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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朱雀呆呆地看着那幅画,画里面的幻境一幕幕在眼前晃动,那么真实,好像她真的亲眼所见一般。忽觉得身边一阵脚步声,回过头来,只见沈过长身立在她身旁。沈过一袭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只有那一双温润的眼睛仿佛蒙了尘灰,一片茫然。
      “公子!这些画有问题。”
      沈过却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拉着她走出潘瑶瑶的房间,穿过空落落的院落,回到她的房中坐定,痴痴地盯了她半响。
      朱雀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沉默不语,她便只静静地等待他开口。直到回到房中,他还不声不响,于是缓缓地握紧他的手,感受到他的暖意丝丝地传来,心里又是温馨又是甜蜜,轻轻地问:“你怎么啦?”
      沈过默然地低头望着朱雀握住自己的那只纤细柔白的手,然后平静地抬起头,郑重地问她:“你说,你是从阴间来的是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不是说过相信她么?
      “回答我。”他的嗓音低沉有力,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朱雀陷进那迷醉的声音里,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来找一个人。”
      “告诉我,你要找的人是谁?”
      朱雀望了望他,眨眨眼睛:“对不起,公子,这是个我不能告诉你的秘密。”
      沈过潋滟的目光投向她,嘴边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可知道你的那块玉珮是何来历。”
      朱雀淡淡扫了一眼放在梳妆台前的锦盒。自那玉珮弄伤潘瑶瑶眼睛,朱雀便把它收在那黑色的锦盒里了。如今公子这么一问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知道那玉珮的来历?
      只听沈过清悦的声音说道:“你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要将那块玉珮交给那个人?”
      朱雀双眼大瞪,一片愕然。
      沈过苦笑一声:“果然是这样吗?现在,我应该叫你朱姑娘,还是碧芙皇后呢?”
      朱雀惊然失笑:“我是碧芙皇后?不要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当皇后,皇后不是应该在后宫里面陪皇帝下下棋,然后跟其她妃嫔争风吃醋的吗?”
      沈过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仿佛一眨眼睛就会错过她的一丝表情,直到确认她没有说慌后,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你的确不是她。”
      朱雀深表同意。沈过又道:“不过,你却拥有一张跟她绝无二致的脸,还有那块属于她的玉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子的话让她如坠云雾里。

      却说当时沈过到了外堂,见到了黄司异,心中却是一震。
      不过短短大半月的时间,黄司异却满脸疲惫倦意,死人一般沉寂。
      他没有多绕圈子,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我知道你想找翡翠芙蓉石。”
      沈过淡淡一笑,视线向阿莱的方向一扫,阿莱惶恐后退一步。
      黄司异微睁着那双迷蒙的眼睛:“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想找到它。但我要告诉你,你不会得到,你永远不可能得到它。”
      他的话过于肯定,过于肯定的话都不能让人信服。沈过轻轻一扬眉,“哦?”
      黄司异双手颓然地搭在太师椅两边的扶手上,“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所说的话的确就是事实。”
      沈过淡然一笑,“是吗?”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那么自信,为什么我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得到它。因为,你要找的翡翠芙蓉石,已经彻彻底底地从这世上消失了。”
      “翡翠芙蓉石消失了?”
      “没错。”
      沈过眸中精光乍现:“我凭什么相信你。”
      黄司异仰天长笑,老泪从眼眶中细细流出,“我连儿子都失去了,欺骗你能让他回来吗?公子若是不想听,老夫这就离开,绝不耽误你一点时间。”
      沈过道:“我怎知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公子听我说完,以公子的聪慧,相信真假自有论断。”
      沈过示意他说下去。他颤巍巍地拿出块帕子剧烈地咳嗽着,有闷声从帕子里传出,良久,方缓和下来。他闭上眼睛,轻轻说道:“公子对我黄家肯定已经做过详细的调查。我弟弟黄维与当今皇帝颇有些渊源,由此生出一段孽缘。他喜欢上当时的碧芙王后,并为此而退掉与周舟姑娘的婚事,也算是痴人一个。但他没料到,周姑娘会因爱生恨,并花了七年的时间来报复他。最后,碧芙王后亦因她而死。这其中的因由,不是一句半句能说得完的。那里面的恩怨爱恨,我又能知道多少呢,不过是略知一二罢了。所以,我只能告诉公子我所知道的。”
      沈过点点头,世人都只道,碧芙皇后在宫中享尽三千宠爱,却不料伊人早已故去。但皇帝依旧为她虚位以待,即使明知她的死讯却密而不发,好像她还活着一般封她为后。这事在京城,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皇帝为一个故去的女人不再纳娶妃嫔,他对她的深情,可见一斑。京中人说到此事,都只能叹息一声,可怜这一对有情人到头来只能阴阳两隔。
      “我可怜周舟无故被我弟弟退婚,况碧芙皇后已死,我弟弟怎么也得有个女人在身边照顾。于是,便任周舟往来府第不加理会。周舟为了让我弟弟回心转意,十年如一日无怨无悔地对我弟弟关心爱护。我弟弟爱书画,她便跟着习书画。总之,我弟弟无论说什么,她决无一句违逆他的意思。一来二往间,犬子也认得了她。犬子自幼失母,周舟对他也颇为照顾,我心中甚是欣慰,半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之处。谁知半年前,我忽然注意到犬儿做事总是浑浑沌沌,于是留心观察,竟然让我发现他对周舟动了情。”
      阿莱惊呼一声:“你没弄错吧,周舟比贵公子大了十多岁,且是长辈。”
      沈过低声道:“贵公子的红颜知已不应该是嫣红楼的如烟姑娘才对吗?”
