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魂兮梦兮》沐玥皎

1、楔子

　　“不许！我不许！你听清楚了，要我应允此事，绝无可能！”
　　“……可就算你不答应我，我也不做他择。既如此，为何不助我一臂之力？姐姐，只有你才帮得了我了。”
　　“帮你去死吗！漠烟，我从来不知道你竟已经活腻味了！为了一个厌弃你的外族人，一个杂……混血种，你竟是不要命了。他们就这么重要！？”
　　“别这样，姊姊，这不像你。”素衫女子浅浅一笑，素净淡雅，仿若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冲散了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们是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这你是知道的。如今我不单单是你的妹妹，也同样是他的妻子，孩子的母亲。而且、而且……”漠烟的笑容中混入了一抹苦涩，“他没有厌弃我，一直都没有……他只是放不下、他的族人，他觉得那是他的错。这是我们之间的死结，解不开、斩不断。他厌弃的，其实是他自己。他觉得他累及家人，也害了我。这些年来，一直如此……”
　　“漠烟……我不知道的，当时是长老们……我没有……”华服女子有些语无伦次地分辩，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的。姊姊，你这么疼我，我从未怀疑过你。况且，我回来之时，发现长老殿空了，就全都明白了。姊姊，我求求你，你最后帮我一回，好不好？”
　　“你要我如何看着你死。漠烟，你何其忍心。”
　　“当你成为一名母亲，你就会懂我了。”
　　“可我现在还不是，我也不懂你。你就留在这里，不许出去。我不可能答应，此事绝无转圜余地！”
　　砰——
　　雕花木门被狠狠关上，显示着关门之人绝大的怒气。
　　漠烟静静坐于阴影中，神色带着歉意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姊姊，对不起。
　　——这一次我不会听你的。
　　——你还不是一位母亲，所以你不知道母亲究竟都能为孩子付出些什么。
　　——也许我们的母亲就是看出了我们的命运才为我们取了这样的名字吧……
　　——日暮松烟空漠漠，秋风吹破妙莲华
　　——我是松林间的烟云，你是秋色里的莲花。
　　——我注定在阳光灿烂之时消散于天地之间，你注定于瑟瑟秋风之中摇曳出独孤清华。
　　——对不起，姊姊，要留你一个人在这个寂寞的世界了。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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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辰已到，祭典开始。”
　　——啊，那是……
　　“不——”
　　哗——
　　迟了……已经太迟了……
　　“教主？教主？”
　　“……典礼继续。”
　　——漠烟，你好狠的心。
　　——你怎能如此逼我！
　　——这就是母爱吗？
　　——好、好、好……
　　——你的愿望，我会为你达成……无论如何。
　　——但我决不会付出这样的感情。
　　——即使将来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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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见迦若如何举步，只是一瞬，那一袭白衣已经沿着湖边近了数丈，云层阴郁，如铁般的压着灵鹫山，沉沉欲坠。然而苍茫天地之间，一袭白衣飘摇，空灵的如非实形。
　　“孤光。”出乎意料，迦若却是直接走向他的窗前，雨丝依然密密而下，大如青钱，然而祭司衣襟上没有一点湿意。似乎是心里有了什么决定，迦若径自走到这个平日素来不大交往的同僚面前，顿了顿，忽然做了一个令人诧异的举动——
　　“这个给你。”白衣祭司反手，从额环上取下镶嵌的宝石，托在手心里，送到左护法面前，“你拿着月魄——以后，这里，希望你能好好守着。”
　　迦若的眼睛，看向苍茫一片的月宫，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色变幻。
　　“我留下了手谕在神殿里，安排好了一切——总而言之，如果没有我在，拜月教的一切，就拜托你了。”白衣祭司不再多说，只是回过头，看着孤光，将月魄扔在他青衣的衣襟上，未尽的话语散落于风中，“毕竟，待到将来……若是他们回来，还需你……”
　　青衣术士还没有出言说什么，等捡起那颗跌落在衣襟上的宝石，抬头看去，迦若身形已经远在数十丈之外。
　　云沉沉压在灵鹫山上，天青地苍，风雨飘摇。
　　空茫一片之中，只有那一袭白衣如风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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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旷的白石巨屋里，忽然寂静的连风的声音都能听到——安静的似乎空无一人。
　　然而，这个房间里确实是有两个人——除了白衣祭司，还有一个在神龛前垂首静默坐着的绯衣女子，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真有些后悔将所有都告诉了你……本来以为，听雪楼靖姑娘应该可以承受的。”迦若在那个沉默的女子面前俯下身来，叹息着，看着她无表情的脸，伸手握住女子颈中的沉香木牌，“但是，看来青岚的头颅对你来说，还是太大的刺激吧？”
　　绯衣女子依然沉默，垂首定定看着臂弯中那张微笑的脸，眼神仿佛一直沉浸在遥远的地方，涣散恍惚，对于身外一切恍如不闻。
　　“想不到你居然会变成这样……”看着绯衣女子呆滞溃散的神色，迦若眼睛里闪过的是复杂的光，叹息。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默默诵念一段咒语，沉香木牌微微亮了亮，随即又回复平静。他的手指抬起，从房内案上拿起一柄白绫裹着的剑，抽出看了看，绯红色的光芒闪电一样照入他眼里，他忍不住再度叹息——连生死不离的血薇被拿走、都毫无知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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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有什么其它的愿望？”沉吟着，萧忆情忽然忍不住问，他的眼睛穿过对方的肩膀，看向背后那扇紫檀木的门，“比如门后边那——”
　　“那个人，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我想即使我不说，你应该知道如何做。”白衣祭司缓缓开口，眼神却是忽然间变得很奇异，似悲伤，又似欢跃，“我没有什么其它的愿望了……再有，也是希望——”
　　他顿了一下，看着身边病弱的年轻人，忽然叹了一口气：“希望冥儿和她能幸福。”
　　“幸福？”怔怔重复了一个词，萧忆情陡然间居然也叹了一口气，唇角浮起的是莫测的笑意，“这个，似乎我也没有能力答允你了。”
　　“如果你也不能，还有谁能呢……其实我能看到未来，但是——”迦若微微苦笑，眼眸里闪过无奈的光，似喜似悲，仿佛想说什么，但是终于生生忍住，化为一声叹息，“你们在一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