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消溶》淡痕印花残

15、十五

　　“天高心欲醉，云淡自生香，好美景！”娇妍伊人坐顾银松之下，望着丈外连成的天山一片，不禁赞叹道。
　　“小姐，你要的品香到了，我已给你取来。”人未到，声已来，松下伊人闻声唇角微扬，明眸神采奕奕。
　　身后青松雪树处，一蓝衣女子缓缓奉茶樽步出林子，沉静的脸庞沾着少许的雪光。
　　“路上又费了不少神吧，先拭去脸上的雪花，过松雾林多少次了，你还是不认得出林的路子。”缓缓起身，拍拍衣裳落积的雪花，身着白色纱衣的女子掠过不远山下袅袅飘起的烟气，嗔道。
　　“下次就在屋里等我便好，无须时时候着，我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繁文缛节能省就省，日子简单些才好。”
　　“月娘，现在是什么时节了？”
　　“回小姐，算算现在该是仲夏时分。”蓝衣女子拭去脸上雪水，轻轻回道。
　　“是吗？又到仲夏时分了，一晃又是一年……”执着月娘奉来的香茶，女子步到崖颠之边，玉手一扬将香茶泼出。
　　茶水泼出本该速速落下，却立即化成雪瓣飘落开来，一时间天空也伴着开始雪花飞扬。
　　“三年又三年，人面已全非，今朝唯松伴，山色人自醉。”
　　没错，此人正是当年离宫远走的姜璃，也就是我。
　　避开了多方的追探，带着月娘进了这座世上最高的雪山，从此不问世间事，只求平淡过残生。
　　自然有人仍旧可以查探到我的住处，但是始终无法前来打扰我的清静，因为上山必经一片雪雾纵横的山岩路，没有山上人的指引根本无法顺利上来，所以我大可安了心的在雪山上自得其乐。
　　也许是雪山久居的缘故，也或者是我本来生就的能力，原本乌黑的青丝渐渐泛着蓝光，第二年竟转为了蓝发，月娘以为我是患了病，担忧了好一阵子，见我不再有其它的不适，也渐渐习惯了那头怪异的发色。
　　其实我知道自己变化的不仅仅是发色，每当我动用大量能力时，全身的皮肤就会呈现出白玉色，晶莹得像是敷了一层白腊般光滑。为免月娘再为我忧心，我未在她面前动用过全部的能力。
　　“这场雪会下多久……”月娘喃喃道，我侧首望向她，突觉她的眼中有着一丝我无法琢磨的忧愁。
　　叹息，女儿家的心思，难以述说，月娘终归是女儿家。

　　我以为自己会在这雪山上终老，但是平静的生活还是维持不了太久。意外将我拉回现世的人并不是沧，也不是炎熙，而是举家辞官隐世的墨琉。
　　一袭灰袍，随意系着发，在我诧异的目光下，他一对黑幽深遂的眼睛定定得注视着我。
　　“为何……”望着那一头的发丝，我有一种不堪祥瑞的猜测。
　　琉只是特有深意得笑着，缓步上前挽起我腰际的发丝，抚到鼻间轻嗅：“同我幻想得相差无几，很沁香。”
　　“你的发为何同我相似？”没有推开他的靠近，我只想要他答复。
　　可他并没有回答，只是将一物塞进我手中，带着别具深意的笑退开。当我欲上前追问之际，原来飘扬的雪花忽似有了生命般一反常态阻了我的眼。
　　“我在那等你……”待我扬手挥开纷飞密集的白雪时，眼前早已不见其踪影，冰凉的空气里残留着他的话语。
　　“这就是你此行的目的？”紧握手中之物，我淡薄的唇际缓缓吐出这句话，像是说给琉听，却更像是在点醒自己，告诫自己这又是一个陷井。
　　陷井？去与不去？握着琉给我的东西，一夜未合眼，就在天泛出一丝光亮时，终还是决定下山一趟。
　　六年了，一直让自己去淡忘，琉的一番不明用意，却将我的努力掩饰付之东流，心底不禁夹杂着怨气。
　　宿命，我就不能胜你一丝一毫吗？纵使我这般逃离，终是惘然吗？三声叹息，我绝然离开居所，直奔山下。
　　六年未入人世，初入山下人家时，村民见我的一头蓝发所表现出来的惊恐，某些程度上令我明白自己在他们眼中已是异类，好在月娘追赶而来，在还没引发大骚动时将我带离村子。
　　待到再次进入市集时，我已换上月娘特地准备的纱笠，穿梭在行人之间，我的心掩上了一层忽明忽暗的伤感。
　　入一客栈想稍做休息，却意外见到一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四王爷—炎睿，他怎么出现在这里？我虽然心中狐疑，还是装成路人进到楼上雅座，隔着四王的桌子不远坐下，为免月娘被他认出，我示意她背着屏障而坐。
　　“主子，属下查过附近的村子，并无他的踪影，显然他没有在此处择居。不过，查出有人　　　见他上去过雪峰，之后就匆匆离开朝东去了，按东边看就是京城方向，会不会他打算返京？”
　　“派人上雪峰查探，另一路继续追着他的路子，记住，切不可打草惊蛇。”低沉的嗓音落下，身旁侍从的微微低叩便起身离席。
　　“小姐……”月娘也听见对方的命令，不安得低唤我。
　　轻轻摆手示意她安静，我一点也不担心那队人上山能找到我的居所，单单那段岩路就可将他们阻挡在山腰处。
　　坐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炎睿才姗姗离去。
　　尾随其后，我决定先弄清现在的事态。

　　尾随炎睿行至一馆苑处，只见苑内出来一奴将他迎了进去，隔着纱我望着门前的牌匾：沐延苑。
　　没有回行馆，却进了这不明的馆苑，此苑的主人是何人？从那奴仆恭卑的样子来看，应是知晓炎睿的身份地位，想必这主人也是一样身份不寻常。
　　思索着，决定先回客栈从其它人口中打听这家别苑里居住着何人，再寻机会从炎睿那里弄清楚琉的谜团。
　　我离开的六年，这世界倒是起了多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