      黄司异痛心道:“我当时也情愿是我弄错,可是,每当周舟一来,犬子总是痴痴迷迷地望着她,那目光中有那么多的疼惜,那么多的爱怜,我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犬子虽然经常出入嫣红楼,但我想他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想我这个做父亲知道。但一个人若是对另一个人有了恋慕之心,那种炽热的感情又怎么隐藏得住?”
      他抬头望着沈过,又似是透过他望着别的他想看见的人,脸上一片茫然。
      沈过道:“那后来你怎么做?”
      黄司异回过神来:“我当时斥责他一通,他却全无悔过之意,我听他亲口承认他对周舟的爱慕之情,气得脸色发青,久久说不出话来。我知他心意已决,决不会听从我的劝告,便改从周舟那边入手。周舟当时听了也答应我不再见我儿子。后来,我儿子渐渐的很少回家,并且常常出入赌场。”
      沈过微微黯然,如烟姑娘也曾说过,黄公子大约半年前性情大变,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被掩藏的秘密渐渐的浮出水面,而不知情的人终于能看清它的端倪。
      黄司异接着道:“我看见儿子整天失魂若魄,憔悴失离,虽然感觉到痛心,但依然斥责他沉迷于女色赌博,我想他慢慢的变好,多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却没想到他会一天天颓废下去。刚好棋王争霸赛要开始了,而我是这次比赛的负责人,很多事情都要亲自过问,整天忙忙碌碌,怎么有时间去管他?”
      这人竟然就这样不管不顾自己的儿子,心地真是凉薄得可以。沈过冷冷地“哼”了一声。
      黄司异苦笑着说:“沈公子一定认为我对儿子缺乏关心和爱护吧。我现在也在后悔,如果我当时对他多关心一点,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当时的我恨不能将他痛打一顿,我想把他打醒。但最后我选择了不闻不问。我以为他到了我这个年纪,一定会明白我的苦衷。”
      沈过虽然见他神色凄苦,却不想听他再说下去,冷声问道:“你既为棋王争霸赛的负责人,翡翠芙蓉石又为你家族所有,想必一定很清楚为什么它会成为比赛冠军的奖品。”
      黄司异苦涩的看着他:“这事和别的人都没关系,倒是和尊父沈度大人关系密切。可以说,如果不是他,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此言一出,沈过和阿莱同时惊呼。沈过厉声喝道:“休得胡言乱语,我父亲远在千里之外,怎会和这事扯上关系。”
      黄司异也不在意,只是接着讲述:“沈大人知道你想当上御前侍卫,可试题官给你的题目太难,他为你的前途着想,连夜修书一封,并派人快马加鞭将书信给我送过来。所以,我在短短的时间内便看到了那封书信。你可知道,那书信的内容是什么?”
      沈过低声问道:“是什么?”
      黄司异道:“那书信里说,他知道翡翠芙蓉石为我家族所有,所以希望我能将这块宝石献出来,作为棋王争霸赛的奖品。他知道你有能力有办法拿到它,他想帮助你却又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
      沈过惊然摇头:“不可能,我父亲不可能为我做那么多。你一定在骗我,他怎么可能这么做,怎么可能……”
      黄司异此时撑着桌面缓缓起身,抬头向着窗处,叹然道:“父母之爱子,刚为之计深远。也许他只是不懂得表达对你的爱意罢了,有哪个做父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前程似锦,一生如意圆满?就连我,我也是这么想的。沈大人在信中说,只要我帮他达成此事,他就会向朝廷推荐,让我儿子可以进入文华阁学习。我当时想,我儿子正萎靡不振,如果能让他进入文华阁,必定能够重拾信心,发展他的才干。”
      沈过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对他冷漠无情,却没想到在他看不到的那一面,对他竟是如此的舐犊情深,胸腔的那颗心勃勃跳动,一股暖意流遍全身。
      只听黄司异继续道:“我知道那玉珮在我弟弟的手上,于是百般央求他,他禁不住我苦苦的哀求,终于对我说出实情。原来当年父亲将宝石送给了暗夜王,暗夜王听闻这块宝石的传说,开心不已,遂将其打磨雕凿,并送给他心爱的女子肖碧芙。这宝石便是世人口中的翡翠芙蓉石了。后来,肖碧芙死后,这块宝石便也同她一起失踪了。所以,我弟弟并没有得到那块宝石。”
      沈过微眯狭长潋滟的眼睛,手指轻击桌面,“你知道翡翠芙蓉石已经消失,你没有办法,而且见到翡翠芙蓉石的人寥寥无几,于是便伪造了一块是不是?”
