框的要求，也就只得耐着心地默默助着陆启衡，等他到可以和自己并肩的那一天。

　　说到结婚，那边的小花哥哥也一直没动静呢，刺探过数次他的心意，可还是不知道究竟为何。秀秀轻叹了口气，回想起当日解语花与自己那一次交谈，即使是聪明如秀秀亦猜不出他的真正想法。不知他被伙计叫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面隐隐担心一面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以小花哥哥的能力，什么事是他摆不平的。她不知道，一件比损失了喇嘛盘还要大的事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闯进了解语花的生活，让他根本无法招架。这事初见端倪时偏偏未曾察觉，待到后来为时已晚，就这样轻易地搭进了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