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得之安晴》Ariluo

4、真人？

　　从前有一只小羊和妈妈走散了，它在原地等了好久好~久，没有等到妈妈，却等来了一只诱拐儿童的蓝乌鸦。蓝乌鸦要小羊跟它走，小羊不同意......
　　这是什么故事？
　　小羊历险记，别名公主与王子的回忆录。
　　好无聊，再说哪有公主王子了？
　　好啦，你给我乖乖闭眼睡觉，床前故事可不是用来找茬的。

　　昏暗床头灯的黄色微光，照在拿着精装书画的女人的黑发上，映射的余色，柔和地扩散到空气中，在充满孩童奶香味的房间，温馨的隐隐发亮。

　　女人笑着轻声哄床上的孩子睡觉，笑着的嘴，开开合合，话语模糊不清，被朦胧的雾气拉扯，渐行渐远......

　　晨曦伴随着闹钟声跃入房间，从半开的窗户吹进微风，带着薄纱窗帘飘飘晃晃，一如半卧在床上的人的心情。

　　源安净曲着腿坐在床上，一只手撑在身后斜倚，另一只手盖在眼睛上。抿直的嘴角与紧致的下巴相映，颈间的碎发挠得她有点发痒。她坐了一会，转头看了看窗外，起身磨蹭地换衣服，周末她得去店里帮忙。
　　今天的开始，真让人难受。

　　阳光毫不吝啬地落下照得行人身体暖洋洋的，碧空如洗的天空，缓缓飘行的浮云，都预示着今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安净站在玛莱夫人店窗前发呆，擦得发亮的橱窗，半透明地反射出她身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她自己欲睡不能的脸。

　　安净拍拍自己的额头，垂下脑袋，有气无力地数着街道上的瓦砖，细细的瓦缝铺街，延绕着路灯，标牌，商店，规律地分布到看不见的另一边。她不由自主地感到烦躁，托凌晨做的那个梦的福，许久未犯的头痛前来报道，跟大姨妈来时的内痛不同，神经像是被恶意扎针，袭来一波一波的刺痛，时强时弱，处处扯动着不断重复的画面，不断回放着她曾经依赖的时光的画面。

　　但，那是假象，也许是大脑深层神经梢的错误传递，也许是她意识中的错误读取，那个场景，出现了一个错误。苏菲丽娜的确给她念过床前故事，因为那仅此的一次正好在她未满七岁那年的平安夜。以前无论她怎么撒娇打滚要听睡前故事，苏菲丽娜都会十分不屑地鄙视这种慈母形象的行为，并说要讲的话就要让她记忆犹新，深刻地记住。所以她记住了，记住了那天细细蒙蒙的飘扬小雪，记住了漂亮圣诞树旁壁炉里的晶亮火星，记住了那个乏味的故事，记住了苏菲丽娜难得温柔的嗓音。

　　但是，结尾绝对不是她被哄着入睡，而是苏菲丽娜，她的好妈妈竟然一把把那本硬壳精装书画拍上她的脑袋！

　　抱怨着小鬼真难伺候一边扯过被子蒙住她一边挤身上床的苏菲丽娜会有母亲形象这种东西？认真你就输了！

　　眨眨眼睛盯着店门，安净犹豫着要不要请教回家补觉，睡眠不足会影响发育，尤其是她这个年龄的小女孩。

　　玛莱夫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安净？来这么早怎么不进去？”
　　转身看到来人，安净被惊到：“夫人您是去哪了？！”

　　玛莱夫人头裹玫瑰色的丝布物，脖子上缠着蓝色纺纱蕾丝带，背上背着一个硕大体积的旅行包，两手各提一个米黄布袋，里面的各类食物满到爆出，一根类似哈利波特里的魔法扫把被塑料绳绑着挂在肩上，随着走动一翘一翘的。

　　安净被玛莱夫人的行头雷得外焦里嫩，她身为法国人的浪漫优雅呢？她身为法国女人的风情万种呢？这怎么有个像受气背大包小包吃喝都往口袋塞要回娘家的家庭主妇？还是欧洲馅的！

　　玛莱夫人显然心情很好：“噢安净！你不知道早市真是太棒了！那里的东西有丰富又便宜，我赶了大早去买了这么多！食物very fresh too！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来点？”

　　安净帮着拿下一些东西，瞄到袋子里还散发着热气显然新鲜出炉不久的三明治，愉快的表示肚子很饿，实际她才把两碗炒饭一盒饭团半笼包子塞进胃里。

　　鸡蛋在平底锅里滋滋作响，从厨房飘出带着香甜气味的白烟充斥着宽敞的店铺。服装店分为一个稍大的摆放商品的外间和一个充当厨房的内间，内外间在拐弯处有一个颇有西部牛仔酒吧风格的小扇门。安净把食物放进冰箱后又盯着煤气灶发呆，灶内的明火因人走动而忽闪。偶尔露现微蓝的橙黄火焰，在视线里跳跃，伴着淡淡暖暖的烟气，让她感觉在心里......也燃起了一撮微弱的火苗。

　　随即她就被以客人在外等待为由赶出厨房，来到一边的小餐桌坐下，抬头就可以看到对面装点素雅的休息室，但是谁会跑来服装店里看书？安净叹了口气望着休息室里摆着两个塞满书的木柜，玛莱夫人把厨房、休息室都搞在店里了。

