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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6.漠北 ...
16.漠北
从伟大到可笑,相差只有一步。 ——《人间喜剧》
漠北的项目比较特殊,是个国营矿的一期设计施工,只有爆破通风支护设计巷道,到出矿的步骤就交给国营矿山自己组织生产。若是在原来,漠北这么瘦的项目,根本无法引起汉大和匈大的兴趣。而现在,因为生死攸关,竟成了两个大学争夺的焦点。
匈大这次是校长伊稚邪亲自带队,匈大长期在漠北区域开发矿山,属于老合作单位,配套设施和政府关系都十分有优势。伊稚斜对漠北矿势在必得,早早地就把匈大的报价露了底,这次是低价中标,这个报价吓退了不少竞标者,刘彻听到消息直皱眉,
“匈大这个报价也太低了,能做下来吗?”
“匈大在这个区域长期经营,好多东西都是现成的,成本节省了不少。”
“咱们报这个价格就得赔钱啊!”
“卫青控制成本方面比霍去病好,可以少赔一些,这次就是赔钱,也得把匈大挤掉。”
卫青翻着项目书,几个人都等着他说话,
“可以比匈大的报价还低一些,应该能做下来。”
“能行吗?恶意报低价也不行啊,到时候直接取消资格了。”
……
最后还是按照卫青的意见做的投标书,卫青这两年整理资料,总结了之前几个矿的经验,研究出一套新的开采方法,可以大幅节省成本。但刘彻还是很担心,卫青有快五年没有做项目了,五年,时间太长了,都毕业了多少茬学生了……
招标会的当天,没有按照原定计划现场出结果,专家组分歧很大,刘彻心里没底,害怕匈大翻过身来,找人上下打听着,过了一个礼拜,结果才出来,中标的是汉大。
伊稚斜不服,找上级部门反映情况,专家组特意开会召集起所有投标单位说明原因:一是卫青的标书中引入了新的生产方法,比原来普遍使用的方法省时省力,国营矿山企业有社会责任鼓励实验生产创新。另一个原因是近年国内矿难频发,社会上对矿山安全很关注,相关各级部门都在严抓,生产企业也都签了安全生产责任状,卫青之前负责的矿一直是零伤亡。综合这两方面,征求了上级部门的意见,最后确定中标的是汉大。
虽然已经五年没有负责项目,但传奇还在继续,只要卫青想拿的项目,就一定能拿到。
霍去病走到楼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厨房的灯亮着,有暖暖的光,一个人影在忙碌着,间或向外张望,看到他的时候,从窗口伸出头冲他招手——是舅舅。
霍去病在楼下抬头望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仿佛一只手在心中拨动。
没到门口就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是排骨炖藕,还没拿出钥匙,门就开了,
“这么热的天就别做炖菜了,在厨房闷着热不热?”
“不热!去病不是喜欢吗?正好看到有卖的,就买回来了。”
霍去病换上家居服,在屋里看了一圈,都已经收拾好了,卫青打电话说过是霍光来帮忙弄的。霍去病最喜欢这个房子,他们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了,点点滴滴都是感情,他记得刚搬进来的时候,卫青没有什么钱,慢慢攒着,一个月两个月添置一样东西,那是他们相依为命的日子,双方除了彼此一无所有,卫青只有去病,去病也只有卫青,不是校长也不是院长。
霍去病去厨房忙了一阵,菜饭就都好了,霍去病觉得哪怕是一碗白米饭,也是跟这个人一起吃才最有滋味。
睡觉的时候霍去病赖在卫青的房间里不走,
“舅舅真要离职啊?”
“是啊,舅舅身体不太好,干不动了。”不能告诉霍去病生病和医嘱的事情,否则漠北矿就去不成了。
“也好,去研究院挺好的,不是很累。燕京冬天还是冷,舅舅要注意身体。”
霍去病知道资料室的事情,但是他没有提。提的话,会引着卫青伤心,卫青上的学少,一直就喜欢在学校里,现在竟然去了研究院,霍去病很难受,伸手拉住卫青的手。
卫青以为他在撒娇,握着他的手,侧头看了看他,
“去病,狼居胥矿上累吗?”
“还行,不累,条件挺好的,比龙城强很多。”于是又聊了些矿上的事情。
卫青听着他说,慢慢就睡着了,霍去病轻轻握着他的手,看他睡熟了,悄悄吻了他的嘴。
第二天两个人一起去卫子夫家。
刘卫长今年考大学,考上了汉大的财务管理专业,卫长自己是想去唐大的,被刘彻制止了,
“汉大就差到这个地步吗?说什么我刘彻的女儿也不能去唐大,传出去让人家怎么说?你要是看不上汉大,就直接出国留学!不许去唐大!”
卫子夫也跟着劝,刘卫长想着自己去了人家一定以为汉大不好,于是也就报了汉大。
女儿上大学了,卫子夫很高兴,找了所有亲戚来家里聚会,她早早准备好,一大家子在树荫下面烤肉。卫长是主角,所有的长辈都给了她红包和祝福,
“卫长要好好学习啊!财务专业课程挺多的。”
“放心吧,舅舅,我一定好好学!”
“这一转眼卫长都上大学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去病今年都22了,再过年就23了。”
几个长辈看着并肩而坐的霍去病和刘卫长,越看越觉得般配,卫君孺忽然想起什么,
“青弟都30了,还自己一个人呢,这回自己去燕京得张罗张罗,赶紧把婚结了,一个人在外地,有个女人在身边照应才好些。”
刘彻一惊,忙问,
“你怎么知道卫青去燕京?”
卫子夫接道,
“他都告诉我们了,你还替他瞒着呢?青弟说想去个公立单位,也嫌开矿太辛苦了,正好有关系,就去燕京了,我都说他了,他这么一弄,不是把你闪一下吗?”
刘彻哑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平阳见子夫瞅着刘彻的神色有些起疑,才开口说,
“青弟去燕京也好,国字头的研究院,比咱们这民办高校强。”
“强什么啊?怎么的也比不上给自家人干呐,我都说他了,这次可是把他姐夫坑了!”
平阳过了好久,才轻声道,
“咱们都没有青弟觉悟高,青弟这叫舍小家为大家,给国家做贡献去了。”
卫子夫又埋怨了卫青几句,平阳看卫青一直低着头吃东西,时而应和姐姐两句。
有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但是,可能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幸福下去吗?
卫长和霍去病坐在一起,对大人说的话没太大兴趣,听到卫青要走,才问身边的霍去病,
“去病哥哥,舅舅要去燕京?什么时候啊?”
“最快寒假吧,最慢的话,要明年这个时候,看我矿上的进度。”
刘彻已经跟霍去病说了,开完矿回来就接手卫青的工作。
霍去病回答完就不说话了,默默帮身边的卫青烤肉,卫长看他不理自己了,忍不住道,
“去病哥哥,那个wolf和桑宜,是真的吗?”
霍去病要是听到别人问,必然翻脸,但是卫长是自己表妹,今天又是这个场合,只好摇摇头否认。可他越是这样,卫长就越想问,越问霍去病的脸色就越难看,曹襄在卫长身边,试了好几次引着卫长聊点别的,卫长就是想这个事情,总是想问。
卫青看几个孩子这样,以为去病出了什么事情,小声问,
“去病,出什么事情了吗?那个什么芙的,是谁啊?”
霍去病不知道怎么说好,用叉子使劲戳烤在火上的肉。
刘彻听不到他们说话,看卫长和去病都脸色不好,就冲着他俩说,
“大人说话小孩子去一边儿玩吧,卫长不是要逛街吗?跟去病哥哥逛街去吧。”
卫长兴高采烈地跳上了霍去病的车。看着他们离开,曹襄坐了一会儿就回屋了,平阳进去看了一眼,曹襄一个人在电脑前面玩游戏呢。
霍去病一走,刘据就从刘彻身边蹭到了卫青身边,卫青很喜欢刘据,
“据儿想吃哪个?舅舅给你拿。”
据儿指了指鸡翅膀,卫青微笑着给他烤了一对儿,又用签子叉好了给他,让他慢慢吃。
刘彻看着刘据乖乖在卫青身边吃东西,发难道,
“你都多大了?你姐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会自己烤肉吃了,你一个男孩儿什么都不会!”
刘据被他一说,吓得不敢吃了,卫青问他还要什么,他也不敢要了。卫青觉得很难过,想起自己小时候,别人吃东西自己只能站在一边,不一定什么时候会被挖苦打骂一阵子,于是就想带着据儿出去玩。
“据儿想出去玩儿吗?舅舅带据儿出去吧。”
“好啊!舅舅,我想去看童话剧!”
“那个童话剧你都看多少次了?你舅舅都带你去看好几次了,你不腻歪啊?”
