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将我遗忘》糖耳

11、枪火与牛虻

　　当冯原裳扛着长枪短炮冲在枪林弹雨中时，她总是会不由的晃神，想到当时在梅岭试验站所发生的一切。大雪覆盖的长白山，结着冰棱的松针，还有脚踏过积雪吱丫的声音。老六的坟前枯草长了一茬又一茬，竹内的彩雀也早已不知所踪，可她唯独不敢记起的，是白头翁上那个沉默不语的背影。
　　“姐姐，今天排雷的队伍早走了一刻钟，是不是山下又要打起来了？“ 小牧巴巴地看着她，黝黑的眼睛里露出怯意。她说不出话来，只能一把将小牧搂在怀里，下巴抵在他柔软的黑发上，“没事的，有那么多人在皇姑屯守着，不会有事的。” 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不知是在安慰小牧还是在安慰自己。她揉了揉小牧的头发，拿着纸笔走出了帐篷。在炮火连天的皇姑屯，书，纸，笔，再不不像北平时那样珍贵，被人捧在手中，安放在书架上。一如冯原裳，再也不复幼年时的北平时光。
　　读起夫尼切的牛虻，她又重新从疮痍的皇姑屯中脱身，来到了光怪陆离的欧洲大陆，而每次合起书本，她都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以至于她会想，书中那个琉璃溢彩的世界和她所生活的是同一个时空吗？还是平行世界里完全不同的光景？在一阵又一阵的炮响，一餐又一餐的椰糠中，她渐渐分不清什么是幻想中的世界，什么是眼前赤裸的真实。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永远不知道结束的按键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