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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七步阎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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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养父被仇敌所杀,《泰阿药经》也流传江湖,人人都知道他拿我炼药,炼了一身可解百毒的血。”
“三魂水之毒,连千金一钱的青冥一线也只有抑制的作用,天下无药可解。你便想到了我。”
谢九一脸殷切的看着她道,“确实如此,实在是走投无路,谁不想再多活几年!青冥一线又不是清明团子,全天下也就那么几颗,炼起来又费劲之极,所以幸好有你,不然我一定已经活生生痛死了。”
秦笙点头道,“你做了好几手准备,自己也来堵我,又让七步阎罗抓了惊尘师兄。”
“那个是冤枉,我家兄弟做的,”谢九摸着鼻子道,“当然,那也算我做的,主要还不是因为当年混龙帮主惨死的秘闻,其实并不是很隐秘的事,他吸了你的血,结果死的比毒发还快!我兄弟是怕我横死,而你又远在江南,而且万一你生气了,做了什么手脚,我还不是分分钟痛死!”
他朝秦笙瞄了好几眼,欲言又止道,“你脖子上那吊玉的红绳过于粗重,其实是缠了三根天蚕丝和乌金炼成的八方棉针,你的手食中二指暗扣,尾指微翘,是引针待发,我说的是也不是?”
秦笙手一紧。
谢九立即道,“你可千万别生气啊!绑那家伙实在不是我出的主意!是我那帮兄弟想的昏招!我是来给你赔罪的!你看,天天帮你打架,我很开心。”见秦笙眉毛挑起,急忙澄清,“那些杀手可真不管我的事啊!你看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替你打了多少架!都毁容了!”
秦笙被堵的没有话说,他挨的伤不轻,确实是为了帮她挡那些觊觎《泰阿药经》提到的宝血药人——虽然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但真不太让人恨得起来。甚至是知道他将沈惊尘绑了去,也居然产生了奇怪的想法,幸好是他那边的人绑了去!秦笙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那谢九却叨叨的念个不住,“只不过天天馒头干粮真是吃死我了,好歹我们说开了,这便和我一同回天罗城去,省过日日风餐露宿。而且我馋酒馋的不行了,实在想好好喝一次。左右我们家罗七虽然脑袋不行,就只会出昏招,但是架不住办事稳妥,你师兄必然给你好好的供着,你还能见到你的亲亲小师兄,不是正好?”
说罢又用手指来刮她长长的睫毛,“我这也算帮着你不是?”
秦笙一把将他推开,自己走在前面,“别废话,快点赶路。”多日来疲惫焦虑的逃亡辛苦中,忽然多了些奇怪的轻快感觉。
两人重新朝着天罗城的方向出发。谢九的脸皮实在厚极,依然嬉皮笑脸的,和之前一样,亲亲热热的凑了过来。秦笙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总不至于真的是谢倾云吧?她摇了摇头,将这个奇怪的想法抛诸脑后。
不多时傍晚金霞满天,火红浑圆的夕阳半个掉在山后。
谢九又凑了过来,这次捉住了她的手臂,也不让她挣着,只道,“别动,那刀口又裂开了,血都渗出来了。”挽起她衣袖,解了绑带,重新撕了衣角给她包扎。
秦七呆呆看着他低头的样子,眉眼确实英俊非常。只是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知思绪停在何处。
晚上的时候,仍然和以前一样,寻了一个老庙,生了一堆火,谢九把外袍脱下来披在躺在火堆前的秦七身上,自己抱着剑坐在蒲团上,倚着佛像边的台子休息。半响他也躺到秦七身边,将头拱在秦七胸前。这姿势极不要脸,秦七努力要挣开,谢九只是死死抱住,半响秦七胸前染开一抹血色,原是白天替她受了伤的地方又裂开了。
秦七气的随手抹了一把香灰在他脸上,血倒是止住了,谢九就是不放手。谢九闷闷的声音传来,“小七,我们要是一直都这么走着,好像也蛮好的。不用想别的事情,还有你给我解毒,只要一直迈腿就好了。诶,简直太幸福了。”
秦七不由淡淡的叹息了一声,向来谢九言行再怎么不着调,他既然有非凡的武功必然有着非同寻常的遭遇。想到幼时在那遍野碧绿的桐境仙林里过着远离人世的日子,虽然有恶兽和毒瘴的威胁,养父也脾气暴躁甚难服侍,不过常年在险山恶水中采药炼丹,却好过会到人世常常心痛伤神,又想到养父被仇人所杀,至今未曾安葬,而自己自从投入太乙门下便惹出诸多事端,惹得惊尘师兄身陷死境,只有在这古道西风中,在这个奇怪的少年的陪伴下,体会到了些类似于当年桐境仙林采药时候的感觉。
二人再无对话,平时多话的谢九也沉默着,在火星的毕剥声里,两人慢慢相依睡去。
秦七是在一声尖叫里醒过来的。她一睁开眼,便见到六个白衣黄领,绛色披风的女子,她翻身坐起,看清领头之人,浑身便是一颤,竟然是大师姐方若妄。她急忙跪着爬过去到师姐面前,“大师姐。”
那人还未发话,身后便有发出尖叫的人探身在她面前朝她胸口就是一脚,声音尖锐,“贱人,师父命所有弟子速归,你竟然不但抗命离去,还,还……”
方若妄沉声道,“三师妹!”
那人便是三师妹陈莲,她眼睛发红,浑身发颤,似乎愤恨已极,只是一味颤声道,“贱人,贱人!”说完冲上来兜头扇了秦七两个耳光。
啪啪!