刘据又被说得不敢动,卫青伸手拉他走。
卫青自己没有车,卫子夫借他自己的保时捷开,刘彻看着卫青带着刘据开车走了,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汉大刚好些,刘彻买了个进口奔驰开。卫青从龙城矿上回来看到喜欢得不得了,开了好几圈,刘彻看他真喜欢,就说再给他买一辆,他说什么也不要,说自己在矿上开不了,后来回到学校又说自己住在学校用不上。现在李延年都开宝马了,卫青连台车还没有呢。
刘卫长是第一次和男孩上街,对方还是自己一直喜欢的霍去病,两个人并肩走着,她总忍不住偷偷看霍去病。
简直像约会一样。
临出门的时候子夫特意告诉卫长不要再问wolf的事情,卫长一直记得,她带着霍去病去了几家自己很喜欢的小店,买了一大堆东西,又说要去商业街。霍去病也是第一次跟女孩单独出来,不知道女孩这么麻烦,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表妹,只能开着车带她去了商业街。
卫长其实没什么要买的,她就是想跟霍去病多待一会儿,于是挨个商场逛,每家店都转转。到了一家服饰店的时候,店员很熟悉霍去病的样子,一看到他就上来打招呼,
“今年的秋装刚到货,您需不需要看看。”
卫长看着霍去病挑了几件衣服,挨个试着,于是凑过去帮忙参谋,
“去病哥哥,你以后就穿这样的吧。你现在穿的风格都太成熟了,你看舅舅就是穿这个风格的,显得多年轻啊,不知道的人看了以为他比你还小呢。”
霍去病很满意,点了点头,吩咐店员找小两个尺码的付款,之后又自己试了几件。
卫长在这家店看上了一件连衣裙,她还没有这个风格的衣服呢,成熟职业的款式。试着穿上跑过来问霍去病怎么样,霍去病看她喜欢,就说挺好看的,旁边的店员也一直夸卫长穿起来漂亮,霍去病看卫长爱不释手的模样,想着身为表哥还没给表妹买过什么,就让店员装起来一并付款了。
逛完街卫长还想去看电影,霍去病一看手表都挺晚了,打电话一问,家里果然都等着他俩吃晚饭呢,挂了电话连忙往回赶。
客人都走了,卫子夫和刘彻看着卫长在镜子前面试裙子。
“妈妈,好看吗?”
“恩,真漂亮,这个牌子做工和面料都好,卫长穿上这个风格的,一看真是大姑娘了。”
“是去病哥哥给我买的,爸爸,男人看男人最准了,你说去病哥哥喜不喜欢我啊?”
“我的宝贝女儿当然谁见了都喜欢了,他敢不喜欢?”去病从小在自己身边,应该比谁都清楚,娶卫长为妻,做自己的女婿意味着什么。
卫子夫对着卫长笑笑,小声说,“第一次出去就买这么贵的衣服给你,当然是喜欢你了。”
刘彻也道,“放心吧,你们两个是最般配的,要好好相处,如果最后能走到一起,去病做我的女婿,那是最好的。”
“可是爸爸,那个wolf是怎么回事啊?”
“别听那些个东西乱说!你姑姑已经动用关系封杀她了,17岁就开酒吧,多大就得出来卖啊?脏都脏死了,一身病,去病怎么会跟他搞在一起?卫长,你都这么大了,有些东西得学会分辨!”
“我知道,爸爸,我总是觉得……去病哥哥对我淡淡的,好像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他看我的眼神,还没有看舅舅热呢……今天他还给舅舅买了好几套衣服。”
“去病这孩子,性子本来就淡,除了青弟对谁都那样。又是在男孩儿堆里长大的,不会哄女孩子那一套。卫长,这么多年你舅舅一直带着去病哥哥,多不容易大家都知道,为了怕你去病哥哥受委屈,有合适的对象都没结婚,你去病哥哥是孝顺的好孩子,在他心里舅舅当然是最重要了,你也不要拿自己跟舅舅比,这是两回事,以后卫长跟去病在一起了,也要好好孝顺舅舅,知道吗?”
“妈妈,去病哥哥是不是什么都听舅舅的啊?我跟去病哥哥在一起,舅舅会同意吗?”
“当然同意了,舅舅听了可高兴了,刚才你们没回来的时候,大家还在说这个事儿呢,你舅舅还说,先让你们交往两年,合适的话,你年龄够了就结婚,结婚的钱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卫长听了十分欢喜。
刘彻正在陪妻子女儿聊天,手机忽然响了,他一看是李延年,十分不悦。他已近吩咐了,今天不要打电话,调成静音,那边还是一直打,刘彻没办法,怕卫子夫察觉到起疑,就找了个借口到书房接电话,
“喂,不是告诉你今天别给我打电话吗?!”
李延年顾不得他语气不善,哭着说,
“快来唐大医院吧,妍儿的孩子没了。”
刘彻一听吓坏了,急忙穿衣服往出跑,卫子夫看他慌慌张张的,边帮着他弄衣服边问,
“这么晚了要出去吗?出了什么事儿?”
“学校出了点事儿。”
卫子夫望着超速开走的车子,很是疑惑,这学生老师都放假了,学校能有什么急事啊?
刘彻到了唐大医院,李延年早在门口等他了,
“今天妍儿说不舒服,我就带她来医院,等了半天挂不上专家号,没办法去的妇科,去了人家就让做检查,后来就说是没有胎心了,刚做完的手术,胎死腹中啊!胎死腹中啊!都六个月了……”
刘彻跟着去了术后病房,李妍已经清醒了,看到刘彻就死死拽住刘彻的胳膊哭,
“我可怎么办啊?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安慰了一会李妍,李延年又带着刘彻去看了那个孩子,已经有头发和指甲了,刘彻想着昨天这孩子还踢了自己两脚,他和李妍连这个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现在就这么没了,刘彻心里难受极了。
霍去病和卫青一起打车回家,两个人都喝了点儿酒,卫子夫不放心他俩自己开车。到家以后,卫青试了新买的衣服,发现稍微有点儿紧,霍去病让卫青抬了胎胳膊,又下蹲试了试,还可以,不用去换。卫青身上有肉了,霍去病很满意。
睡觉的时候霍去病又黏了过来,卫青也由着他,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去病今年都22了,都能成家了,真快啊,好像昨天还是那么小的孩子一样,今天一下子长大了。”
霍去病直直地瞅着他,不说话,
“去病喜欢卫长吗?你们出去的时候你三姨都跟我说了,我以后去燕京了,去病一个人在长安,需要有个人照顾才好,卫长那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你三姨教导得很好,脾气好又能干。你三姨说了,卫长很喜欢你,去病要和卫长好好相处,感觉好的话,过两年卫长到了岁数,你们俩就结婚,我一直给你攒着结婚的钱呢,你工资卡里的钱我也没动,办多大的婚礼都够了,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姑娘,千万别让卫长觉得委屈了。”
卫青喝多了,话有点多,说完了转头看霍去病,问他的意见,
“舅舅,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不想跟卫长结婚。”
“为什么?卫长这么好,去病还不喜欢?去病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吗?”
霍去病不说话,卫青轻轻笑了起来,凑过去小声逗他说,
“去病喜欢那个wolf?”
若是别人,霍去病一定会摆脸色,但是对方是卫青,又是万分难得的调笑着凑近自己。霍去病忍不住弯过身去挠他的痒痒,弄得卫青上气不接下气地讨饶,闹够了,霍去病才支起身子,手放在卫青两侧,俯视着他,眼神幽深,
“我品味没那么差。舅舅,我心里有人了,是个男的。”
卫青听了一惊,皱着眉疑惑地看着霍去病,男人可以喜欢男人,他很早就知道了,但是没想到去病心里爱着的是个男的……是谁呢?是曹襄?赵破奴?去病来往的人不少,但是亲近的人不多。
霍去病看着他迷茫的神色,忍不住问,
“舅舅,我想跟个男人过一辈子,舅舅同意吗?”
卫青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道,
“去病,男人是应该跟女人结婚生子的,这才是正道,但是去病如果心里喜欢男人,对方也是个很好的人,也很喜欢去病,还是不错的,总好过去病自己一个人孤单着。”
霍去病虽然早知道卫青宽容惯了,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接受自己喜欢男人,心里还是十分高兴,忍不住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说,
“舅舅,我心里的人是你,我不喜欢别人,只想跟你过一辈子。”
看卫青愣愣地看着自己,霍去病蹭了蹭他的脸颊,亲了亲他的鼻尖,又向下吻他的嘴唇,舌头试着撬开双唇伸进去,他想这样好久了,想说出来,想亲他……
正迷醉的时候,左边脸就挨了一个重重耳光,卫青使了全力,霍去病感觉左边脸火辣辣的疼,
“去病,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有这种心思!”
