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愿君勿忘离别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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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救命！”红泪拼着最后的力气放肆喊叫，与此同时，她眼睁睁瞧着千万道金光从自己的身体里穿刺而出。一瞬间散沙般的倾覆让她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肉身已破坏殆尽。
“糟糕，我的肉身没了！”红泪又变回一朵红蓝，任她嘶声嚎叫，也只是一朵被丢弃在地上的残花。
“哈，原来是朵野花，玄月公子还真是喜欢招花惹草。”那术士将昏厥的董妘姝搂在怀里，开怀地笑了。
居然又叫她野花！红泪却没工夫争辩，只气喘吁吁道：“我快要虚脱了，仙君快寻一片泥地将我植入！
沈月君拾起红泪，顺手别在自己的腰带上，快慰道：“先这里待着，保证你死不了。”
仙气果然不是吹的。贴身靠着沈月君，红泪只觉得力量源源不断而来，呼吸也顺畅很多。她仰起花冠去瞧那术士，脸庞瘦削，眉眼口鼻皆透着股凌厉之势，胡渣异常浓黑，霸气十足地盖满两腮，果然是恶汉面相。
安顿好红泪，沈月君才搭理那术士：“玄月已死，世上只有沈月君。姬别离，你放过她吧，千年桃树的情根已断，往后的生生世世，她都只是凡间女子。”
沈月君叫他姬别离，这名字简直太合适他了，乱蓬蓬的头发，披披挂挂的脏衣，破烂的绑腿和草鞋，可不是一个被放逐天涯的离人？
“玄月也罢，月君也罢，不都是老兄你吗？我姬别离就不喜欢玩这自欺欺人的幼稚把戏。我在天上叫姬别离，来到人间也叫姬别离，哪怕将来下到阴曹地府，我还是叫姬别离。”姬别离将董妘姝放倒在床沿。
姬别离啰嗦的功夫，闺门外传来怯怯的人声。
“大师，我家妘姝怎么样了？我们可以进来吗？”是董掌柜说话。想必这里的动静惊动了董家上下，他们连夜起身前来查看。
姬别离忙抽出腰间的桃木佩剑，霍霍生风地虚舞两下，冲着门道：“先别进来！这妖孽戾气太重，待我将它驱出贵府再做杀伐！”
“姬大仙，你还真是有模有样……”沈月君还没夸完，只听姬别离转过头来拔高嗓门喝道：“好你个千年骚精，魅惑良人其罪当诛。休想逃跑，看我拿你到斩妖台祭刀！”
“喂，闹大了……”沈月君浑身一凛，已被姬别离提着肩飞起，无比惨烈地撞向墙壁。
“离开这里再叙旧吧！我是他们请来的降妖大师，可你呢？你半夜三更站在房里，你想怎样，想要当妖怪还是淫贼啊？”姬别离撞得爽快，自然是将沈月君挡在前头。
“混蛋，你忘了施法遁形吗？你忘了我没忘啊！”破墙那一刻，沈月君感到肉身结结实实的痛。
“降妖伏魔越激烈越好，闷不吭声的术士怎能变成有口皆碑的好术士呢？”姬别离辩驳道，“野花你说说看，你家仙君这般默默护佑董家，可曾受到半点供奉的香火？”
依偎着沈月君，红泪正陶醉地享受在月下疾飞的快意之中，忽闻恶汉和自己说话，顿时惊恐地张开丝状花瓣。
“哈，玄月你看她像个刺毛球！”姬别离大笑。
“刺毛球”没有嘴，否则她要恨恨咬他一口。
姬别离和沈月君落脚在距花粉巷五里开外的地方，此处有河流经过，河道并不宽，前朝留下的石拱桥在上头静卧了百年，他俩就对坐在老桥下青苔湿滑的埠头上，淡淡地聊一些往昔的时光。
“也不知出尘殿前的桃花开得如何。”说了半天有的没的，沈月君忽道，“姬别离，若你在人间扮捉妖大师腻味了，不妨替我回去瞧瞧。”
姬别离斜乜一眼，道：“你现在已恢复仙身，要回去还不是念一诀的功夫？玄月老兄，你就别再逃避了，出尘殿的仙嫔毕竟是你的……”
“什么？除了桃花娘子，你在天上还有个叫‘仙嫔’的相好？”红泪已忍不住惊叫。
“哈哈哈，玄月老兄，这小野花这么黏你，你却瞒她这些，瞧她吃味了吧。”姬别离完全不顾沈月君黑沉的脸色，只顾笑得暧昧，“小野花，你吃桃花娘子的味儿就行了，这仙嫔你可得罪不得。她可是你高高在上的婆婆大人。”
