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一朝风云变 ...
-
十年,可以让柳洛一如既往的黑,亦能让魔界面目全非。
不消一月,便是新年,如云坐在窗边,借月光缝制着一件素白的衣裙。清冷的月光铺撒在一尘不染的衣服上,泛起柔柔的光晕。如云拉起裙尾上的线,偏头咬断,打结。
新衣算是做完了,如云却没有睡意。这几日如云总是忍不住要叹气,到底为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隐隐有风雨欲来的情势。
如云暗自叹息,抬手抚过新衣,右手捂上胸口。目光望向窗外。
这些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邻里已入睡,山中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在月光笼罩下的汀兰山显得格外静谧。
自上次莫忘一剑刺穿她小腹,如云再没有听到魔界的任何消息。而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融入空气让如云无法忘怀,时间越是一点一点流逝,如云心中的不安就越是强烈。
这样安宁的日子恐怕不会太久了吧。如云作如是想。
魔界长明殿。
坐在主位上的,是魔界现在的王,君临。
如冰山雕刻出的五官轮廓分明,火红的眸子令人情不自禁地沦陷。那双致命的红眸下涌动着激动和失落。三十多岁的外貌却令威严的气息蔓延了整个长明殿。
坐下的四位魔将,莫离,莫失,莫忘,莫别,都在这股威严之下静默。
在座中唯一不受影响的就只有魔王唯一的子嗣,君无颜了。
君无颜单手撑头,卧在魔王旁边的蛇皮椅上,金色的发丝只用黑色在素锦在发尾绑起,几缕不够长的金丝搭在肩头,与大殿的庄严格格不入。
十年前便换下白衣的他哪还有当初的脱俗。一直闭着假寐的双眼在听到魔王开口后才慢慢睁开。红宝石般的双眼中流转着无尽的戏谑。
“你们去人界把魔祖的心头血带回来。”君临在席上撑着头疲惫地说。
“王。”开口的,是莫离。四位魔将中唯一的女人。蓝色的卷发犹如大海的颜色。一袭水蓝色纱衣衬得莫离更加高挑。
“说。”君临抬头。
“魔祖的心头血这么多年都只是传言,王何以断定这传言是真?”
“你这是在怀疑本王?”君临并未发怒,声音中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属下不敢。”莫离不卑不亢地回答。
“罢,我问你们,你们可还记得清儿的侍女如云?”
“如云……不是被我们……”莫忘话还没说完便被王打断。
“对,就是你们解决掉的那个女人。”君临站了起来,转身负手而立,看着蛇皮椅上漫不经心的暮白,“那个女人的确是死过,不过……”似无意却是有意的看了君无颜一眼,“不过我在汀兰山发现了她的气息。”君临若有所指地看向君无颜,不过是认为君无颜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联想到清儿。
君无颜听完君临的话后的确有触动,却是因为听到“汀兰山”。突然想起了十年前那个黑黑的女孩。淡淡的感觉,至今忆起,还是清晰地记得初见时的纯真。纯真?这个词已经不适合自己了。
“王的意思是心头血在那个女人手上?”莫失站了出来。
不等王回答,一直安静着的君无颜优雅地抬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站定,“人,我去带回来。”
汀兰山。
“娘,这是做什么?”柳洛黑白不分明的脸上满是疑惑,看着静静地躺在床上的老爹,还有正在收拾包裹的娘,这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都别问,想要你爹活下来就跟娘走。”如云前几日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今日终是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当然,只是为了守护这片净土和他的柳郎。
收拾好细软的如云顾不上向柳洛解释,头也不抬,拉着她的手便要推门而出。
“吱呀。”门开了,在如云的手触到门之前。
“好像,我来得不是时候啊。”君无颜扬起嘴角,不达眼底的笑意让如云不自觉的握紧了柳洛的手腕。
“嘶。”不太温柔的力道痛得柳洛倒抽一口气。
君无颜看到那个小黑炭的时候并未露出异色,他的惊讶早在长明殿就被抑制了下去。魔界当时的异变让他忽略了眼前这个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想要靠近的丫头。若说当时他是不知其缘由,现在有了心头血这一说便也明了了。