霍去病知道卫青气坏了,这是卫青第一次打自己,还这么用力,握着的右手青筋都起来了,但是他并没有畏惧,可能是酒精的缘故,反倒觉得有些飘忽,他轻柔地说,
“我有这种心思好多年了,阿青,这个世上我只爱你。我不求别的,只要我俩在一起就行,像现在这样也行,我可以等你一辈子,如果你有一天也爱上我,我们就像结婚那样过日子,或者去结婚,我查了,去国外可以结婚的。如果你一直都不爱我,哪怕就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一直一直陪着你,像晚辈孝敬长辈那样,天天照顾你伺候你给你养老送终,我心里也是满足的,因为这样我们还是在一起过一辈子……”
他低声说着,卫青紧绷着神色,一下下打他耳光,让他闭嘴,他不听,继续说,脸肿起来,嘴角渗出血,
“所以你也不用劝我了,我不会跟别人结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我和你之间不会有任何人。”
卫青打累了,右手很疼,霍去病看着他,想伸手去揉他的右手,被他甩开,卫青盯着看了霍去病好一会儿,轻轻笑了一下,眼神冰冷刺骨,
“你不愿意结婚,但我可以结婚。”
霍去病死死盯着他,反复品味这句话的意思,眼神沉到了深渊里。过了良久,他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床,翻身躺了回去。
“你要是真有这种心思,就不要再在这个家呆了,你姨夫不是分给你房子了吗?你搬出去住吧。”
卫青竟然赶自己走,霍去病气得不行,他那套房子赵破奴在住着,其实赵破奴家里早给他在长安买房子了,他让赵破奴住,只是找了个借口赖在家里。
霍去病抱着毯子回到自己房间,静不下来,又到阳台上站了一会儿。酒劲儿还没过去,有点儿晕乎乎的,他害怕自己借着酒劲干出什么事儿来,又害怕卫青看到自己生气,就从阳台进屋穿上衣服准备出门,临走的时候冲着卫青的房间喊,
“舅舅,我去赵破奴家住一宿,明天回来。”
卫青没有回答他。
赵破奴接到电话,霍去病说要来住一宿,他知道霍去病爱干净,赶忙收拾好屋子在家等着。十多分钟以后霍去病就来了,赵破奴看他左半边脸肿得老高,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谁敢打霍去病啊?还打得这么狠?霍去病工作之后都是尽量回家过夜,今天咋跑这儿来了?又看霍去病脸色阴沉,也不敢上去问。
霍去病洗了澡换了新的睡衣,赵破奴的衣服他穿着短,只能凑合。他不知道干什么好,在屋子里来回乱晃,赵破奴看他这样,也不敢看电视了,赶紧回屋睡觉,霍去病也只好回到自己房间里,躺在床上翻腾着睡不着,他很担心,会不会把舅舅气到啊,喝酒了,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就都说了,这个算告白吧?舅舅好像气坏了,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真想现在回去看看,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霍去病左思右想还担心,一夜没睡,早上四点爬起来,赵破奴还在睡,被他摇醒了,
“你睡吧,我回去了。”赵破奴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
霍去病赶大早去市场买的活鱼,他想明白了,伟大领袖说的好,卫青这块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阵地一直是自己占领着,凭啥交给别人?想要得到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何况这男人还是个吃货,霍去病雄纠纠气昂昂买了活鱼杀回到阵地做鱼片粥去了。
卫青倒是没有太生气,打霍去病也是心疼,这孩子好好的,二十出头就带这么大的项目,咋就有这种心思呢?这么下去以后不是全毁了吗?卫青好好反思了自己,教育上是不是出了问题,太溺爱了?不是啊,去病有啥问题该说也说啊,说了就改了。青春期对他太亲密?也不对啊,青春期开始两个人就分开睡了,也没一起洗澡,去病一直是独立的孩子,好像真没什么大的纰漏啊。是不是从小接触女人少了啊?是不是在三姨家的那几年跟刘彻学的啊?但是喜欢男人这个,也不是想学就能学会啊……
卫青翻来覆去想着,他酒量差,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灯都没关。半梦半醒之间,有人进来关了灯,空气里有丝丝的,鱼片粥的味道,翻过身在鱼片粥的味道里继续睡。
起来收拾完毕,鱼片粥已经做好了,还有几样小菜,去病屁颠屁颠递过来筷子,又给他盛了一碗粥,
“舅舅赶紧吃吧,温度正好,你要是再不起来我都想去叫你了。”
卫青抬头看了看他,要不是看到去病高高肿着的左半边脸,他都怀疑昨天的事情就是一场梦,霍去病没事儿人一样忙前忙后……
哎,父子没有隔夜的仇。好吧,他俩姑且算父子,霍去病都这个姿态了,自己也不好抓住不放。于是日子继续过,两个人还住在一个屋檐下,只是卫青很小心地保持着距离,不让霍去病像之前那样撒娇赖着自己了。
霍去病这几天小心翼翼地坚守阵地,卫青没有再说赶他走的话,但却很注意和自己相处得分寸,不管怎么样,阵地算是保住了。
刘彻找霍去病商量合并匈大的事儿,看他左脸肿着,直问他让谁打了,霍去病死活不说。刘彻合计着,这世上能让霍去病挨打的也就是卫青了,这是咋的了?聚会的时候夸霍去病夸得太狠了?看来卫青还是不愿意离开汉大,卫青还是嫉妒了,卫青终于嫉妒了。
李妍本来就娇气,在唐大医院住了好多天才出院,刘彻天天过去陪着,卫子夫问起来,他就说学校里有事儿。李妍出院那天,李延年开车带着两个人一起把孩子给葬了,买的是市郊的一个公墓的墓地,孩子小,墓洞里面正好放得下,碑上写的“爱子刘髆之墓,父刘彻,母李妍。”
李妍的脸是动过刀打过针的,怀孕这段时间,她为了孩子护肤品都不用,更别说打针维护了。休整之后开始上工,原来圈里的人看到她都吓了一跳,脸都有点儿变形了,鼻子也怪怪的……孩子没保住,李妍本来就有些抑郁,现在又遭了圈里人的议论嘲笑,她心里苦闷得很,每次见到刘彻都诉苦哀哭。李延年劝过她好多次,她也告诫自己强忍着,可是一看到刘彻,说说话聊聊天,或看到别的小孩子,她就又开始哭,还一直问刘彻以后怎么办。
刘彻找他们这些人就是图个乐儿。像平阳说的,他想要孩子,找谁生都行,子夫现在都还能生。孩子没有了,对他的影响并不像李妍那么大,也就刚开始的时候还跟着伤心了一阵,之后一忙上并购匈大的事儿,这个劲儿就过去了。每次去看李妍,本来是高高兴兴的,李妍却哭丧着脸,一点儿乐趣都没有,还带着自己难过,刘彻慢慢的就不爱去她那里了,连李延年都不爱看了。
漠北矿卫青用的是后来被命名为“卫氏工作法”的新生产方法,所以对技术人员经验要求并不高,把自己的硕士博士带着,公孙敖、公孙贺也都调过来了,差不多也就够了。出发前卫青给相关人员做了一周的培训,讲解了新的生产方法和生产上需要注意的问题。
李广没有参加上狼居胥的项目,心里知道这个漠北的项目,怕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机会了,为了这次能参加上项目,评上正高职称,李广难得找刘彻低头说了小话儿,还去卫青办公室恭恭敬敬当面递了申请。
刘彻想着毕竟这么多年了,也不容易,卫青也看他是实在走投无路了,都快退休的人了,难为他做这种低声下气的姿态,想着漠北矿时间不长,生产起来也不困难,也就带着李广一起去了。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用了新办法,人力物力消耗都小,生产速度还挺快。卫青管理矿上还是老办法,不像霍去病那么凶残,学生和工人心情都好,生产热情也很高。
生产了不到一个月,就遇到麻烦了,矿上生产倒是顺利,就是安监局的人天天来检查,周六周日都不休息。公孙敖看着不行,赶紧偷偷给刘彻打了电话。
刘彻知道匈大在漠北根子深,一直提防着,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这天天检查就得天天接待。刘彻想起卫青在龙城病倒那次,害怕卫青身体受不了,再出什么状况,就给卫青打电话,说狼居胥矿上现在有些生产问题需要他去解决,又给霍去病打电话交代了一下,让卫青在狼居胥矿上呆一阵。
卫青前脚刚走,汉大行政中心负责接待的东方朔就来了,安监局还是每天来检查,却发现接待的人变了。东方朔比卫青上道儿多了,吃喝嫖赌一条龙全会,没两天就跟安监局的人混熟了,
“我跟你说,以后这个矿就是我负责了,你们有事儿就找我啊!”
“行!有兄弟你在我就放心了。不过怎么你负责了?之前那个卫青不是副校长吗?听说还是汉大主管矿山生产的。”
东方朔看他知道的还不少,故意大着舌头说,
“你听他瞎吹,那小子就是咱们校长的小舅子,副校长多个屁,汉大有二十多个副校长,我还是副校长呢。”
那人听了赶紧敬酒,
“是是是,咱们也觉得您比他像副校长。”
东方朔在漠北矿呆了几天,安监局的上级领导来检查,看到他是负责人,吃了一惊,
“漠北矿咋换负责人了?卫老师呢?出啥事了?”
