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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Spirytus ...

  •   秦湛叼着根烟晃上八楼,一个小弟紧张兮兮地给他开了门。秦湛刚从北盘街过来,领带松着,外头的西装早脱了,单单穿着里面的白衬衫,袖口还往上挽了几挽。

      他站在门边,瞧了瞧里面那副场景,只觉得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低声骂了句:“靠。”

      领班经理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不时抹抹头上的冷汗,心里是呼天抢地的一片哀号,却连看也不敢往里边看一眼。

      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桌和一张长椅,光滑的桌面反射出深红的漆光,横铺开来的一张白纸上清清净净的别无点墨。顾尤提笔站在桌前,右手缠着带血的绷带,握惯枪的手此刻牢牢执着笔,直直地看着坐在对面椅子上的人 。
      他的呼吸压抑而沉重,似乎每一下都是用力从肺腔挤出来的,眼神阴郁,神色漠然。暗暗的光影下,他垂了眼,鼻梁的线条锐利如刀,平白勾出许多冷酷的意味。

      坐在椅子上的林芙脸容镇定,唇角微微上翘带出一抹天真的笑意来,眼眸清亮如水,似乎倒映着天光云影,柳色风歌,一种黑白分明的纯粹。

      就像那人,分明生于吴侬软语的江南水乡,却在眸中汇成北方的白山黑水,冷冷清清的悠远。

      秦湛扶额,真是该死的一模一样。

      顾尤持着笔,动作似乎微顿了顿,却连头也没转,仍旧专注地看着那人。

      秦湛分外烦躁,恶劣地往领班经理身上狠踢了一脚。领班经理只觉得自己的腿骨都要被这祖宗踢断,但是只抱着腿,连痛呼一声都不敢,好歹看着他进了门,心里才隐隐约约有些放心。

      秦湛走进去直接坐在地上的长绒毯上,待人送来酒便一心一意地喝起酒来。

      Spirytus,酒精浓度高达96%,世界上最烈的一种酒,波兰精馏伏特加。据说至今在波兰的某些酒吧里还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有一人能够一口气喝完一杯Spirytus,然后走一段直线的路而不显醉意,那么这杯酒就免费。

      颇有讽刺意味的是,世界上最烈的酒,喝起来的味道却淡薄如水。秦湛试过一口,水一样平和的味道,却在接触嘴唇的那一刻麻得接近疼痛。

      Spirytus,口感平庸的液体,然而有毒药般辛辣凶猛的回味。秦湛亲眼见识过顾尤是怎样喝的,一杯饮尽,带着懒散的意态。淡淡的眸光却在酒中晃荡,似乎透过这一杯至烈的伏特加,这个男人身上危险阴郁的气息便铺张开来,致命的毒药般。

      对秦湛来说,顾尤会爱上那么一个神情寡淡的女人,就像他酷爱Spirytus一样难以理解。
      在秦湛看来,女人就应该长发飘飘,灵巧妩媚,至于那样一个冷风阵阵的心理医生,就像Spirytus一样,恕他难以苟同。

      顾尤始终没有落笔,握着笔杆的手松了又紧,坐在椅子上林芙依旧微微仰起头,没心没肺地笑着看他。她的眼睛与左澜十分相似,可是相似的也只有一处眼睛,乌黑发亮的长发柔软地披在窄窄的肩头,米黄色的小裙子愈发衬得皮肤莹白,纤腰一束,就像薄薄春天里早来的一段阳光,有醉人心思的暖融俏丽。

      顾尤放下笔,纸上只有一滴乌黑的墨迹,像一片乱糟糟的心事。他垂着眉眼看向林芙,林芙勉力稳住心神,这男子带些无措慌张的阴暗眸光,染遍了惊艳。

      眼睛,林芙实在很好奇他每次画着这双眼睛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只有在画画的时候,这个道上出名的狠辣男人眼底才会存着些奇特的怅然。

      但是同时也感谢这双眼睛,让她走出复杂混乱的北盘街,逃出灯红酒绿的歌舞场,过得像个良家女子。
      她站起来,礼貌地施礼,告辞。

      顾尤沉默地站了许久,方才开口,声音沙哑,不似平时清朗:“那件事,着手办吧。”
      秦湛呛了一呛,抬眼去看他清冷的眉宇。

      顾尤却亦席地而坐,端起那杯Spirytus,对着墙壁上满满当当的女子画像,那些他凭借着记忆一笔一笔勾勒出来的脸容,那些他用一个疯子所有的愤怒和坚持上色的阴影与光,遥遥地敬了一杯。

      Spirytus,世人不知其味,唯他一人独享。

      顾宅里。

      左澜颈上的伤已由崔医生看过,喉道和气管并没有什么事,就是她不时便神经质地扶上自己的脖子,想起早上那一幕就心惊胆颤。

      所以顾尤一出去,即使她脖子上还是锐锐的痛意,可是心里松了一口气,简直就是如获大赦。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激怒他,他现在的状况,比起三年前更加糟糕。左澜坐在书房里,膝上摊着一本《小王子》。

      书上的一行字被人用钢笔用力划掉,力气用得过大,纸面变成薄薄的一张,似乎随时都可能裂出一道口子来。

      左澜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句话:“国王只是统治,不是拥有。”

      她皱起眉,她总是可以从各个方面,窥见他越来越病态的偏激与执着,但是却无能为力。

      左澜扯回自己的思绪,无奈地笑了笑,自嘲地想,我又不是他的医生,他就算彻底疯掉也不关我的事。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走得越远越好。

      顾尤其人,就是一场极具传染性的瘟疫。她亲眼看见他在舞池跳舞的场景,亦亲眼看见他站在花架下温柔微笑的姿态。

      她平淡生命里的所有浪漫几乎都由他赋予,但是这种带着毁灭性的浪漫与爱,她从来要不起。

      左澜打定主意,摸了摸颈上的纱布,指尖微晃地按在跳动的血脉上,隐约的迷茫。

      弗洛伊德的梦境里总是有关于人性和欲望的纠缠与外现,此时此刻,她倒有一种感觉,这就像一场动荡不安的梦,梦中男子倏然的温柔与暴烈,迟早都将远去。

      她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花开花落的一瞬间,就尽了所有的理智与热烈。

      毕竟,一个人的极端,不是孽缘,便是灾难,总是难以收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Spiryt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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