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翼》柳曲

13、第十三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孟桃莹将马车的帘子一点点的掀开，她把身子向后倚靠，露出了一张消瘦的下巴和男人薄薄嘴唇，只见孟桃莹转过头面朝他道：“皇上你瞧，窦文轩家的远房表妹长的可真俊俏呢。”说完掩住嘴看着她旁边的朱贤瑢‘咯咯咯’地轻笑出声。
　　袁裴猛地抬起头错愕的望着马车车窗内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鲜红的小嘴，云髻上垂下的金步摇随着她身形的晃动闪烁着刺眼光芒，让精疲力尽的她睁不开眼。
　　朱贤瑢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这时候才转头看向袁裴。
　　袁裴的头发早已被雨水打湿，一丝一丝的贴在脸上，嘴唇上毫无血色，而那让人为之心动的眼睛也早已不堪疲惫的重负渐渐低垂，睫毛上沾着雨水，颤颤的发抖。
　　朱贤瑢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少许才抬了抬手，车外的内侍黄傅眼明手快的走到袁裴身边搀扶她起来并帮她撑起了一把伞。
　　袁裴头晕目眩，勉力才能站起身来，小桐赶紧爬起来让她稍微依靠在自己身上，又朝着皇上和桃莹夫人行礼。
　　孟桃莹道：“久闻窦小姐美貌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袁裴在心中嘀咕，她今天在这个山脚上遇见她恐怕绝非偶然，不然见到自己的宿敌她却连半点惊讶都没有，还夸她长的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可她的话却不能不答，只道：“谢夫人抬爱，小女子实在不敢当。”
　　孟桃莹却道：“不必见外，你表哥就要取我小妹为妻了，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呢。”顿了顿又道：“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婚嫁之人？”
　　袁裴微晃了一下，小桐用力的握著她的胳膊，她摇摇头示意小桐她没事，答道：“小女今年上月刚满十九，还未曾婚配。”
　　“那可刚刚好，显王也未曾娶亲，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皇上不如把她赐给显王做个怎么样？”
　　显王，先皇四子中最小的儿子，民间流传他喜好男风！
　　孟桃莹没有说赐给显王做夫人，侧妃，或是侍妾，只怕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给她编个什么样的身份，又或许她已经料定皇上不会把她赐给任何人。
　　朱贤瑢只是稍作思考，便开口道：“朕的四弟自幼顽劣，本想给他在朕的爱将府中则一门亲事，可惜芬芳这丫头只喜欢那个新科进士窦文轩。如今他已到弱冠之年了，先皇在他这个年纪我母妃都能拉着我跑了。”说完看了看眼前的孟桃莹，用手指温柔的刮着她的鼻子，低头道：“我们也加把劲多生些，嗯？”
　　袁裴把他的话句句都听在了耳里，不禁脸有些红了微微低下了头。他的意思很明显，显王是他的弟弟，结婚对象当然得要门当户对，而且他是皇室，必须由正房嫡妻先开枝散叶，让他先娶个小妾回去肯定是没门的。
　　孟桃莹微微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朱贤瑢，脸上的娇羞一览无遗，“不许就不许嘛，我不过就是中意这个窦小妹妹而已罢了，皇上怎么这番戏弄妾身。”
　　朱贤瑢凝视过眼前美人的动人模样，这才转脸朝袁裴看来，见她正在低头看一只被雨水打落在地的蝴蝶。便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什么人？”
　　袁裴看着那蝴蝶在她脚下的泥水中挣扎，那双原先洁白的蝶翼被污水浸泡再不复以往，翅膀在挣扎中断裂开来，那身躯却在做着垂死挣扎。
　　袁裴沉默了半会道：“禀皇上，民女叫小蝶”
　　还没等到她说完，朱贤瑢便道：“小蝶，蝴蝶我看你与桃莹夫人甚是投缘，不如就叫蝴蝶，跟她回去做个大宫女好了。”说完转过头看向孟桃莹：“爱妃觉得意下如何？”
　　“嗯，甚好，我就瞧着她喜欢。”
　　袁裴骤然抬起头，恍惚觉得她似是掉进了一个别人早已经挖好的陷阱，“皇上不可，名女家中双亲都已不在世，只余下小女子一人，小女子已经看破红尘愿往感圆庵出家为尼！求皇上，娘娘恩准！”说完便径直跪下，孟桃莹身边曾有过两任大宫女，现在都已经是皇帝的妃嫔了。
　　小桐站在她的身边一听，干嘛紧跟着跪下，紧紧抓住了她家小姐的手，原来小姐让她原谅自己是想带着她一起去出家。
　　朱贤瑢只是平静的低眉看着她，看到她脸上被泥水溅出星星点点，如同是小时候乳娘脸上的密密麻麻的雀斑，在他的眼里确是那么好看。
　　他道：“你起来吧，既然你双亲都不在世，又想出家，那朕也不勉强你。”
　　袁裴抬起头，脸上露出常人不易察觉的一丝希望，可朱贤瑢却看得真真切切。他似乎很喜欢看别人有了希望却突然被扼杀掉的表情。
　　他说：“但是，我的爱妃她很喜欢你，宫中有出僻静的小阁，朕就特批你在那里替你父母祷告带发修行吧。”
　　袁裴脸上的期许一闪而逝，就如同她眼前的那只断了翼的蝴蝶般，了无生趣，只剩下残喘，她的体力再无法支撑自己疲惫的身体，意识也渐渐的迷失。

　　临晚的时候，窦府里后院的一间书阁，一道清瘦的身影伴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倒影在窗前，他正埋着头，在奋笔疾书，连有人站到了他的面前他都毫无察觉。
　　窦志同看着他被雨淋湿的长袍已换下，沉默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轻声叹了口气，窦文轩一看是父亲来找他，赶忙起身绕过书桌端了张圆凳过来，道：“父亲来多久了？我一时疏忽到没留意。”
　　窦志同背手踱了两步，走到桌前看了一眼他刚刚写的东西，方道：“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不如等过段时间去感圆庵把小裴接走，你们都走吧，远走高飞不要在回来！”
　　窦文轩看着窗外被雨打落一地的芍药花瓣，道：“带她走容易，可您想过后果吗？包藏奸臣之女是为不忠，为了一己情爱陷父母家人于不顾视为不孝，把自己的妻子推入险境是为不义。我现在宁愿她恨我，也不想她与伯母一样！”
　　袁孙氏死前的话，他句句都牢记在心，他不想袁裴跟她母亲一样被一碗毒药赐死。
　　窦志同痛心道：“我还是辜负了她的一番请求，没能看着你和小裴成婚，没能照顾好她，现在还要送她去出家，叫我死后如何面对阿衡夫妻啊！”
　　“我已经与天乙师太会过面，她会劝袁裴带发修行的。”
　　“你可知，谦王为何而来？”
　　窦文轩转头看向他的父亲，他也想知道，为什么驻守西北3年多，此刻皇上要找他回朝。
　　“如果我买猜错的话，皇上还是不放心自家人了。”
　　窦文轩道：“你是说谦王？”
　　窦志同叹道：“不，是田家。”