东方朔听那领导的口气,就知道是“卫家军”的,故意嚣张道,
“小卫干活干得不好,被拿下来了。”
那个领导吓了一跳,
“卫老师做项目还能做不好?出啥事了?”
“做的不好,安监局发现问题,提了不少意见,他还不改。安监局天天来检查,刘校长生气了,就把他拿下来了。”
那人一听很生气,让安监局负责人拿检查记录,一页页仔细看了,把记录本摔在桌上,当着东方朔的面,把安监局从上到下骂了一通。
东方朔又守了几天,看着安监局不敢来了,就想回去,还没给刘彻打电话呢,就出事了。
李广出车祸了,还是酒后肇事。
矿上的人平时都爱喝两口酒,自打卫青负责项目生产,就反复强调矿上生产实习严禁喝酒,一个是不安全,一个是在学生面前醉醺醺的,影响不好。李广是老教工,之前喝酒喝惯了,来了这么长时间没喝酒,早就馋坏了。卫青在的时候,他不好太过分,也就忍着,卫青一去狼居胥,李广连着好几天晚上带着几个相熟的技术员开车去附近县城喝酒,公孙敖、公孙贺和东方朔劝了好几次,李广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儿。
这天几个人又一起出去喝酒,席上李广说起来自己的悲惨境遇,说这个世道都是小人得志。越想越难过,酒入愁肠愁更愁,慢慢就喝多了,大家陪着他,也喝了不少。回来的时候,李广非要自己开车,在县城公路上一路狂飙,车子转弯的时候撞到电线杆翻进了沟里,前排的两个人一死一伤,副驾驶的人死了,李广一条腿卡在驾驶室里,最后没保住截肢了。
东方朔一听到消息就傻眼了,没想到自己呆这么两天就出了这样的事儿,赶忙给刘彻打电话,刘彻听到气坏了,摔了电话。
刘彻气得呼呼直喘,他那几个叔伯兄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一起来办公室找他,
“刘彻,这个是好事儿,死了伤了没办法了,你正好能用这个事儿整倒卫青。”
“是啊,他现在能开矿,就是因为零伤亡。这次的事儿,你就对外说是他擅离职守,下面的人看他离岗,不守规章制度,就有样学样出来喝酒。”
“我说就趁着这个事儿,把他开除了。反正他也要走了,不如咱们开除他,把事情说严重点儿,他名声就坏了,他说去研究院,谁知道真的假的,不一定啥时候转身去了哪个学校,到时候就是咱汉大的竞争对手!”
……
刘彻没想到他们能想出这么损的主意,觉得太过了,说什么不同意,无奈几个人一直坚持,非要第二天开院务会商量李广事件的处理办法。
狼居胥矿上的人看到卫青,就像看到亲人解放军一样,卫青是跟工人同吃同住的,根据以往经验,霍去病一定跟着卫青,只要卫青一来,狼居胥的天就是明朗的天,食堂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克扣落后团队伙食了。
矿上没有多余的宿舍,霍去病让人在自己房间里加了张床。那天晚上他告白之后,卫青一直躲着他,除了拖地板,他都没进过卫青的卧室,卫青看了看霍去病的房间,条件比下面住的好很多,没说什么就住下了。
狼居胥矿上还真有些问题需要卫青解决,卫青到了也不歇着,马上下矿,中午跟大家一起吃完饭,下午开了技术会,开到天都擦黑了,解决方案还是没出来。
晚饭霍去病带着卫青出去吃的烤羊腿,回来之后都七点多了,卫青拿着材料回到屋里继续看。霍去病又去矿上转了一圈才回屋,看卫青已经缩在被子里看材料了。狼居胥的纬度高,九月份晚上已经很凉了,霍去病知道他怕冷,打量了一阵,脸色有些苍白,又过去握了握他的手,看看凉不凉。卫青吓了一跳,要往回缩,没缩回来。霍去病看他这样,隔着被子挨着他坐下,靠着他给他取暖,又跟他一起看材料讨论矿上的问题。一说上工作,卫青就没心思想旁的了,觉得还是冷,忍不住往霍去病那边靠了靠。
霍去病害怕他感冒了再咳嗽,第二天晚上带他一起去县城买了个电热毯,又一起吃了当地小吃才回宿舍。
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一个屋住着,之前的生分化解了不少。
霍去病一出矿,下面的人就告诉他学校来电话了,让回过去。霍去病到办公室回电话,校长办公室通知明天十点开会。霍去病问可不可以不去,对方说不行,是院务会,商量处理李广的问题。霍去病知道李广出事了,就又问用不用卫青回去,对方说不用,霍去病一个人回本校就行。
霍去病放下电话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到宿舍,卫青一个人在屋里看图纸呢,
“舅舅,今天晚上不出去吃了,在食堂吃吧。”
“这样才好,总出去吃搞特殊不好。”
霍去病没有接他的茬,看了他一阵,才说,
“舅舅,明天上午我要回学校开会,一会儿就走,你帮我在狼居胥矿守两天。”
“坐夜航的飞机走啊?能不能等明天早上再走?”
“明天再走就来不及了,我刚让人帮我订了今天晚上的机票。”
卫青有点儿担心,霍去病22岁了,再过年就23了,之前有个唐大的人跟他说过,霍去病怕是活不到第二个本历年的。这几年他总是时不时的担心,有意无意提点霍去病注意安全,只要霍去病说矿上生产有问题,他二话不说就赶过来解决,就怕霍去病出事情。
霍去病给他插上电热毯,又陪着他看了一会儿图纸,商量了几个需要改进的地方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叮咛他早点睡觉,睡觉前把电热毯电源拔下来。
霍去病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坐飞机就是夜航,当时是卫青在龙城生病了,他跟刘彻赶过去。霍去病有几年是在三姨家生活的,他比其他人都了解刘彻和刘家人。李广这个级别的,出了这个事情,根本不用开院务会讨论,现在连他都被召回去开院务会,就是有人要拿李广这个事情做文章,现在这个情势,最大的可能就是针对卫青。
霍去病猜不出刘家那一群人会做什么文章,这个是很明确的事情,下属趁上级外出私自饮酒,能有什么文章可做?但是他就是担心,担心到不行,他每每噩梦都是定襄造纸厂那次卫青在台上作检讨,自己在门口远远地看着,那种无力到心痛的感觉,他这辈子再也不想有。
会议是上午十点开,过了五分多钟霍去病才到,道着歉在最后面的位置上坐下来。刘彻正宠着他,说就他离着最远,这个不算迟到。
会上对李广的处理意见出奇的一致,矿上私自喝酒醉驾,直接开除。但对卫青这块却是针锋相对,以人事处处长主父偃为首的,极力反对,
“人都要去燕京了,咱们还做这个有什么意思?他去燕京的研究院是国字头的,凭他的知名度和实力,过两年就是相关部委的智囊顾问,现在撕破脸,到时候怎么见面?”
几个地矿学院出身的也说,
“是啊,咱们这个圈子谁都知道卫青的人品,你说他擅自离岗,有几个人能信啊?”
“咱这个圈子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不一定谁用上谁,以后咋办事啊?”
连平时不太参与这些的张骞都说,
“好来好走,有什么不好的?非要人家走了咱们这么弄人家一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显得太小家子气了,到时候大伙儿得咋说我们汉大啊?以后谁还敢给汉大卖命啊?”
主父偃这几年在人事处,清了不少刘家在学校里吃闲饭乱管事的人,刘家人都恨他,一听他反对,大家都支持,两边吵成一团。
刘彻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他这次真是好心,害怕卫青接待喝酒再出啥事,没想到李广闹了这么一出。这帮叔伯兄弟咬住了就是不松嘴,看了看坐在自己右边一言不发的刘平阳,知道自己姐姐是真不管自己的事儿了。又看了看坐在最后面的霍去病,这孩子咋回事啊?这群人这么算计他舅舅,他闷着头一言不发的,要是按平时的脾气,不得跳起来啊?这是怎么了?上次他舅舅打他打狠了,现在还记着仇呢?到底他舅舅为啥打他啊……
刘彻不想处理卫青,两边的人还僵持着,根本定不下来,刘彻想把这事儿压过去,就散会了。散会回办公室的路上刘家的叔伯兄弟还一路跟着他说呢,千万别手软,要不以后后悔,看到几个老师等在校长办公室的门口,这些人才散了。
卫青要离职的消息在教工中不胫而走,自从开学刘彻这边签离职就没停过。看了门口的几个人,刘彻无奈地开了门,
“你都在汉大干这么多年了,现在是副院长级别了,怎么也要走?是对汉大哪里不满意吗?”