　　其实她很喜欢玛莱夫人这种既休息又做生意的方式，有的人就是有能力让事情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并且显得理所当然。她来打工几天，发现店里出入的顾客并没有多少，而接到的订单数量却是可观的。因此在这里有人来买东西，你能悠闲地做着下午茶点心，同时串几句说辞回答人家的问题。兴许高兴了在问一句嘿，要不要一起来点？简而言之就是，吃自己的饭，让别人买去吧！

　　安净停止了越扯越远的念想，看见玛莱夫人端着白嫩金边的煎蛋过来，顿时倍感亲切，下一秒她也回味无穷。
　　“这个怎么这么酸！夫人您放醋了？”
　　“哎呀不好意思！我本来想倒酱油的。”

　　无奈蹭掉一顿早饭后源安净被打发外出送货，订货者是一名黑曜中学学生，订购的是二十套黑曜中学校服。从类似迷彩花样的黑曜校服和所报尺码明显是一个人来看，她不得不怀疑这名学生对该校校服的执着和品位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安净停在路口，顺了顺刘海。黑曜中学就在前面，她希望自己以良好形象出场。玛莱夫人让她来送货也是看中他们同为中学生方便交流利于促进店客间感情。

　　未等安净跨进校门，旁边窜出一个声音，“那个，请问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安净定眼一看，是黑曜的学生。有可能如无头苍蝇一样在学校乱窜是出现本校学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还是有魅力的呀！

　　“啊是这样的，我给这里一个学生送他买的东西，但他没有留下班级号，电话也打不通。所以我想去学校教务处查一查，你能告诉我下地点么？”

　　“这样吧，我带你去好了。我是黑曜中学的学生会长日辻真人，正好我也有事去教务处。”长相热血的男生微微一笑，随即又露尴尬面色，“而且我们学校......嗯...一个漂亮女孩单身在里面难免会遇到麻烦。”

　　安净皱眉笑道：“那麻烦你了，我叫宫本结衣，有你这样的绅士也让人放心不少呢。”

　　踏进黑曜中学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跟其他学校崭新的红塑草皮操场相比，坑坑洼洼充满泥沙算得了什么！跟其他学校擦净得能照出人影来的墙壁相比，走几步都能摸一肩从头顶震落的灰的天花板算得了什么！

　　“宫本同学是第一次来黑曜吧，看你的样貌是外国人呢。”

　　“实际上我才来日本不久，然后去了并盛中学读书。”安净低头避过过道里残破的大蜘蛛网，“如果知道你们学校这么有呃......有特色，我想我会考虑来这里试试。”

　　日辻真人苦笑道：“宫本同学说笑了，你没有来这里也是明智之举。黑曜中学的校舍常年没有维修，更没有资金推到重建，基本上没有什么学生愿意来如此落魄的学校。”停住，看了眼女生没有变化的表情继续说，“更何况黑曜中学的风纪实在是太糟了。”

　　到了教务处，没有人在。日辻真人从唯一干净的资料柜里抽出几张班级表给安净，“所有学生的名字都记录在里面，你可以找找。”
　　安净谢过接来翻找，“那日辻会长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呢？”

　　日辻真人看着她缓缓开口：“打劫、斗殴、偷窃等等不良行为，在黑曜中学都是学生习以为常的。就算杀人放火，旁人也是熟视无睹，一如这个不堪的社会......”少年倏而发亮的眼睛半眯，“既然这样我就踏上去，将虚假不堪粉碎踩在脚下，建立我的王城！”

　　少年脸上充满不羁、执着的神情，为了他的理念，为了他的正义。

　　日辻真人又自嘲地笑笑：“不好意思呢，让宫本同学听到这些，也许你也觉得我的想法很幼稚吧。”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静谧的房间里只听得到浅浅交错的呼吸声和偶尔翻纸摩擦声。日辻真人向前倾了倾身体，女生还在翻找。经人走动而活跃的灰尘，在透过破旧窗帘斜入的阳光中清晰可见，上浮，下沉，些许落在她柔软的额发上。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上投下两痕阴影，那睫毛扇动着，像是要把光尘打乱的气息。

　　指尖停在一处，低喃打破静谧，“六班的......桦根君么......”

　　半响，安净抬头，满脸迷茫：“你刚刚说什么？”

　　日辻真人石化，他这般义愤填膺演讲换来的就是一句如秋风扫落叶般刮走他高昂情绪的你刚刚说什么吗！

　　安净把包裹往前一推站起来，摆摆手道：“我想我就不过去了，可以麻烦会长吧。”

　　“哎，可以的，但宫本同学不亲自交给他吗？难得还来一次黑曜。”日辻真人抬手推了推眼镜，啤酒瓶盖厚的镜片逆光挡住了他的眼睛，浪费宝贵的时间，却没有找到最后，不如由快递寄来或是托别人代送，省掉麻烦。”

　　源安净看着突然奇怪的日辻真人，没有说话。

　　“那样不是更好么。”日辻真人微笑。

　　笑啊笑的，这个人老是笑，顶着这个脸笑，笑她白费力气还是能把她耍着玩？她实在很想踹那张脸皮，正主就在这里，还要去哪找，扮别人很好玩吗？
　　安净不知道该放什么表情的脸微微抽动，默默为自己的职业道德辩护：“这是我的工作。”

　　日辻真人但笑不语，轻拂衣角退场，“那么勤劳的小店员，期待着梦中与你再次相遇。”

　　安净恶寒，“......单子签了记得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