“婆婆？啊，婆婆……”红泪瞬间羞得将花瓣丝缩起。
“野花野花，我姬别离真是对不住你，你与玄月在一起，本该有享不尽的仙缘，我却坏了你的肉身，哎……莫要急，莫要急，改日我去寻一具漂亮的女儿尸身给你用，保管是刚刚咽气、艳色不减的，比你自己修炼出来的还好看。”姬别离满嘴胡扯，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不要那些死人身体，我要活的！”红泪亦有些不知轻重。
“姬别离休要胡闹！人间生死自有归命，那些肉胎骨骼的去处也有秩序，你不能这么乱来！”沈月君连忙呵斥。
姬别离很不高兴，撇嘴道：“玄月你最讨厌的地方就是虚伪，说什么秩序，又有说什么归命？你若真狠心撒手，就彻彻底底地远离，这般隔空瞧着算什么？你以为这样假装冷眼瞧着就算遵守天命吗？我今天就说破了，你在地府命运司那些瞒神弄鬼的伎俩不也是在违天逆命么？她托生董家，你让董家腾达，将来，你是否还要替她安排更辉煌的夫家？可笑啊可笑，她的命注定生生世世悲惨绝伦，你以为靠那些不痛不痒的小伎俩能彻底转变？”
沈月君不语，冷目斜飞，杀神般盯住姬别离。
“怎的说不得？一面仿佛看淡一切，一面又不忘摆尊上架子，你最最讨厌就是这一点！怎的遇上你们这对前世的冤孽，今世的讨债鬼！”姬别离不服，绕着沈月君骂道，“我姬别原本离散仙一个，也不记得哪一年贪果子酒喝昏了头，醒来已被那老桃妖儿用枝桠扣住，硬赖我欺侮她。我平生不爱亏欠人家，谁叫我身为仙家失仪折了她妖精的花叶，竟没加思索就答应护佑她以作抵过，有谁想她与你这家伙没完没了的一出又一出！”
许是被姬别离一番神神叨叨逗乐，沈月君神色略缓，沉声道：“你倒义气，可你与她的亏欠又与我何干？”
“好没良心的沈月君，难怪一副刻薄娘么样儿！”姬别离气得跳脚，“我姬别离从不做半截事儿，既应承护佑那桃精，必也要护佑她心系之人。我知她顾念你多于她自己，为你逆天也在所不惜，你的事我岂可不理。管你是体面上仙还是落拓凡夫，反正我得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沈月君怔了半晌，叹道：“如此……多谢。若你真心护佑，便忘了方才所言，从此只记得董妘姝就是董妘姝，她是人间女子，从她的前世来，在今生修她的来世，与我没有半点关联。”
“我岂是没分寸的？方才那话我也只在你面前说。”姬别离摆手道，“要说你才是不该，既偷换魂肉要她脱离苦海，何故还留存那张桃花面孔？万一坏事也绝不是我姬别离！”
沈月君闭目不语，往昔如花美眷，何忍决绝，万般无奈只得付之一笑：“有姬大师护佑董宅又岂能有错？你还是快回去给董小姐灌一碗回魂汤吧，出来这么久，也不怕东家误会你这江湖术士无能被妖怪吃了。”
“她没魂怕也是被你勾的！”姬别离跺地一跃，一只手迅然探过沈月君的腰际。
这厮竟掠走了红泪，沈月君不由大惊。
“玄月公子，我对不住这小妖，带她疗伤去，保管还个漂漂亮亮的给你，哈哈哈！”
在沈月君听来，姬别离的笑声粗鲁浮夸，实在是辜负了这朗朗夜风。
红泪被姬别离这粗汉斜插在怀内，在夜风中凌乱了花丝。
“姬仙君，你飞得一点也不稳，我有点晕。”红泪幸亏自己不是人形，否则肯定狂吐不止。
“不会吧，本大仙这么多仙气供着你，还晕？”姬别离低头说话不觉走神，一个低落差点撞到房顶翘角，又连忙急转而上。
“大仙你看路！方才还说要把我变漂亮，可别把我撞烂了。”红泪紧张不已，每一条花瓣丝都死死掰住姬别离的衣领。
“哈哈哈哈哈哈……”姬别离笑得恣意。
“笑什么笑，你这仙君吐息这般沉重，我可消受不起你的浊气！”仿佛置身于炸雷云里，红泪无处可藏，只得憋着气大叫抗议。
“哼，我这声如洪钟才是堂堂正正的仙家风范，你那沈仙君……哎，也不知道你们妖精脑子里装的什么，都喜欢那种范儿。”姬别离十分不屑，就着狭长的街巷一线斜掠，眨眼间入了董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愿君勿忘离别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