“不是不是,不是对汉大不满意,刘校长,汉大这几年发展得好,我也不想走,毕竟干到这个岁数,也有感情。但我儿子今年就上高中了,燕京有个高校头几年就跟我说了,能给我落实户口,我儿子成绩不太好,又找人补课又买学习机,成绩还是上不去,我爱人天天嚷嚷着让我去燕京,咱做父母的,不都是为了孩子吗?实在是没办法。那个,我爱人是管理学院的,这次咱们一家一起去燕京。”
燕京高考分数低,这点是地方高校比不了的,有不少高端人才为了孩子念个好大学也要去燕京发展。刘彻没办法,他没能力给人家解决燕京户口,但是……这最近为孩子去燕京的也太多了吧。
“反正也要走了,没有啥顾虑了,跟我交交心,你觉得汉大还有需要提高完善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汉大现在挺好的,算是发展最快的民营高校了吧?这不是眼看着就合并匈大了吗我也是没办法,不能再在汉大了,自己也遗憾啊。”
“嗯,你的工作还需要交接,这学期还有课呢,能不能别急着走?”
“行!我也是提前来打个招呼,咋的这个学期的课得上完。还得调转档案迁户口,跟那边也说好了,下个学期开学过去。”
刘彻跟着他握了手,把他送出门,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有说要去东南沿海发展的、有说要去跟朋友创业的、有说要出国移民的……刘彻桌上是这个月离职的人员名册,年初招上来实习的博士,没剩下几个,全跑了,地矿学院教工走了一大半,据说被某个燕京高校找到突破点,一个带一个,一个劝一个,都组团了。凭汉大地矿现在的实力,组团去哪个高校都是老大,到哪儿都是横着走。剩下的老师也不稳定,长大唐大那边用校友同学关系频繁联系汉大教工,不知道这个学期还要走多少人,最后能剩下多少。要是光地矿学院也就算了,毕竟都是卫青的人,其他学院人也跟着走,连外院张骞手底下都走了好几个……
之前有矿院老师很嚣张地跟全体报到的新生说,你们来矿院就对了,汉大其实只有一个院,就是地矿学院!下面学生欢声雷动。刘彻听说了气得够呛,现在他也气不起来了,矿院算是自我瓦解了,以后的项目咋办啊?
好在还有霍去病。
平阳看他们开会吵完了,就回到办公室歇着,盘算着怎么把这件事弄过去,别让刘彻处理卫青。刚坐下霍去病就敲门进来了,
“你这孩子还客气什么啊?进平姨的办公室不用敲门,从狼居胥赶过来累坏了吧?歇一天明天再走吧。”
霍去病也不跟她客套,走过去直视她的眼睛,平阳看着他的神色一惊,他的眼睛幽深残忍,
“你能不能别让他处理我舅舅?”
平阳被他的神色影响,也不套家常了,严肃道,
“去病,平姨跟你说实话吧,平姨也是不想处理你舅舅,但是你姨夫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有时候我不劝还好点,越劝他越来劲儿,平姨也是没办法。”
霍去病听她说完点点头,
“没办法也得有办法,你在刘家和学校都有发言权,一定能压下来,这个事儿必须压下来。”
“平姨知道你心疼你舅舅,但是你姨夫这两年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这事儿能不能压下来,谁都说不好。”
“你压不下来也得压,这样对我舅舅和刘家都好。刚才开会我录像了,你要不要看看?只要学校处理我舅舅,我就把视频发到网上。”
平阳笑了笑,没当回事,“去病,你当是演电影呢?吓唬平姨呢?你上哪儿录像去啊?”
霍去病不说话,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DV。
平阳一看,脸都白了,手吓得冰凉,霍去病来得晚,进门就坐在了最后面,随手把这个小包放在会议桌上,当时大伙都没留意,那个角度,所有东西都能拍下来……平阳伸手要拿,霍去病一扬手收回到包里,
“你要看可以给你看,你别动手拿,我刚才看了,录得挺好,声音清楚,该录的都录上了。”
这下倒是好,以后汉大再怎么黑卫青都没用了。这个东西流出去,汉大和刘家就丢人丢大发了,一群人开会商量怎么诬陷自己学校劳苦功高的副校长,这事要是闹开了,谁还敢给汉大卖命啊?平阳吓得声音都抖了,
“霍去病,你这是拿刀捅你姨夫啊!你是想要你姨夫的命啊!你知道他多信任你?多器重你!?”她搓了搓手平复了一下,“霍去病,你听我的,这事儿你要想好,就别让你姨夫知道,我保证尽最大的努力保住卫青,你要是让你姨夫知道你干了这事儿,他性子一上来,谁都拦不住了,别弄到那个地步。”
霍去病冲她点了点头,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你一定有办法。你也别告诉我舅舅今天开会的事儿,这事儿不能让他知道。”
平阳舒了口气,这事儿是不能让卫青知道,知道刘家人这么算计他,他得多心寒啊。霍去病是怎么回事?这孩子到底咋想的?能干出这种事,也不是孩子了……
从此以后,平阳再没管霍去病叫过孩子,在他面前也没再自称平姨。
刘彻刚送走过来签离职的教工,张骞就进来了,刘彻以为他也要离职,吓得脸都白了,张骞看他那样,一笑,
“放心吧,我不离职,咱俩都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了,咋的我也不能拆你的台。”
刘彻尴尬地笑笑,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我来是跟你说一下卫青的事儿,你看这大家刚知道他离职,就这样。你要是再闹着开除他,汉大不一定出啥事儿,他去狼居胥的事情,漠北和狼居胥矿上的人都知道是你安排的,谁想的这个主意,不是傻吗?回来能封住矿上所有人的嘴?”
“你说的对,我是不同意这个事情。你不知道,当时听说安监局总来检查,他要接待,我就想起来当时去龙城那个医院看他。他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干了这么多矿,身体也不好了,有什么不能好聚好散的?他要去研究院我是相信的,卫青没必要骗我,他就是去长大唐大,告诉我我能把人家咋样?他也是顾念着汉大,不想跟汉大抢项目。其实现在想想,他就算辞职走了,也是咱汉大的传奇啊,原来是校长的司机,好好努力,成了学术带头人,全国学术权威,开的矿零伤亡,多传奇啊……”
张骞知道他那股子文艺劲儿又上来了,听他叨咕,
“不看别的,他还是子夫的弟弟,我咋的也得顾着老婆孩子吧。是我姐让你来的吧?”
“是啊,是平阳姐让我来的,会上平阳姐没表态,回去之后急坏了,找了所有能找的人谈话,让大家劝你,现在又找你那些叔伯兄弟去了。”
“行啊,她出面我就放心了,我那些叔伯兄弟都敬重她。”刘彻以为平阳真像说的那样不管自己了,看来姐姐还是关心自己的。毕竟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弟,只是上回闹得太僵,谁都拉不下脸先说话。这个事儿还跟卫青有关,姐姐看来真是喜欢卫青啊。
三天之后汉大门口贴出来告示,李广因为在矿上不遵守规定外出喝酒,酒后驾车造成一死一伤被学校开除。学校不给申报工伤,也不负担任何医疗费用,李家人来闹了好几次,还堵到了刘彻办公室的门口。李广家人有个神逻辑,认为卫青不去狼居胥的话,李广不会出去喝酒,这样就不会车祸,这么一说学校是有责任的。刘彻发现跟这种人讲不清道理,就让保安拉着他们走了,并且告诉门卫不准他们进校。李广的儿子李敢还在汉大,李家也不好闹得太厉害,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卫青回到漠北矿才听公孙敖说李广的事情,卫青唏嘘了一阵,本来是好心带李广来矿上做项目,没想到反倒害了他。
刘彻正忙着的时候,接到了李妍的电话,声音有气无力的,
“刘校长,我是李妍,我要不行了,你能不能照顾一下我哥哥李广利?”