现下的柳洛只觉得对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金发男子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柳洛不做他想,皱眉看了男子一眼便望向如云。
如云知道实力的悬殊,便也不再挣扎,当日如云便差点死在四位魔将手中,如今再加上这个金发男子,如云心知自己毫无胜算。
拥有这样纯正的发色,除了当今魔王恐怕就只有魔王的子嗣了。“我的命交给你们,还请你们放过我家夫君和洛儿。”说着,便朝君无颜跪了下去。
“娘。”不明所以的柳洛伸手想拉起如云,奈何平日看似柔弱的如云此刻是如此坚定。
“你的命,”对上柳洛复杂的眼神,再流转回如云身上,“不值钱。”
感觉到如云身子怔了怔,柳洛只觉胸口有股气憋着,憋得自己很难受。宠了自己十几年的娘亲被一群异类欺负,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刚要有动作便被如云拉住。
“娘?”柳洛的眉皱得更深了。
如云没有解释,只是把头埋低。“放了他们吧。”
柳洛只觉得自己像看戏般被排挤在外,心中不爽极了。君无颜却没有给柳洛更多时间懊恼,右手挥动衣袍,扬起汀兰山特有的味道,随着翻飞的衣袂转身,“带回魔界吧。”
床上的柳大壮对此刻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但他现在正做着一个梦,梦里先是自己离家,遇到老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练剑。直到老人羽化,将生前佩剑赠与自己。
然后在汀兰山救下如云,在那间破旧的屋子里,她和如云日久生情。
接着便是那个没有太阳的日子,有了黑黑的小柳洛。
随着柳洛慢慢长大,梦境一点一点碎掉,裂缝布满了柳大壮的周围。黑色的裂洞中,柳大壮看到了如云的身体被一点一点撕裂,还有他的亲亲女儿,黝黑的瞳孔没有焦距,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断从脸颊滑落。
昔日和平安宁的汀兰山竟沦为神魔大战的战场。柳大壮想伸手,却怎么也动不了,任脚下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柳大壮是被阿花的鸣叫吵醒的,带着泪痕和满脸的汗。
他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梦,却那么真实清晰。
坐起身,刚刚脱离梦境的柳大壮茫然地望向门外。汀兰山依旧是汀兰山,没有遍布的尸体,也没有泛滥的血腥。只是……只是……还没恢复的心跳骤然一紧,如云和洛儿!
慌忙下床,柳大壮努力回忆睡前的事。
柳大壮清晰地记得自己中午在桌上和如云洛儿进食,一切都如往常般和谐,如云还不住地让自己多吃点。只是饭后却异常地困,自己就准备去床上躺一会儿,哪料这一躺,竟失了他的全部。
醒来后不见了如云和洛儿的人影,脑子里比浆糊还乱的柳大壮无法形容现在的状况。
他知道如云不是常人。那日他救下她时便知道。
如云的伤并不是刀伤亦或剑伤。物理攻击是无法造成那样的伤害的。若不是如云尚存一息,仅靠他一人也是无力回天的。
就像对老人一样,大壮并不说破,权当眼前的女子只是平凡百姓。
起初,如云时刻提防眼前的男人,然而在柳大壮一次又一次地帮助过自己后,如云不再怀疑柳大壮会加害自己。
久生情,如云和柳大壮在以后的日子里渐渐有了好感,柳大壮提出要娶如云。
如云并未反对,虽然有所顾虑,却最终选择在一起。两人就在这汀兰山度过了生命中最为美好的日子。
这十几年的幸福生活冲昏了柳大壮的头脑。以为厮守只是水到渠成的易事,却不想他们的身份始终是难以越过的鸿沟。
大壮心有不甘,不甘如云有事不愿和自己分担,不甘自己的妻子女儿被外人欺负,不甘自己视为珍宝的家人不能由自己守护,更不甘自己看不出如云的异样,竟会……
心乱如麻的大壮再也无法思考,拔出墙角的“澄空”,狂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插入地下。
本就弱不禁风的房屋无力抵抗柳大壮的爆发,在柳大壮的哀号中轰然倒塌。
很多年后,汀兰山的人都还记得那一日,废墟中,大壮双手握剑,可见其掌上冒起的青筋,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从狰狞可怖的脸上相继划过。
剑身下,是一条数十米长的裂口,贯穿柳大壮曾经的居所。
不消半刻,大壮慢慢从裂缝中抽出剑,右手执剑,凝视地上的裂缝,悲痛欲绝的严重带着无限留念。
在他们想要上前时,御剑离去。
只留一地狼藉让他们相信自己并非在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