      黄司异痛苦地低垂目光:“没错。我弟弟不满我的做法,和我大吵了一架之后就离开了,刚开始,我也没在意,他每年都会和他的护卫神秘地消失一个月,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从来没跟我说过。但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我本来以为他是因为生我的气,可后来我收到他的坐骑送回的书信,他说他身中符咒,可能不久于人世,愿我能善自珍重。”
      黄司异抬头向上望,泪水缓缓从他的眼眶中流落,“我的弟弟,就这样死了。他为人和善,怎会无缘无故被人下了符咒。肯定是周舟那妖妇因爱生恨,利用妖术杀害了他。”
      他的语气越说越是森寒,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这后面一句话,就连沈过也感受到他的那股怨恨之意。沈过叹息一声,说道:“这只是你个人的猜疑。”
      黄司异回过头来,怨毒的目光犀利地瞪着他:“不,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她出身巫术世家,精通符咒之术。虽然我弟弟留给我的书信一句也没有提到她,可我知道害死他的人一定是她,不然我弟弟怎么会身中符咒?但我什么也不能做,我懦弱地做个缩头乌龟,不敢为我弟弟报仇血恨。只因她会邪术,能杀人于无形。我只能向她低头臣服,她却没有因此而放过我。后来,她不知从哪里探听出我的秘密,竟将翡翠芙蓉石是假的这一消息透露出去,她在暗暗取笑我不自量力。我心中纵然有满腹怨恨,也只能忍气吞声,承认了这件事。”
      沈过呆呆地望着他良久,假翡翠芙蓉石的消息是谁透露出去的他再清楚不过了,却不知要不要告诉他。他踌躇良久,都下不定决心。
      堂内一时寂然无声,过得片刻,黄司异慢慢平复下来,才接着说下去:“我怕周舟这妖妇不会善罢干休,于是将心里面的怀疑告诉儿子,希望儿子能醒悟过来,不再为那样一个妖孽沉迷。谁知我儿子听了,极度的痛苦,他不相信我的话,一再地否定我的猜测。我心里又气又恨,却又拿他无可奈何。只期盼我儿子能远离那妖妇,又希望那妖妇能大发慈悲,放过我们一家。”
      沈过见他说到此处捶手顿足,眉宇间尽是哀戚之意,情绪更是激动到了极点:“满天的神佛都听不到我的祷告,我的儿子竟然英年早逝。一定是周舟那妖妇做的,她不但使妖法害了我弟弟,更害死了我儿子,我恨,我恨……我当初为什么引狼入室,如果不是我,我的儿子就不会死,他那么年轻,还没有享受到他应该享受的,就无缘无故地死掉了,这一切都是那妖妇的错,我势必要将她千刀万剐,将她血肉尽毁才能卸我心头之恨,才能抚慰我儿在天之灵。”
      黄司异忽然仰天长啸,脸色狰狞间尽是怨愤之气。想是他骤然白发人送黑发人,承受不住打击,行为都有些疯颠了。
      沈过与阿莱见他说话时咬牙切齿的神情,不禁相顾骇然。
      黄司异忽然神色一凛,哀哀道:“虽然我力量低微,对付不了那妖妇,但做父亲的不为儿子报仇血恨枉为人父。我已经决定,今晚便亲自上门去找她报仇。我知道她精透秘术,能用符咒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此去必定凶险万分,有去无回。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想将这些事带进棺材,所以,才把这一切告诉你。希望你们要提防那妖妇,不要得罪于她,不然,恐有性命之虞。”
      沈过心下恻然,想说几句劝告的话,然而对方情绪甚是激动,更认定周舟就是杀人原凶,并对此耿耿于怀,一心想为儿子报仇。观其神色,听其话音,可知他心意已决,岂是三言两语能劝得动的?但若不相劝,又恐他酿成大错。他今天一番好意来此告知事情原委,还让他得知父亲对自己的关心,他也不想看到他出事。
      黄司异见他不作声,黯然一笑:“沈公子不必为老夫担心。老夫在世上活也活够了,现在只希望能为儿子报仇,然后下到黄泉再看一眼我那苦命的儿。”说着,潸然泪下,他伸袖擦擦泪水,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事,“这是我弟弟当年为碧芙皇后所绘画像,画像女子所佩戴的便是翡翠芙蓉石。老夫当日之所以能够伪造假的翡翠芙蓉石,也是根据这幅画。我弟弟穷极一生暗恋碧芙皇后,他曾经说过,翡翠芙蓉石出现之日,便是碧芙皇后出现之时。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我将这幅画赠送于你,或许,你能找到它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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