刘彻听她这样,赶忙问她在哪儿,她死活不说,就让刘彻给李广利安排工作。李广利也是学地矿的,李延年刚搭上刘彻的时候就求着刘彻让李广利上汉大的研究生,刘彻撂了脸子,李延年不敢提了。后来李妍又软磨硬泡了好多次,刘彻才软化,说可以照顾一下。但李广利是个不争气的,考了好几年都进不去复试,刘彻不可能给他透初试题,想照顾都照顾不上。李延年看着也是没办法,花钱打点让李广利上了省矿院的研究生,今年可算是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李妍怀孕的时候就提了好几次,问能不能进汉大。
最近主父偃力度很大,汉大这种亲友团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刘彻不想搞这个,李妍听他不答应,哀哭着求他,
“求求您了,刘校长,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了,我要不行了,你看在咱们死去的孩子的面子上,帮我哥哥这一次吧,我求求您了。”
刘彻想到孩子,就答应了。
李妍说是不让刘彻见,最后还是见到了,是在遗体告别的时候。李妍是平阳演艺公司的艺人,平阳也去了,演艺圈去了不少人,还上了新闻,李妍已经脱相了,好多人都认不出来是她了。
比自己年轻健康的人逝去,对刘彻这个年纪的人打击是最大的。在他心目中李妍一直是年轻美丽,知情知趣的,就这么就没了。刘彻出钱给李妍买了墓地,就在孩子墓地的附近,李妍很爱这个孩子,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可以相伴。
刘彻情绪低落了好几天,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想起韩嫣、想起他和李妍的孩子、这人啊,生老病死旦夕祸福,说没就没了。于是文艺情怀又上来了,在博客上写了篇《我认识的李妍——给刚刚逝去的美丽生命》,这篇文章写得情深意切,怀恋之情观者动容,被广泛评论转发,还被几家平面媒体引用刊载。
李延年借着刘彻伤心的当口,求着刘彻把李广利安排到地矿学院。刘彻看最近离职的太多,也缺老师,就同意了。
李广利接受完培训就上讲台了,第一堂刚下课,郑当时就跑到校长室告状了。郑当时虽然负责,却不像汲黯那么死脑筋,也能看出来人情火候。刘彻看他跑着来的,就知道李广利的课砸了,但顾念着李妍的遗愿,就压下来说现在缺老师,让李广利锻炼锻炼。这么锻炼了一个多礼拜,负责学生工作的公孙弘亲自找过来了,说学生要罢.课。学校里最怕的就是学生□□,刘彻没办法,走下一步程序,让学生做评定,李广利分数太低,按照规定要试用期开除。
李延年一知道这个事情就急了,他知道刘彻不是只有李家这一杯茶,李妍活着的时候,李家都不是优乐美,这人走茶凉了,以后就更难办了。趁着刘彻现在还念着李妍,李延年使劲浑身解数找刘彻讨刘彻欢心,让刘彻把李广利留在汉大,
“教学不行,不能干项目吗?广利可能是太闷了,不太会讲课,做项目应该没问题。”
“讲课都讲不好还做啥项目?现在项目都是霍去病带,严得要死,稍不满意就辞退。”
长安圈都知道霍去病的凶残,李延年想了想,
“我听说韩嫣的弟弟也在汉大,在行政口,不行把广利调到非教学岗位也行。”
刘彻最烦这帮子男男女女比来比去,韩説是正经汉大毕业,凭成绩留校的,这个也要比?但也是念着李妍,没办法,最近准备校庆,后勤比较忙,于是把李广利调到了后勤岗位。
刘彻很讨厌别人拿什么东西或事情要挟自己,对李延年十分不满,这件事办完了再也没找过李延年,李延年找他出去,他也推了不去。
眼瞅着就是汉大五十年校庆了,校庆上还要宣布汉大正式合并匈大这个世界名校,成为第一个有海外校的国内高校,全国有头有脸的相关领导到时候都要出席,刘彻安排准备校庆典礼,邀请海内外嘉宾,忙得不亦乐乎。
李延年一天五六个电话找刘彻,约刘彻出来,刘彻忙得够呛,也不爱跟他出去,就问他什么事情。
李延年一直忙李家的事情,先是李妍怀孕,后又生病,再后来给李广利安排工作,前前后后一年多,演艺圈都换了几茬人了,现在谁还记得“倾国倾城”啊?再说李妍没了,只剩下他一个,组合也不成立了,他回去复工了两个月,一个演出也没接到,汉大马上校庆了,是全国的大新闻,他想在校庆演出上露个脸,回回温。
刘彻觉得就李延年的级别和名声,要是上台了,演出的档次都得下来,说什么也不同意。李延年天天打电话软磨硬泡,刘彻被烦的不行,同意开场和散场的时候放他跟李妍唱的那首《倾国倾城》。
汉大五十周年校庆典礼盛大非常,省市领导全参加了,国家部委的相关领导也出席了,收到邀请的海内外嘉宾一一列席。拿到名单的时候,刘彻和东方朔一起发了愁,座位没法排,远近亲疏那么多人,还有平级的,主席台都坐不下,最后东方朔想了个招儿,不设主席台,全摆圆桌,又能吃又能看,坐一圈儿主次顺序也不敏感了。
当天的典礼非常成功,刘彻带着刘据和刘卫长一起出席,刘据倒不那么拘谨了,刘卫长穿着霍去病送给她的那套连衣裙,美丽动人,听到刘彻当着全场贵宾宣布任命霍去病为副校长,刘卫长笑得甜美。文艺演出的压轴节目是卫子夫演唱的《汉大走向新时代》,一曲完毕全场掌声雷动。
看演出的时候还好,到吃饭了大家就开始互相走动,刘彻挨桌敬完酒,就被一个省里领导拦住了,
“刘校长恭喜恭喜啊!”
刘彻赶忙笑着回礼,那人拉着刘彻走到一边僻静点儿的地方,刘彻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儿,
“刘校长,我听说个事情,你们学校的卫青校长是不是要去燕京啊?”
“是啊,他身体不太好,干不动了,想去燕京的研究院。”
“干不动了也不用去燕京啊。刘校长,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汉大有什么困难?今天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现在主管咱们省的人才工作,是省人才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你也知道,这几年孔雀东南飞,咱们省别说引进了,人才流失能控制住就不错了。现在的情况你也了解,卫校长这个级别的,各省都在抢。我之前还挺放心,你俩毕竟是亲戚,想着谁走卫校长也走不了,前几天下面的人跟我说,卫校长要去燕京,我还不信呢,他也没孩子也不用考虑孩子上学,去燕京干什么。你们汉大要是经济上有困难,可以跟省里说,权限内的我一定照顾,要是能留住,就算你们给省里引进一个高端人才,按相应政策给奖励。这几年咱们省人才流失太厉害,卫校长再走了,我也没法向上面交代啊。”
刘彻不知道说啥好,只是说没什么困难,就是卫青自己想走,省里领导没办法,最后跟刘彻说,
“你是他姐夫吧?你帮我劝劝,让他留在省内就行,去哪个高校和研究机构都行,省里开绿灯,保证给他安排到他满意的岗位,待遇也可以特批,只要不出省就行。刘校长也支持一下我的工作吧,这个工作不好干啊。”
刘彻没办法,只能说自己尽力劝劝。
刘彻回到座位上,看那个省领导去长安高校那一桌敬酒,跟桌上的人说了半天,又找了省内几个研究所厂矿的负责人。刘彻看到李世民溜到卫青旁边坐下了,卫青这次没有躲,也没跑来找自己。不一会儿东方朔回来,伏在他耳边小声说,
“副省长刚才找省内各高校和相关单位说了,让大家想办法把卫青挖过去,哪个省内单位留住就奖励哪个单位,许诺按引进国际知名研究学者给奖励。”
一会儿卫青那桌的人都换了,卫青被围在中间,不知道怎么办好,下意识地找霍去病,发现新任命的副校长在挨桌敬酒呢,
“卫校长不想做项目也行,下矿是辛苦,说实话,您只要带带队挂个名就行,活让下面的人去干,平时过去检查检查就行。”
“是啊,再说卫校长教学管理能力也强,为啥去研究院啊?那不是屈才了吗?”
“去研究院也不用去燕京啊,我听说卫校长家里人都在长安,不如留在长安的研究所。”
……
大家正七嘴八舌说着,从邻桌走过来一个人,
“这是干啥呢?人没到我手里就抢上了。”
卫青一看是燕京研究院的负责人,赶忙站起来,那人等着卫青先伸手了,才迎上去跟他握手,又揽着卫青坐下,旁边的人不情愿地挪了个地方。
研究院的负责人一过来,一桌子的人都不好说什么了,那个负责人对大家炫耀地笑笑,
“卫校长跟我说了,来我们单位不带项目,想做点基础研究,我一想也是,咱们这个学科,在新时期是大发展,到现在是需要总结的时候了,就跟国家申请了课题,整理一套地矿学科新时期成就的丛书。”
桌上的人看他转移话题,才回来了点儿兴致,
“是啊,其他学科早都有了,咱们学科新时期成绩不少,应该做个总结性文献。”
“这文献需要个牵头的啊。”
“牵头的还用愁啊?卫校长不是想做基础研究了吗?就让卫校长牵头就行!”
“行!就这么定了!等卫校长到了咱们研究院,就先负责这个课题,到时候在座的各位可都得支持啊!”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责无旁贷!”
“好!为了地矿人!为了地矿学科新明天,干杯。”
“干了!”
……
刘彻远远看着那一桌的热闹,听着耳边的靡靡之音,“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他压制着卫青,就是怕卫青有一天会走,惦记着要挖他的人太多了,不那么出风头了是不是就能好点儿?没想到阴差阳错,卫青还是走了。
刘彻想起在龙城矿,两个人一起站在升降梯上,少年仰着头,眼睛乌黑而明亮……
“这四周就全是钻石?”
“恩,也不全是,每平方米2克拉左右。”
“有很多很多?”