秦七感到脸颊火辣辣的痛,脸被扇的撇到一边,却见角落谢九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顿时脸上更为难堪。
“住手,像什么样子!”方若妄沉声道,她瞥了一眼身形狼狈的谢九,喝道,“温嘉,汪岚!”
她身后走出二人,架住了还想动手的陈莲。陈莲兀自不肯停手,对二人道,“师妹,放开我,那时你们并不在场,因此不知……”用剑指着秦七道,“就是她!是这贱人害的惊尘师兄被罗天城的人抓走,生死不知,她竟然还敢违抗师父的命令滞留不归,和,和野男人……”似乎恨的说不出话来,一口卒在秦七脸上。
那温嘉汪岚看向秦七的眼光,便立时多了几分鄙夷之色,秦七这时反而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她心肺受伤,不得有剧烈的动作,只是竭力稳住呼吸轻声道,“小坛城遇伏一事,我自会向师尊禀明,你为何在这里大叫大嚷,失了气度,让不相干的耻笑了去?”
那陈莲闻言气的更是眼前发晕,一下抽出腰间软剑,口中叱道,“呸,不但下贱,简直没有廉耻!抛下惊尘自己逃了,还和野男人混在一处,还有脸在这里争辩,你,你……”见她脖颈上红绳挂着血红的鸿雁鱼纹玉,正是俞惊尘平日随身所戴之物,更是又怒又妒,“我真为惊尘不值,你不配!”话音未落,那手中软剑灵动如蛇,吐着口信一般朝着那血玉窜去。
叮的一声,一柄袖里剑斜斜插过,软剑应声而断。在客栈一番打斗银鞭和袖里剑都没能顾得上,秦七不知道谢九什么时候取了她的袖里剑,又是何时出手。
谢九依然懒懒坐在蒲团之上,手架在膝盖上,人倚着他那柄剑,皱眉道,“延吉的鹤雪剑法,怎么被糟蹋成这样?”
陈莲怒极反而不知该说什么,细眉一挑,见他衣衫破旧,脸上狰狞的一条伤口,心中暗想这男人给沈师哥提鞋都不配,竟然有胆挑衅她,但听他的口气,是有些功夫在身,勉强压下怒气道,“你什么人?和秦师妹什么关系?”
秦七担心她惹怒谢九,道,“师姐,你……”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方妄言依然走到陈莲面前,按住她的肩膀,也不看她,“鲁莽出手,犯第十戒,师门相残,犯第二戒,回去自领责罚。”陈莲怎能服气,动了动嘴,想要辩解,偷偷看了她的表情,见她神色不虞,似乎动了真怒,不敢反抗,喏了一声,退了下去。
方妄言见他能识破他们来历,以为是秦七告诉他的,并不以为意,看着谢九依然懒洋洋坐着,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问道,“阁下何人?与秦师妹又有什么往来?”
谢九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反而抽出了自己的剑,撩起衣袍一角,慢慢的擦了起来。他的外袍给了秦七,因此只着了中衣,却不知怎的,谢九专注细细拭剑,看去俨然是一个风流剑客,光华内敛的样子,倒让方妄言不敢轻视了去。她客气的将话又问了一遍。
谢九终于懒洋洋的抬头瞥了她一眼,却道,“与你何干?”
方妄言压下不快之意,还得再盘问,却听己方弟子一声惊呼,原来那破庙的门口,倒吊着一个长发的男子,不知死活,脸上画着油彩,衣衫五彩,却片片缕缕好不凌乱,远远看去森森白牙露出,甚是可怖。
“是阎罗小丑!摆剑阵!”
那小丑嘿然一笑,直笑的众人感觉天旋地转,头晕的有些站不住。他身形极诡异的一扭一松,居然沿着庙定横梁,如鱼一般贴着滑了过来,太玄门众人的剑尖随着他动,他又发出恐怖的一声大笑道,“滑稽之极,凭你们的末等功夫,连我都要聚阵围攻,可笑我家主人在此,你们居然有眼不识泰山,可笑之极可笑之极!”
说毕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直笑的梁上灰尘簌簌掉下。同时却有一阵狂烈的剑风扫来。
等太玄门众人回过神来,手中长剑依然尽数断作两截,一时间地上叮呤当啷之声不绝。方妄言大惊,这阎罗小丑内力之深厚,轻功之绝妙,远非他们所能及,长剑又被他以无形的剑气所断,他的功力深厚如斯,那在他的主人面前岂非任人鱼肉?
一时间无人应答,人人握紧手中断剑,准备做拼死一搏。
这时候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道,“这么说罗七在此?怎不见他人?”竟然是谢九。他手中的剑在鞘中,阎罗小丑看不出他的来历,是以并未招惹他。然而罗七乃七步阎罗的名讳,他竟然胆敢直呼其名,不是死仇,便是天罗城的大人物。
他又龇牙一笑,正想发问,只见破庙外忽然风涌云动,一阵铁骑的声音由远及近,连庙内的众人都感受的到地面微微的颤动。一阵玄风带着阴寒冷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太玄的女弟子不由的握紧手中短剑,惊讶无比的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单膝跪地的男人。
“属下来迟。”罗七跪在谢九面前,他的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沉闷而模糊。黑色的披风罩住了他强壮的身形,即使跪着,看上去也被寻常人要高出许多。
这一声,在所有人的耳中,都如同响雷一般。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谢九已经一把拉住秦七一扯,等秦七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在破庙二十步开外,谢九将她搂在怀中,发足狂奔,秦七只觉得狂风削面而来,谢九的速度快的叫她头晕极了,心道果然前些时日都是陪我过家家酒般打闹,他的轻功了得,连太师傅都不一定比得上。口中却道,“你躲什么?那人不是你手下?”
谢九却只管用尽全力狂奔,直到脸色惨白,伤口的血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