“是的,厚度有五十多米吧。”
光影在将要褪去稚气的脸上来回摇荡,刘彻静静的看着他。
刘彻这一生,曾跟这个国度地位最高的人同席饮酒、领过这个行业至高无上的奖项、也得到过据说是最美丽女子的朝夕相伴……但回想起来,却并没有哪次比得上这一刻。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卫子夫到后台卸妆,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议论自己。她这些年虽然深居简出,但是每天坚持练功,不光嗓子好,耳力也好。
“这真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啊!”
“是啊,她都多少年不出来了,这么大的场合还是她压轴。”
“你们知道什么啊?我可不羡慕她。”
“你可不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啊!咱们这个圈子的,谁不想像她那样嫁个好人家啊!”
“一入豪门深似海,只是表面风光,你们不知道李妍的事儿?”
“李妍前一阵子没了,跟她有关系?”
“你们还不知道呢?她老公跟李妍一直在一起,还跟李延年有一腿,她老公特别爱李妍,前一阵子两个人在外面还差点儿生了个儿子,后来没保住,李妍受不了打击,也没了。”
“是啊!我听说了,李妍要是把儿子生出来,压轴的就是李家兄妹了。”
“哎,这个就是命啊!”
“对了,你们知道吗?李妍的哥哥李广利来汉大了,还挤走了她弟弟。”
“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弟弟马上就走人了!刘校长是真爱李妍,你们没看到他写的那个文章?”
“是啊……”
卫子夫留了心眼儿,第二天下午找了几个圈中的好姐妹出来喝茶,
“子夫,你还是知道了。”
“是啊,这种事儿当事人总是最后知道,你们谁都不告诉我。”
“哎,告诉你有什么用?有时候不知道才过得好,我们这些人,这么大岁数了,除了唱歌也干不了什么,能把男人怎么样?大家之前都羡慕你嫁得好,每天相夫教子,就这么过下去也不坏。”
“是啊,而且李妍已经死了,再闹也没有意义,不如好好过日子,你不知道,反倒过得更好些。”
“你们知道他们在一起几年了吗?”
“有很久了吧,圈里人都知道,前一阵子李妍怀孕,大家就说一定是刘彻的种。”
“你们知道李广利去汉大的事情吗?”
“倒是听说了,但是具体怎么样,汉大毕竟是学校,咱们都不清楚。”
卫子夫开着车回家,想了一路,她知道刘彻的性子,喜欢跟俊男美女玩,当初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刘彻也是有家庭的,所以结婚之后她过问得不多,一是不想给刘彻造成束缚感,刘彻这类人,感觉被束缚了,反倒会变本加厉。另外就是刘彻在外面都是玩玩,平时很注意,并不滥.交,也没让谁怀过孩子,对家庭也还有责任感,在卫长和据儿心目中,是好父亲的形象,一家人也是和和美美的。
卫子夫知道这种事情吵吵闹闹是没有用的,想问清楚,汉大的人也不敢说,想来想去,给霍去病打了电话,让他一会儿到家里来。霍去病买了些新鲜水果带来,卫子夫跟他客套,
“去病这孩子,来三姨家还客套什么?赶紧坐吧。”
霍去病也不说话,跟着她坐下,
“三姨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个事情,你知道你舅舅是为什么离开汉大吗?是不是你三姨夫赶他走?”
霍去病疑惑道,“三姨,你咋知道了?”
卫子夫心里凉了半截,
“是真的吧?三姨听说了,三姨虽然每天呆在家里,但是不聋不哑,我真傻,青弟怎么会好好的就不在汉大干了呢。去病,你是好孩子,告诉三姨吧。”
霍去病把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卫子夫相信霍去病,一个是姨夫一个是舅舅,两边都亲,说到“资料室风波”的时候,卫长忽然从房间里冲出来,哭着喊,
“去病哥哥你胡说!爸爸不是那样的人!爸爸不会那么对舅舅!”
霍去病冷冷回道,“你可以去汉大找学哥学姐打听,没有不知道的。”
卫长跑到房间倒在床上呜呜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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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这几天回家发现女儿不像原来那样跟自己亲了,以为是孩子长大了,没在意。这天正在办公室办公,有人敲门进来,一看竟然是卫子夫。
卫子夫不像陈阿娇,三天两头看着刘彻的钱刘彻的人,她这么多年,很少来汉大,很少过问汉大的具体事务,只是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刘彻看她来了,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儿,
“子夫怎么来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卫子夫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平静道,
“刘彻,我要离婚。”
刘彻吓了一跳,这么多年他跟卫子夫吵架都少,卫子夫一直宽容着他,他在外面玩,只要不出格也很少过问,这怎么忽然要离婚?刘彻不想跟卫子夫离婚,卫子夫温柔贤惠,端庄大方,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再说还有两个孩子呢。
“这好好的离什么婚?你是不闹着玩儿呢?别瞎闹!”
“我为什么离婚你自己知道。”
刘彻大声吼着给自己壮胆,
“知道什么?!你别听人瞎说!他们都是嫉妒你,看不得你过得好!你不想过,也得考虑考虑孩子啊!”
卫子夫仍旧神色平静,从包里取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刘彻,刘彻打开一看,是一沓照片,有小李小刑小尹,最多的是李妍,还有在唐大医院他扶着李妍走路的,很模糊,但是能辨认出来人,应该是录像截下来的,还有刘髆墓的照片……
刘彻看了这些,傻眼了,
“子夫,都过去了,李妍和孩子都死了,我只是玩玩,没成想她怀孕了。咱们还有咱们的孩子,你顾念着孩子,也不能说离婚就离婚啊!咱俩吵架都少,就为了那么个人离婚了?我不想离婚。”
“刘彻,现在不是你想不想,是我要离婚。”卫子夫攥了攥拳头,有些激动地说,“你就为了让青弟给那个李广利腾地方,就那么欺负他?青弟小时候就苦,厚道惯了,他就是那个性子,就怕自己做的不好惹人厌,勤勤恳恳给你干项目,身体都累坏了,你稍微顾念一点儿旧情也好,何苦这么欺辱他?”
刘彻也着急了,拉着卫子夫解释,不是她想的那样,她误会了。卫子夫抽回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刘彻,
“刘彻,这个婚我离定了,现在由不得你,你想离也得离,不想离也得离,你不是觉得我们卫家人碍眼吗?我已经搬出去住了,两个孩子我也带着。这是我律师的名片,你有什么事情找他联系,分割好财产定完协议我们就签字离婚,你不签协议我也可以起诉你,到时候你不要怕丢丑。”
卫子夫平静地关上门走了,刘彻不知道怎么办好,低头看了一眼名片,眼前一黑,缓过劲儿来打电话找李世民。
“我草你妈,李世民你个损比!你大舅子帮我媳妇打离婚官司,你咋不告诉我?!”
“啊?刘彻,你要离婚了?”
“是!你让你大舅子别帮我媳妇打这个官司!”
“我大舅子的事情我管不了。”
“有什么管不了的?!你俩好的穿一条裤子。”
“你还跟你小舅子好得穿一条裤子呢,你能管了他?!”
刘彻没办法,做东带着赵祯把李世民请了出来,总之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大舅子帮自己的小舅子分汉大的财产。
“刘小猪,你这次倒大霉了,长孙无忌老厉害了,□□会法制建设顾问,当了妇联十几年的维权律师,打这个官司顺手得紧。”
“是啊,这种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普通律师都能割走六七成财产,我家无忌一发力,能割走□□成吧!”
“刘小猪,你傻啊!?就为了李家那么两个货,值得吗?”
“他是傻了,还写什么我认识的李妍,就显摆你会写啊?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儿干?”
“是啊,卫子夫人不错,挑不出来毛病,你这次是把人家惹急了。”
“哈哈,这次是刘小猪第一次被人甩,之前都是人家哭着喊着跟他好,这次被自己媳妇儿甩了。”
刘彻听着气不打一处来,问李世民,
“有那么个大舅子你就不闹心?”
“闹心什么?我又不会离婚。”
……
刘彻回家就被叔伯兄弟们围在中间,汉大创校这么多年,婚后财产最多的就是刘彻,之前太爷爷刘邦婚后财产也多,出去找小三,被太奶奶吕雉抓住了,怕割财产,小三最后很凄惨,刘邦也跟着凄惨了好几年。现在刘彻的婚后财产这么多,刘家全乱了阵脚,
“你以为还是跟陈阿娇似的呢?除了学校啥也没有?你现在咋整?”
“是啊!你弄成这样,证据全在人家手里呢!你咋跟人家争?”
“咬人的狗儿不露齿,没看出来卫子夫还有这一手儿,她找了最好的律师,证据全拿到了,你现在被她牵着走了。”
“是啊!他手里的证据都够告你重婚了!”
“那是刑事罪!判了要坐牢的!你说咋整啊!”
“你之前嚷嚷着汉大姓卫姓刘,这回好,到了儿姓卫了。”
“几个矿还有机械厂,能保住的也就龙城矿和一工了。”
“这不是笑话吗?刚收了匈大,汉大闹着要分家了!”
……
刘彻和刘家的亲戚一起找卫子夫,卫子夫根本不露面,说要谈谈协议情况,露面的是笑眯眯的长孙无忌。
转眼到了元旦,刘彻被离婚搞得焦头烂额,卫子夫下了狠手,要直接分割财产过户,汉大的投资也要分割,刘彻刚收了匈大,资金根本运转不开,求了多少次都不行,最后还是卫青出面发话了,
“姐,就听刘校长的吧,你就当入股,每年给你相应比例的盈利,你都拿走了,汉大就完了,学生们咋整啊,上到一半学就上不成了,汉大不光是刘家的,也是学生学费一点一点垒起来的。你弄那么多矿啊厂子啊,有什么用啊?咱家谁会管啊?我是管不了,过几年都得赔光了,还不如让刘家管着,你不操心,还拿着钱。”
卫子夫看他这么说,也就应了,跟刘彻继续分财产。
元旦地矿学院一起出去吃名副其实的散伙饭,席间却是离别之情少,嬉笑之意多,
“兄弟我过完年先杀到燕京给大伙儿探探路!”
“行啊!看看那边咋样?摸摸底细,做好前期工作,等着接应大部队。”
“卫老师的房子定了吗?大家都在附近买吧,有个照应。”
“我就说你们就不该走,汉大挺好的,好好的去什么燕京。”
“卫老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啊!”
“是啊!大伙都是为了孩子,赶紧商量商量房子的事儿,孩子多还能一起玩,互相帮着照看,有空大家一起吃个饭啥的。”
“这小子动机不良,就想蹭饭。”
……
不少卫青的学生知道卫青要去燕京,趁着元旦来长安办事,都凑了过来。一群人在包厢里吃得兴高采烈,正高兴的时候,有个人过来敬卫青喝酒。
卫青看敬酒的是李敢,微微有些尴尬,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大伙儿都知道卫青不喝酒,这次却拿起酒杯要跟李敢碰杯,几个知道底细的老师怕出事,凑了过去。
两人碰了杯,卫青刚要喝,冷不防李敢抬手一仰,一杯酒全泼在卫青脸上,李敢扔了酒杯,还要上去打卫青,坐在卫青左右的两个人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看李敢上前要打人,才合计过味儿来,忙上前挡着护住卫青,包厢里的人看李敢要打卫青,纷纷上去连拉再拽,手忙脚乱往李敢身上招呼了好几下子。
李敢挣扎着还要打卫青,嘴里喊,
“你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个秘书加司机,靠你姐当小三才念的研究生带上项目,你也太损了,怎么这么害我爸!我爸当初是得罪过你,你至于这么报复吗?”
李敢正喊着,包厢的门开了,霍去病跟刘彻出去参加应酬,刚赶回来,一推门就见里面乱作一团,他寻着找到卫青,看卫青坐在椅子上,头发直往下滴水,脸也是湿的,又听李敢在那里越骂越难听,登时一股火顶了上来,挤开拉着李敢的人,二话不说上去给了李敢一脚。
李敢疼得张着嘴,一口气顶在那里,别说骂人了,喘气都疼。
霍去病闯了大祸,他十四岁喝醉酒就能踢裂李延年的肋骨,这次一脚使了全力,李敢折了两根肋骨,肾也挫伤了。李家人本来就恨汉大和卫青,一看到李敢伤成这样,马上报了警,鉴定之后是轻伤害,李家不同意调解,就是要告,霍去病被刑事拘留了。
卫青急坏了,亲自找长孙无忌,让他帮着霍去病打这个官司,长孙无忌同意了,看他急着什么似的,调笑他,
“你家可真行啊,打官司还带买一送一的。”
卫青笑不起来,又是拜托又是感谢,把长孙无忌弄得很不好意思。
长孙无忌出面提了申请,刘彻又找了关系,霍去病拘留了两天就被保释了,卫青和刘彻去接他,看他胡子拉茬的样子,刘彻就生气,
“你傻啊!缺心眼儿的玩意儿,你打他还用自己动手?哪天找几个人把他打了就得了,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吗?”
“他要打我舅舅!还骂我舅舅!得当面教训。”
刘彻气得说不出话来。
卫青知道霍去病的心思,也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不知道说什么好,霍去病幽黑的眼睛注视着他,他吓得转过头去,心里怪怪的,从来没有过的说不出的滋味,不知道是喜是悲。刘彻骂了霍去病一路,卫青不敢抬头看霍去病的眼睛,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长孙无忌说了,这个不是什么大事儿,多陪李家点钱,做个和解,霍去病应该就没事儿了。可李家说什么都不干,卫青和刘彻都亲自去看过李敢,连据说是李广家远房亲戚的李世民都出面了,劝李家人和解,钱不是问题,拿多少都行,李家人油米不进,死活不肯,就是要让霍去病坐牢。李家还找了记者,媒体一介入更乱了,霍去病本来就是热门人物,这事儿一出又在各个报纸转了一圈儿,wolf和桑宜这次出奇的一致,都说因为李敢多看了自己一眼,霍去病生气了,把李敢给打了。
李家一心想着要让霍去病坐牢,没想到李敢倒让人给告了,当时坐在卫青左右两边挡着的,一个是省国土资源厅的副厅,一个是邻省的煤矿老板,两个人都挨了李敢的打,去医院验了伤,也是轻伤害,副厅不好出面,煤老板一纸诉状告李敢故意伤害,也不同意调解,也是就要让李敢坐牢。
这官司乱了套,问当时包厢里的人,看没看到霍去病踢李敢,大家都说太乱了喝多了人太多了没看清,就看到李敢泼了卫青一脸酒,还要打卫青,谁拉就打谁。
法院最后判的是霍去病故意伤害罪成立,构成受害人轻伤害,但受害人伤人在先,情有可原,故判处霍去病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李家不服,一直上述,到了终审还是维持原判。
李家这边告着霍去病,那边又被人告着,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又有两个病人,慢慢就被拖垮了。
刘彻自己没滋没味地过了个春节,卫子夫没露面,连卫长都没给他拜年,霍去病还带着卫青出国旅行了,他也不知道去找谁过年好。大年初五,刘彻接到曹襄的电话,那边是曹襄带着哭腔的声音,
“舅舅,你在长安吗?你赶紧来吧,我爸不行了,在汉大医院呢。”
刘彻一听吓了一跳,连忙开车过去,到的时候曹寿已经咽气了,曹家人一个都没来,只有刘平阳和曹襄在。这几个月曹寿病危了好几次,就像狼来了的故事,曹家人都不当真了,又是春节,估计都出去游玩了。
旁边病床的一个老太太看他们三个人傻站着,连忙过来指点,赶紧给他穿衣服吧,一会儿僵了就穿不上了,马上殡葬车就来了。
刘彻带着曹襄去医院门口给曹寿买了寿衣,回来跟平阳一起扶着,让曹襄帮曹寿擦了身子,又穿好了寿衣,殡葬车到了,几个人跟着一起去殡仪馆办了手续。
刘彻送平阳和曹襄回家,又帮着在家里设了灵堂,曹家人还是一个都联系不上。都忙完了,刘彻让曹襄守着,自己扶平阳回书房歇一会儿。
平阳脸色苍白,却没有太多悲伤,刘彻劝慰着自己的姐姐,
“哎,小猪儿,你看到了吧?我跟你姐夫,这也是过了一辈子。”
刘彻知道自己姐姐的苦,姐姐受的苦都是为了汉大,再看看自己,任着性子把汉大搞成什么样子,低着头含着泪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姐姐当初为什么跟你姐夫结婚。人都说咱们刘家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当初你能当上校长,出力最多的一个是陈家一个是曹家,陈阿娇是个什么货色,大家都清楚,还不能生孩子,就这样的,你跟她离了还有不少人指着脊梁骨背后说我们刘家。所以我说什么也不能跟曹寿离婚,你明白吗?咱俩全这样,以后谁还给咱们刘家卖命?”
刘彻点点头拉过平阳的手,
“姐,我知道这些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平阳摇摇头道,
“我上次劝你,说话也是冲了,姐的脾气一直不好,你不爱听就算了。现在你知道了吧?刘彻啊,你是看汉大好了几年,不知道怎么耍好了,你去长安圈打听打听,没有不笑话汉大的,刚收了匈大自己就闹分家。你让子夫摆了一道,大伙全拍手称快,汉大这几年好了,多少人眼红?你多招一个学生人家就少招一个。你知道大伙儿都怎么说吗?若是小狐狸精割你的肉还好,现在是卫子夫,割走的都是人家弟弟外甥赚回来的,谁帮你说一句话?都说你是活该。我都听说了,你找律师都困难。”
刘彻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平阳叹道,
“我去找子夫了,她是铁了心跟你离,你把她的心伤透了。”
下周周日更新哈。下周六要去参加公考!猪猪陛下大将军骠骑将军一定要保佑俺上岸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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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6.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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